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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第 6 章
練習ABCD的記憶在天亮時被溫魚忘得一幹二淨。
他稀裏糊塗地起床洗漱完畢,走出房門,看見樓下那輛锃亮的車時,心髒有一瞬間的停跳。
完蛋了。
他昨天明明想好了,要半夜去紮爆這輛車的輪胎,結果他睡過去了,過去了,去了,了……
“豬頭啊,怎麽沒把你睡死!”溫魚用力捶頭,眼睜睜看着沈泉三人收拾妥當,把東西都塞進了後備箱。
只等謝樓拿車鑰匙下樓,他們就可以出發前往零區。
一千公裏,哪怕路上的高速已經全部毀掉了,哪怕他們一個小時只能開四十公裏的路,也只需要25個小時。
如果正常休息,三天能到。
如果不眠不休的話,豈不是一天就能到?
不不不,絕對不可以。
他要作妖。
但是作什麽妖呢???
溫魚游魂似的從廁所裏晃出來,在鏡子裏,看見了自己被吓得煞白煞白的臉,他靈機一動,有了!
“啊,呃……”臨上車前,溫魚突地捂着肚子朝地上蹲,謝樓就走在他身後,見他不對勁,立馬扶住了他。
溫魚兩只手胡亂地壓着肚子,眉頭緊緊皺起,一副疼得要命的樣子虛弱地靠進了謝樓懷裏:“樓哥,我肚子突然好疼,嗚嗚嗚可能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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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文幾人見狀圍了過來:“怎麽會突然肚子疼?吃壞了?要不要去一趟衛生間?”
這話讓謝樓臉色一白:“是吃壞東西了嗎?我去拿藥。”
溫魚平時吃的所有東西都是謝樓準備的,要是吃壞了可不就是謝樓的問題,溫魚默默在心裏罵自己說哪裏疼不好非說肚子疼,他連忙拉住謝樓:“不是,哥,不是吃壞了,我好像是……胃病犯了。”
謝樓臉色更難看了。
溫魚很小的時候就有胃病。
這當然不是因為有人苛待他,溫家就他這麽一個孩子,雖然笨,但所有人都把他當寶貝寵着,不管是他的父母還是溫家的雇工,又或者是謝樓。
但他小時候特別嬌氣,吃冰一點的東西會受涼,吃稍微辣一點的東西會上火,吃葷會腸胃不消化,吃素又會營養不均衡,能吃的東西本來就不多,他還挑食,家裏傭人準備的早飯,午飯,他沒有胃口就全部帶到學校裏扔掉。
謝樓每天和他一起上學放學,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沒有注意到他的這個壞習慣,後來還是他有一天在學校裏疼得受不了,被送了一趟醫院,所有人才知道了。
那之後家裏人就特別注意他挑食的問題,他在學校裏吃飯,都是謝樓監督的。
每一天每一頓,都沒落下過。
已經很多年沒有犯過胃病了。
謝樓一直擔心的就是溫魚的身體,他這幾個月一直小心翼翼地護着,就是怕溫魚生病,保護區外沒有醫院,如果生了很嚴重的病,後果不堪設想。
“小魚先忍一下,乖,樓哥馬上給你拿藥。”謝樓扶他在旁邊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左上腹,确認沒有痙攣後稍微松了一口氣。
溫魚幾年前常用的藥他一直都記得,他們這一路搜刮的藥裏,胃藥占了很大一部分,這些藥全是謝樓囤的。
溫魚看了看那花花綠綠的一袋藥,在謝樓把水和藥遞過來時,他咬了咬牙,稍稍別開了臉:“不吃。”
衆人都是一愣,沈泉頭一個不理解:“你胃病犯了你不吃藥?”
範文也着急道:“別耍性子啊。”
謝樓把水放到了一邊,湊近他:“是不是怕苦了?”
溫魚把嘴唇咬得發白,點了點頭。
他就是要這種不知輕重的人設。
是個人都不會喜歡的。
柳輕羽道:“你都多大人了你還怕苦,一個男的怎麽比女的還嬌氣。”
沈泉直接拉開車門:“別耽誤時間了,他不想吃就算了,先上車吧。”
謝樓沒有搭理另外三個人在說什麽,他眼裏只有溫魚微微發白的小臉:“樓哥把藥給你泡水裏行不行?”
溫魚還是搖頭:“不要,泡水裏也苦。”
“那加顆糖?”
“我不喜歡糖和藥混起來的味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再這樣哄我。”溫魚油鹽不進,沈泉的拳頭硬了又硬:“你他媽到底能不能哄好?哄不好直接硬喂算了,巨嬰啊,這麽麻煩。”
謝樓的脾氣好得出奇,完全把沈泉的話當成耳邊風,他極其有耐心地放好水和藥:“那小魚什麽時候想吃再吃?我們先上車好不好,早點去零區可以去醫院做個檢查。”
他伸手去扶溫魚,溫魚反手推開了他,水灑了謝樓一身。
溫魚呆滞了一秒,眼淚刷地流了出來,他不是故意的。
他一邊心疼謝樓一邊說着讨人厭的話:“你根本沒有把車洗幹淨,我不要坐車,也不要吃藥,你們要走就走吧,疼死我好了。”
柳輕羽愣在一邊,目瞪口呆。
這簡直比她作了不知道多少倍。
這種脾氣到底是誰在忍受???
範文也覺得溫魚這實在有點不可理喻:“不是這都洗得比你臉還幹淨了還不夠呢?”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話音落地,“啪嗒”一聲,一串鑰匙砸到了地上。
衆人定睛一看,車鑰匙。
柳輕羽和沈泉都是雙眼一亮,範文遲疑了一會兒,看向謝樓:“這車……你不要了?”
溫魚也盯着地上的鑰匙,表情都凝固了。
沈泉飛快撿起鑰匙,二話沒說就鑽進了車,柳輕羽怔忪地看着溫魚和謝樓,眼神有些發直。
她感到不解。
真的會有人這樣包容另外一個人嗎?
又不是親兄弟。
“小羽!發什麽愣,走了!”範文生怕謝樓後悔,推着她進車,車門剛一關上,汽車揚起塵灰揚長而去。
溫魚呆滞地瞧着那越開越遠的車,眼淚流得越發厲害了:“樓哥嗚嗚嗚嗚嗚嗚是笨蛋。”
他都不可理喻到這種地步了,謝樓為什麽還可以受得了他啊。居然還把車鑰匙給了那三個人!
清晨的風裏捎來涼意,謝樓全程對那輛車和離開的三個人無動于衷,他擰了擰衣服上的水漬,握緊了溫魚發涼的手:“還疼得厲害嗎?”
溫魚哭喪着臉:“疼。”
不是胃疼,是心疼。
他一想到謝樓辛辛苦苦洗的車被開走了,他就要哭死了。
謝樓伸手來替他揉胃,溫魚淚眼朦胧地看着謝樓。
所有人都走掉了,只有謝樓一直留在他身邊。
心裏難以遏制地爬起一陣酸楚,溫魚想到某一天會和謝樓離別,就哭得快要喘不上氣,胃裏竟然真的抽抽了起來。
看他哭得越來越厲害,謝樓也慌了神,偷偷摸摸撚碎藥扔進了水瓶裏,把水瓶遞到了溫魚手裏。
溫魚哭夠了,抱着水瓶一頓狂灌。
“不苦吧?”謝樓問他。
溫魚一愣,咂了咂嘴,意識到自己被套路了,他尴尬了一瞬間,朝謝樓攤出手。
謝樓:“什麽?”
溫魚哽咽道:“不,不是說加顆糖嗎?”
……
謝樓似笑非笑:“騙你的,沒糖,有也不給你。”
“怎麽可以這樣……”溫魚可憐巴巴,謝樓道:“誰說了胃疼的時候可以吃糖?”
溫魚只能默默流淚。
“再哭成小魚幹了。”謝樓抹了他臉上的淚,溫魚輕輕地撲到了他懷裏:“樓哥,接下來怎麽辦?”
謝樓道:“我去清理一下食材,看看有沒有過期。”
溫魚微微一怔:“我說的不是這個。”
他問的是趕路的事情要怎麽辦。
謝樓道:“那也要先解決這個問題。”
“可是我真的沒有吃壞什麽東西,我們昨天吃的東西都是一樣的,你什麽事情都沒有,那就不是食物的問題,是我的問題。”溫魚不想讓謝樓自責,謝樓反手捏了一下他的臉:“那按照小魚的意思,我應該扔掉的不是食物,應該直接把你扔掉。”
還真就是這麽個意思。
他小心翼翼地擡起頭:“樓哥會扔掉我嗎?”
謝樓沒說話,轉身去清理昨天吃過的那些食材。
溫魚忐忑地朝他旁邊挪,剛一湊近,一塊包裝袋被謝樓翻了出來。
溫魚心尖一跳,他昨天吃過的小餅幹袋子忘記扔掉了。
謝樓面沉如水。
溫魚有氣無力道:“還差一點過期,扔掉了好浪費。”
謝樓撕開一袋,把已經不太脆的餅幹扔到嘴裏嚼了兩口,一股潮意在嘴裏翻滾,他喉結輕動,看了溫魚一眼。
溫魚頓覺不妙:“樓哥?”
謝樓垂眸,盯着手裏的餅幹袋沉默。
溫魚又喊了他幾聲,謝樓忽地開口,嗓音很輕:“過期了。”
小魚以前最喜歡吃這種餅幹,現在卻只有過期的小餅幹可以吃。
溫魚不知道謝樓想說什麽,但他總覺得樓哥現在很難過,他輕輕握住謝樓的手:“哥哥……又不是你的問題,現在是末世,沒有人再生産這種東西了,大家都一樣的,吃不到也沒關系。”
謝樓默不作聲。
不一樣。
別人怎麽樣都沒有關系,可是他就是想要給溫魚好的東西。
他的寶貝本來可以在衆星捧月裏度過幸福美滿的一生,但就像是一個魔咒,在十八歲這年被輕而易舉地打破了。
他想要給他以前的生活,可是在足以傾覆全世界的末日浪潮前,他的力量太過渺小。他甚至沒有辦法在吃穿住行這種基礎的事情上面滿足他,他的小魚只能穿來路不明的衣服,吃過期的小餅幹,坐不幹淨的車,住充滿未知危險因素的房子。
如果有終結這場末世的辦法,哪怕需要獻出一切,謝樓也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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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