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32章 第 32 章

苦味在喉嚨裏彌散開, 溫魚皺眉,難道何一帆真在裏面下藥了???

但基于對何一帆人品的一丁點信任,溫魚沒有摳嗓子眼。

何一帆應該不至于在一顆糖裏下老鼠藥鬧死謝樓。

還沒恨到這種地步。

那下的什麽東西?

溫魚嘗試平複心情, 細細感受。

但他什麽也沒有感受到。

反倒是眼皮越來越重,他一時也不知道是胃藥的作用還是那顆糖的作用, 溫魚靠在謝樓肩膀上, 打了一個哈欠。

胃裏的風浪漸漸平息, 舒服得只讓人想睡一覺。

謝樓注意到肩膀上的腦袋變重了,并且有一點點朝下滑的趨勢,他一把托住溫魚的額頭,把睡得軟乎乎的人放到了沙發上。

睡着了的溫魚比醒着的時候還要乖, 謝樓趴在沙發旁邊看他,修長漂亮的手指戳了戳溫魚的臉頰:“喜歡我?”

溫魚皺了皺眉,握住謝樓的手指, 抵在唇邊。

謝樓聽見他迷迷糊糊的呓語。

“……嗯。”

謝樓的指尖壓住了溫魚的唇瓣:“可是我怎麽沒有感受到呢, 小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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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魚懷疑, 何一帆在糖裏下的, 應該是安眠藥。

他的眼皮,像是被強力膠黏住了一樣, 睜都睜不開, 等他再拼命睜開時, 眼前是藍白色的撞色校服。

“這道題, 昨天我已經講過一遍了, 誰來解。”

一道洪亮的嗓門從三尺講臺上傳來,溫魚看過去, 班主任老馬的粉筆因為用力過猛,杵斷了一截, 溫魚清晰地聽到了粉筆折斷的咔嚓一聲響。

下一秒,那一小截粉筆頭沖着自己飛了過來。

溫魚沒搞清楚狀況,一本刷題冊輕飄飄地替他擋住了那飛來的粉筆頭。

“啪嗒。”

粉筆被刷題冊一撞,摔在地上斷成更短的兩截,教室裏,一張張熟悉的面孔轉過來,溫魚呆滞地瞧着所有人。

裏面不乏有三個月前死在他眼前的人。

比如他正前方的這位同學,張浩林,他的屍體都是溫魚和謝樓一起埋的,就埋在公園的土裏。

而在此刻,所有同學都活生生地看着溫魚,一副吃瓜的表情,老馬,也就是他們的班主任,表情要嚴肅不嚴肅的,眉心三道川,執起竹棍,敲了敲講臺:“謝樓你小子手速這麽快,模考語文卷子怎麽沒寫完,還有,這是數學課,你刷的哪門子物理題?你下課來我辦公室一趟。溫魚你上來,做這道題。”

溫魚遲鈍地收回視線,看向立在自己面前的那本刷題冊。

這本刷題冊,是高三上學期開學時,溫魚和謝樓一起去書店買的。

溫魚還記得,謝樓不到一周就刷完了上面的所有題目。

而現在,這本題冊還新嶄嶄的,書頁翻飛間,有一半都是空的。

溫魚順着題冊看過去,先看見了一只白皙修長的手,再看見的,就是謝樓。

穿着校服的樓哥。

他好久沒看見了。

一中的校服顏色很素,不像別的學校,每隔幾年就喜歡搞出一些新花樣,一中的校服數十年如一日的黑白,常常被A市其他學校戲稱為披麻戴孝。

但披麻戴孝,落在謝樓身上,就是披星戴月。

十七八歲的謝樓帥得出類拔萃,一套校服硬生生穿得有板有眼,跟衣服架子似的。

此刻,謝樓單手支着下颌,另一只手輕輕握着刷題冊,溫魚一眼就看出來,謝樓是才睡醒,剛才肯定在打瞌睡。

因為他臉上有趴過的印,頭發也睡得稍微淩亂,雖然第一時間給溫魚擋了粉筆頭,但表情還是慵懶的。

那懶懶散散的眼神,就那麽若有似無地落在溫魚臉上,見溫魚在原地發懵,謝樓勾唇一笑,或許是以為溫魚在求助,于是站起身:“老師,這題我會。”

“顯着你了。”馬老師對謝樓的毛遂自薦無動于衷,堅持要讓溫魚寫這道題,溫魚根本沒聽見他的話,他呆滞地看着謝樓,眼睛睜得溜圓,忽地抓住謝樓的手:“樓哥,你掐我,快掐我。”

對于溫魚既無理,又稍顯奇怪的要求,謝樓沒有回絕,他伸出手,用食指和中指的關節,擰了擰溫魚的臉。

不疼。

是在做夢。

這個夢和普通的夢似乎不太一樣,往常在夢裏,溫魚從來不記得現實裏發生的事情,但此刻他卻無比清晰,他甚至記得,自己應該是和謝樓在加油站裏。

所以,現在的狀況,應該就是那什麽清醒夢。

做夢的人知道自己在做夢,且可以控制自己的夢境。

不是說只有聰明的人才會做清醒夢嗎!溫魚心裏頓時一樂,他也是聰明人了。

既是做夢,溫魚當然不會去傻乎乎地做什麽數學題,他環顧了一圈四周,最後的目光,落到謝樓的臉上。

這個時候的謝樓,皮膚更白,體格更清瘦,少年氣息十足,溫魚看得有點挪不開眼,老馬加大嗓門熊他:“你倆眉來眼去啥呢,天天看還沒看夠!叫你上來做題,沒聽見吶。”

他話音剛落,在全班的驚呼聲中,溫魚抓過謝樓的手,以一種逃命的架勢,從教室後門跑了出去。

“卧槽!”

“你倆幹啥去!”

“溫魚!”

老馬追出教室,沒跑兩步便氣喘籲籲地停下,眼睜睜看着兩個少年一步三臺階地從自己面前跑走了。

謝樓沒問溫魚這是在做什麽,他非常配合地跟着溫魚逃課,門禁關着,保安就在保安亭裏吹空調,有些不太理解地瞧着這兩個突然沖到校門口的同學,就在他反應過來這倆應該是逃課,要出來阻止時,謝樓已經單手一撐,從門禁上翻了出去,他朝溫魚伸出手:“小魚,快來。”

溫魚在謝樓的幫助下,也翻了出去,保安從亭子裏出來時,兩人已經拐過兩條街沒影兒了。

校外,車水馬龍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潮,所有人都像行屍走肉一樣過着按部就班的生活,寫字樓裏的打工人,臉上洋溢着死氣沉沉的标準微笑。

沒有人知道,一年不到,他們就會變成真正的行屍走肉。

溫魚身體素質差得沒譜,跑了沒幾百米,已經累得大喘氣,謝樓稍微用力拽住他,自然而然地讓他放慢腳步:“去哪裏?”

溫魚深吸一口氣:“回家。”

——

沒能回得去。

這個破夢,就跟游戲一樣,地圖沒完全建成。

溫魚一旦拽着謝樓跑到校外一公裏的範圍,地圖就會被強制刷新,直接把他們刷回教室。

溫魚嘗試了整整十八次,無一例外。

垃圾夢。

最垃圾的點是,這夢每刷新一次,天氣就會更熱一點。

第十九次被刷回去的時候,溫魚已經滿頭大汗,這汗水不是他從第十八次的奔跑後帶回來的,而是他在這間教室裏悶出來的。

頭頂的吊扇在呼呼地轉着,但似乎轉出來的風都是熱的,太陽穴突突突地狂跳,老馬的粉筆頭砸過來時,溫魚的感官無限放大。

他不僅聽到了粉筆折斷和摔落的聲音,他還聽到了謝樓的手指摩擦書頁的聲音,聞到了粉塵的氣味和漿紙的氣味,以及,謝樓身上的淡淡皂莢香。

以及一些從謝樓身上散發出來的,說不清道不明,又極度勾人的味道。

“溫魚你上來,做這道題。”老馬又在催命了。

溫魚這次沒有再拽着謝樓私奔,他頭重腳輕地站起身,在衆目睽睽下朝前邁了一步,整個人忽地重心不穩,像是中了暑似的眼前一黑,身體朝後一倒,下一秒,他倒上了一張柔軟的床鋪。

地圖刷新了。

他終于離開了教室,直接被刷到了寝室。

這是一間略顯擁擠的雙人寝室。兩張床,上下鋪,一張長方桌,堆積着書本和試卷,靠近陽臺的小窗上,擺有兩盆綠油油的仙人球,是他和謝樓的寝室。

溫魚頭疼欲裂地從床上坐起,這個夢怎麽還沒結束。

他越發地熱了。

“樓哥……”溫魚喚了一聲,坐到床沿,沒有找到自己的拖鞋,他只能光腳踩到地上。

天色烏麻麻的,寝室似乎已經斷電,溫魚聽到陽臺上有動靜,他摸着床沿朝陽臺上走,還沒走過去,陽臺門被人推開,謝樓單手握着手機,半裸着上半身,從外面進來。

他的手機在黑夜裏亮着幽幽的白光,是這黑暗的寝室裏唯一的光亮,溫魚此時已經熱得快要化開,猛地瞧見謝樓,以及謝樓頭發上,臉上,胸膛上剛洗過澡留下的水珠,他想也沒想,直接抱了上去。

“樓哥,我好熱。”

預料之中的涼意沒有傳來,或許因為這是夢的緣故,溫魚沒能感受到謝樓身上的涼爽,反而越來越熱了。

謝樓的觸碰讓他更熱,熱得快要爆炸了,不止熱,還癢。

樓哥的手,為什麽要伸進他的校服裏去,摸他的後背。

“別摸了。”溫魚出聲,嗓音在寂靜的宿舍樓裏約等于無,又弱又小,尾音還帶着絲絲發顫和喘意。

謝樓手上的動作沒停,溫魚嗓音裏帶了一點點央求:“不要再摸了,哥哥,我難受。”

但這夢裏的謝樓,似乎不如真實的謝樓那麽對他百依百順,溫魚被他抱着擺布,再反應過來的時候,他身上穿的校服已經被人堆到了胸口。

腰腹全部暴露在空氣裏。

“還熱嗎?”

謝樓終于開口。

“嗯。”

撩開衣服也沒有辦法感受到一絲涼意,這種熱,似乎是從體內迸發出來的熱,像有人朝溫魚的胸口塞了一團火,正在熊熊燃燒。

溫魚覺得自己快要自燃。

這破夢,到底是怎麽回事。

“熱……”溫魚熱得兩眼發昏,他迷迷瞪瞪地趴在謝樓懷裏,整個人像是要融化一樣軟成一團,口鼻裏不斷呼出滾燙的氣體,謝樓彎腰,把他放到了床上,溫魚擡眸,謝樓立在床邊。

如同隐在黑暗中的影子,謝樓的聲音都是若隐若現的,他伏在溫魚耳邊,問他:“哪裏最熱?”

溫魚說不出來。

他覺得自己已經被燒得神志不清了。

他胡亂地轉過身子,校服上衣更加亂糟糟,本就寬松的校褲被蹭歪,露出一截白得晃眼的腰。

他感受到了。

溫魚突地抓住謝樓的手,朝滾燙的地方探去:“哥哥,是這裏,要熱到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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