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40章 第 40 章
一個無異能者, 走在保護區的大街上,是非常危險的。
保護區只保護人類不受污染物的傷害,并不能保護人類不受人類的傷害, 當今社會,如果有人因為看你不爽而在保護區的大街上向你發起挑戰, 不論是死還是傷, 審判庭是一定會坐視不理的。
更何況, 溫魚還是毫無人權的無異能者。
因此他唯一能夠在保護區裏生存下去的方式,就是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不要和那些看起來就戾氣深重,非常不好惹的街溜子異能者有任何眼神接觸!
現在是早晨七點, 天才蒙蒙亮,街上的行人不算多。
黎明大學距離零區A口只有三公裏,溫魚沒有乘坐交通工具, 選擇了步行。
他一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絕不和任何人進行視線交彙, 終于在曙光從蕪江的盡頭冉冉升起時, 溫魚攥着書包帶,重新來到了黎明大學校門外的小巷子。
他從巷尾堆砌的雜物裏找出他昨天放在這裏的梯子, 一步一步爬上牆頭, 卻在剛爬上去的瞬間呆住了。
黎明大學內, 所有學生都橫縱整齊地排列在校門的甬道兩側, 校領導在人群的最前端, 笑容滿面,似乎正在迎接什麽重要人物。
溫魚爬上牆頭, 探出身子去看,注意到校門口張挂着一條鮮豔奪目的橫幅——
【熱烈歡迎方舟全體成員莅臨黎明大學進行指導教學!!!】
方舟???
溫魚不是沒聽說過這個隊伍, 雖然他一直待在區外,但思維網他還是經常在登陸,裏面關于方舟的言論鋪天蓋地,溫魚不可能不知道。
但方舟的人……今天居然會來黎明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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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魚意識到自己挑了一個很尴尬的時間偷渡入校,他本想趁着還沒有人注意到牆頭的自己,先退回去再說,但他這一念頭剛蹦出來,校門口,一輛銀灰色的車緩緩泊停。
完了完了。
溫魚默默彎下腰,把身體和牆頭貼得嚴絲合縫,試圖蒙混過關。而就在他的下方,有學生在竊竊私語。
“天吶,我一定是在做夢。”
“你看見了嗎?進來了嗎?”
“還沒有呢,我也想站最前邊!憑什麽只有A級的可以站前面!”
“我今天一定要好好上課,我可不可以把他們四個人的課都上一遍啊?”
“這是常駐還是只做臨時教學?”
“我聽說,方舟這次是計劃在黎明大學裏選一個有天賦的異能者四對一指導,但肯定是在那一群A級的裏面挑,我們就甭想了。”
“卧槽,四對一教學?這不得幸福得原地升天?”
人群的議論聲很吵,溫魚耳朵嗡嗡的。
自從被炸彈炸聾了右耳之後,遇到嘈雜的環境他總是覺得有點犯暈。
溫魚揉了揉太陽穴,目光重新看向校門口的那輛車。
那輛銀灰色的車輛在校門口足足停了快五分鐘,直到前來迎接的那群領導臉都快笑僵,車門這才打開。
和所有人一樣,溫魚也對方舟這個隊伍非常好奇。
他伸長了脖子去看,先看見了一個有些眼熟的溫文儒雅的男人從車上下來,似乎是方舟的隊長,緊接着,是一個風姿綽約的大美人和青澀的小女孩。
很明顯,那個大美人出現的時候,人潮的躁動上升了不止一個level。
溫魚脖子探得有些發酸,他正想收回來,餘光掠到了下車的最後一人。
那一瞬間,似乎受到第六感的驅使,溫魚的目光停住,直直地看了過去。
身穿諾亞士官服的男人勾腰從車後座出來,站直的一刻,那有些陌生感的俊美輪廓在旭日的照耀下映入溫魚眼底,溫魚瞬間傻愣在了原地。
人都是看臉的生物,耳邊的議論聲愈來愈大。
“最最最後那個!巨他媽帥!”
“聽到名字了嗎?叫什麽叫什麽?一秒鐘我要知道他的全部信息!”
“傳過來了傳過來了,好像姓謝?不對好像姓樓?”
“我今天必須要上他的課,如果上不了這堂課我就去上吊啊啊啊啊!”
嘈雜的議論聲如潮水般一浪接着一浪,溫魚已經被抽了魂兒,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校門口,眼珠跟着那個男人移動。
沒錯,是樓哥。
謝樓只是從有些早熟的少年長成了更加沉穩耀眼的青年,溫魚依然能夠一眼認出他,但不知道為什麽,他看着方知信笑吟吟地轉過頭和謝樓說話,一股令人窒息的陌生感難以控制地在瞬間結網,包裹了溫魚的心髒。
謝樓和這三個人,穿着一樣的衣服,有着一樣的身份,他們是隊友。
這看起來和溫魚所希望的一樣,謝樓有了新的朋友,和他同等優秀的朋友。
溫魚的擔心是多餘的。樓哥應該并不覺得孤單。
溫魚默默地打起了退堂鼓,想要離開這裏。
既然樓哥的生活很好,那他沒有去打破這一切的必要。
溫魚一邊想着,一邊轉身就要原路返回,但他剛直起上半身,突然,似乎有人看見了他,一個巨大的嗓門朝他的方向吼了過來:“溫魚!”
被人大庭廣衆之下喊了這麽一嗓子,溫魚一時忙亂,腳下打滑,直接從牆頭摔到了學校的草垛裏。
不知道為什麽,他摔得輕飄飄的,沒有感到一點疼,但人群已經聚攏了過來,溫魚狼狽不堪,匆忙從草垛裏爬出來就要逃走。
何一帆卻先他一步沖了過來:“卧槽真的是你啊!我就知道那什麽隊長是唬我的,對了,你和謝樓一起過來的?怎麽他走正門你爬牆啊。”
和何一帆的這一次見面,比起四年前的那一次見面,狼狽有增無減。
溫魚很想說你認錯人了,但這真是世界上最愚蠢的理由,他只能反手抓住何一帆的胳膊:“等會再說,你先跟我過來,我——”
他話沒說完,感受到了空氣的驟然安靜,再擡起眼時,人群已經自然讓開了一條寬闊無比的路,溫魚看向站在幾米開外的男人,他下意識往後躲,把何一帆往前推了推。
“你躲什麽?”何一帆有些懵逼,看了看溫魚又看了看謝樓,了然道:“哦~你們倆這是要避嫌?”
當然不是避嫌!他只是覺得,沒有見面的必要。
他和樓哥的感情應該已經在這四年內消磨得差不多了,他現在再湊上去做什麽呢?他可不想自取其辱。
何一帆感覺到他的身體在發抖,也意識到有什麽不太對勁的地方,他注意到溫魚穿的衣服和四年前比起來差了不少,衣領都微微泛白,而那只死死抓着他的手,皮膚比以前粗糙了不是一星半點,何一帆覺得有幾分古怪:“謝樓這幾年……對你不好嗎?”
溫魚還沒有說話,謝樓已經一步步朝他走了過來。
溫魚就差落荒而逃。
他不能接受,不管謝樓要和他說什麽,但凡謝樓朝他表現出一丁點兒疏遠,他都會原地崩潰。
快跑。
溫魚這樣想着,雙腿已經開始蓄力,但他一步還沒邁出去,謝樓的一群隊友跟了過來,方知信看見溫魚,眼睛一亮:“好巧,你也在這兒啊?”
他轉而對謝樓道:“對了,這個就是我昨天晚上和你說的,和你同名同姓的那個男生。”
溫魚的頭發絲都僵住了。
他仔細地再看了方知信一眼,總算認出來,這個男人就是昨晚他在校門口砸中的那個戴口罩的男人。
天吶,世界真小。
方知信注意到倆人之間微妙的氛圍,左右打量:“怎麽,你們倆,認識?”
足足有三秒,沒有人說話。
樓哥不開口,是在給他臺階下嗎?樓哥需要一個什麽答案呢?既然不承認,那一定是不想承認吧。
溫魚心裏難受,眼尾漸漸發紅:“不認識。”
他話音落地,四周一陣沉寂,溫魚似乎聽到了何一帆倒抽涼氣的聲音。
謝樓低沉的嗓音仿佛帶着戲谑,在他耳邊響起:“你不認識我?”
聽到了他的聲音,溫魚終于敢擡起眼去看他,但就像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子一樣,他拿不準謝樓的意思,不知道謝樓到底還要不要他,只能傻愣在原地,等着謝樓表态。
何一帆十分不理解地看着溫魚:“你說什麽糊塗話,不認識?你失憶了你不認識他?他也沒整容啊,你這就不認識了?這他媽是謝樓,你暗戀對——”
“你別說了。”溫魚制止了何一帆,周圍人的竊竊私語越來越混亂,所有的聲音從溫魚的左耳湧進去,堵在腦子裏沒有一個出處,他很難受,難受得快要暈過去,謝樓忽地從他身側走過,輕飄飄的聲音落在溫魚耳邊:“不認識就算了。”
溫魚茫然伫立。
謝樓走了。
溫魚不知道該做出什麽表情,鼻頭猛地發酸,但這大庭廣衆之下,要是真的哭出來了也太丢臉。
他試圖和自己的眼淚抗衡,但腦子裏又犯賤似地閃了一遍謝樓說的話,他心頭一顫,眼淚不受控制地滾了出來。
晶瑩剔透的淚水順着蒼白消瘦的臉頰往下滾,啪嗒啪嗒地落到地上,溫魚拒絕了何一帆和方知信遞過來的紙,習慣性地用袖子去壓眼睛,還沒完全壓上去,朦胧的視線裏出現了一雙黑色的靴子。
他淚眼朦胧地擡起頭,明明已經走掉的謝樓又走了回來,正垂眸瞧着他,溫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竟然覺得,謝樓的表情,比他還要難過。
男人習慣性地在他面前彎腰,冷白的指腹按上了溫魚泛紅的眼尾:“再問你一遍,認不認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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