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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江寒之倒是圖了一時痛快,結果就是被學堂的管事罰了。
大熱天的,他和丁頌一起站在先生的門外罰站,這下倆人都老實了。
江寒之心知自己骨子裏已經是個大人了,不該如此幼稚,可脾氣上來了還是摟不住火。他懷疑自己還魂的時候,說不定心性也跟着一起回到了少年時。
嗯,這樣就說得通了。
“你給我等着,将來有你哭的時候!”丁頌還小聲嘀咕。
“我現在就能讓你在哭一次,信不信?”江寒之瞥他。
“我已經報名了武訓營,等我練好了出來再跟你打。”
“你都能報武訓營?”江寒之一臉不屑,面色更差了幾分。
憑什麽丁頌都能去武訓營,他卻只能陪着那姓祁的一起讀書?
兩人背後的房間裏,頭發花白的傅先生正在和祁燃說話。
傅先生為人比較嚴厲,平日裏便不茍言笑,但他知道祁燃的父親在北境戍邊,所以面對祁燃時反倒十分和藹:“祁将軍為國戍邊,乃是我大宴的功臣。我等能在京城安享太平盛世,至少有令尊他們一半的功勞。”
“先生言重了,這不過是我父親的職責所在。”祁燃朝傅先生一揖。
“你來京城讀書,是打算将來從文嗎?”傅先生問他。
“學生還沒想好,或許多讀點書,将來就知道該何去何從了。”
“不錯,讀書确實可以令人明志。”
傅先生又詢問了幾句,這才讓書童去找了學堂的管事,替祁燃安排好了座位。
“先生,學生還有一事相求。”祁燃看到門外立着罰站的兩人,朝傅先生又行了個禮,“方才是學生先出的手,若是要罰,請先生連學生也一起罰吧。”
江寒之瞥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再說“誰要跟你一起挨罰?”
誰知傅先生聽了祁燃的話不由失笑,擺了擺手讓三人一起回去了。
江寒之讀書的這處學堂,多是京中的勳貴子弟。他們幼時大多在家中請先生啓蒙,到了七八歲才會送到學堂,再過幾年有機會的會送去宮塾給皇子做伴讀,或者入國子學。
上一世,江寒之走的是第三條路,他去了武訓營歷練。祁燃則短暫地在他家裏住過幾日後,便因為與他合不來,被江父送到了宮塾,給某位皇子做了伴讀。
盡管兩人不在一處長大,但每逢狩獵、比武,倆人還是難免碰頭,兩人的梁子也便在一次次的交集中結下了。江寒之其實不怕輸,他最煩祁燃的一點就是,這小子每次贏了他以後,都一副挑釁的模樣盯着他看,任誰也受不了這份氣,更何況是他?
就像現在,祁燃替他解了圍,而後便一直盯着他看。
江寒之被祁燃盯得惱火不已,悶聲說了句“多謝”,然後便一整日都沒再搭理過人。
一整個下午他都在琢磨,要怎麽說服父親讓他重新報名武訓營。
“公子,下學了,你怎麽還在愣神兒?”小安一邊給他收拾書箱一邊問道。
江寒之回過神來,轉頭看了一眼旁邊的祁燃,就見對方正趴在書案上呼呼大睡。
“祁公子竟然睡着了。”小安說着要去叫醒祁燃,江寒之卻伸手一攔,低聲吩咐讓小安讓他回家說一聲,自己中午不回去了免得折騰,不如帶着祁燃去街邊吃午飯。
待小安走後,江寒之盯着呼呼大睡的祁燃看了一會兒,而後取了毛筆,在祁燃臉上勾了兩筆。随後,祁燃臉上便多了兩撇八字胡。看着祁燃臉上多出的“胡子”,江寒之心情莫名好了些。
“唔?”祁燃迷迷糊糊睜開眼,“洄兒弟弟,我怎麽睡着了?”
“你第一天來學堂,犯困正常。”江寒之忍着笑道:“我讓小安先回去了,今天中午咱們不回家用飯,我帶你去街上吃好吃的。”
祁燃點了點頭,自是沒有異議。
“洄兒弟弟,你不生氣了?”祁燃問。
“生什麽氣啊,我不是那麽小氣的人。”江寒之假笑道。
祁燃一笑,顯得那兩撇八字胡十分生動,“洄兒弟弟,你待我真好。”
“那是自然。”江寒之意味深長地道:“這都是應該的。”
如今正值盛夏,暑氣逼人。
好在街上有風時不時吹過,倒是讓人不那麽難受。
江寒之一路上一直忍不住去看祁燃,每次看到那兩撇胡子眼底便帶着笑。祁燃一看他笑了,便也跟着笑,一笑那八字胡就跟着一起動,江寒之的笑意就跟着深了幾分。
兩個少年就這麽走了一路傻笑了了一路。
最終,兩人在街邊找了個賣面的小攤子,要了兩碗拌面。這拌面乃是先在沸水中煮熟,又過冷水,最後加入佐料和配菜,吃起來很爽口,正适合這個季節。江寒之平日裏都在家中吃飯,很少出來吃路邊攤,所以也挺新鮮的。
兩個少年一人一碗,不多時就吃得碗見了底。
江寒之那飯量吃一碗剛好,對于祁燃來說,一碗就有些不夠了。
“不夠?”江寒之問祁燃。
“夠了,吃多了下午又要犯困。”
江寒之見祁燃那模樣,就知道他肯定沒吃飽,只能又朝老板要了一碗。他和祁燃不對付是真,卻也沒必要在這種時候苛待人,孰是孰非他還是分得很清楚的。
祁燃也沒客氣,三下五除二就把第二碗面扒拉幹淨了。
這家夥是真能吃啊!
江寒之心中再次感慨,不怪人家後來長得比他高了半個頭。
他一邊腹诽,一邊伸手在腰間一摸,這才發覺沒帶荷包。他這會兒年幼,身邊整日有人跟着,還沒養成戴荷包的習慣。
“那個……”江寒之有點尴尬,朝祁燃問道:“我忘了帶錢。”
“啊……”祁燃摸了摸腰間,發覺自己也沒帶。
兩個少年坐在面攤前大眼瞪小眼,顯然都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形。
“要不你在這裏候着,我回去取吧。”祁燃說。
“這麽熱的天,你跑個來回肯定要中暑了。”
“那怎麽辦?”
“我有法子。”
江寒之朝他一眨眼,從腰間取下一枚玉環,起身朝那攤主道:“大叔,我們兄弟倆出門忘了帶荷包,能不能先将信物押在這裏,晚些時候我讓府上的人拿了錢來換?”
“你們倆是附近學堂的學子吧?東西不必押了,明日帶了錢來給我便是。”那攤主道。江寒之沒想到此人這麽好說話,連忙朝他道了謝,這才帶着祁燃離開。
“洄兒弟弟,你可真聰明。”祁燃贊美道。
“一般般吧。”江寒之話音剛落,看着街對面不由一怔,他正要開口叫人,忽然瞥見了祁燃那兩撇胡子,拉着人撒腿就跑。
奈何他跑得太晚,還是引起了街對面那人的注意。
“洄兒?祁燃!”江父的聲音從兩人背後傳來,“見着我跑什麽啊,你們倆過來!”
江寒之暗道不妙,卻也不敢忤逆父親,只能硬着頭皮轉過了身。
“祁燃你這胡子哪兒來的?”江父問。
“啊?什麽胡子?”祁燃一臉茫然。
江父一看他這無辜的表情,再看江寒之那心虛的模樣,瞬間明白了什麽,一張臉登時冷了下來。
江寒之:……
完了,又要挨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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