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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哪兒來的?”江寒之小聲問他。

“有人拍馬屁送我的。”祁燃說。

江寒之略一思忖,便猜到這個拍馬屁的人八成是三皇子。對方怕祁燃不願真心幫自己,這才使了這種“賄賂”的手段,沒想到祁燃轉手就把珠子給了他。

“我不要。”江寒之要還給他。

祁燃卻在他手上一按,“收了就是想送你的。”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反正你比我小,在我眼裏你永遠都是小孩。”

江寒之手裏握着那顆夜明珠,上頭還帶着祁燃掌心的溫度。他其實不太喜歡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但最後還是把那顆珠子放到了枕頭底下。

這日之後,祁燃征用了三皇子和成圓所有的休息時間,并且給他們制定了練習計劃。江寒之閑着無事,便也跟他們湊到一起訓練。

“手不對!”祁燃拿着根小樹條,在三皇子手上打了一下,“你這樣撒出去,箭羽會割破你自己的手指頭。說了多少回了,一直改不了?”

三皇子瞪了祁燃一眼,敢怒不敢言。

是他自己答應了要好好練習,這會兒只能忍辱負重。

“嗖”得一聲,三皇子的箭離弦,偏得沒邊兒。

祁燃一臉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走到了江寒之身邊。

江寒之上一世的騎射就很不錯,只是現在身量變回了少年時,力氣也跟着變小了,拉弓時遇到太重的都費勁。

“放。”祁燃開口。

江寒之吓了一跳,手一抖,箭也射偏了。

“你看,江洄也射偏了,你怎麽不打他?”三皇子攀比道。

“洄兒弟弟閉着眼都比你射得準。”祁燃說着朝江寒之一挑眉,那意思讓他表演一個。

江寒之抽出一支箭,嗖一聲離手,正中靶心。

三皇子這下沒話說了,只能苦哈哈地接着練。一旁的成圓比他也好不到哪裏去,看着胖乎乎的力氣不小,真拉起弓來甚至都拉不滿。

“再過兩三年,你的箭術就要超過我了。”祁燃說。

“切,你可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變着法子誇你自己呢?”

“我說的是真的,你就是力氣小,但在準頭上比我強。”祁燃說得一臉真誠,“若你自幼跟我一樣在林子裏長大,如今的射術早已無人能及了。”

江寒之被他這麽一奉承,不禁有些飄飄然,唇角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別射箭了,我帶你去練騎馬吧。”祁燃說。

“現在嗎?”江寒之問。

“你等我一會兒。”祁燃把小樹條放到他手裏,讓他監督着三皇子和成圓,自己則去馬場借了兩匹馬。

武訓營不遠處便有一處林子,祁燃帶着江寒之,縱馬直奔那處林子而去。

“這裏頭有獵物?”江寒之問他。

“沒有,讓你提前熟悉一下在林子裏縱馬的感覺,免得到時候束手束腳。”祁燃一夾馬腹,率先朝着林子裏奔去。

江寒之看着祁燃騎在馬上的背影,忽然覺得有些恍惚,仿佛兩人又回到了在北境的時光。直到祁燃轉頭喊他,他才回過神來,縱馬跟了上去。

“要不要比一比?”江寒之朝祁燃道。

“這林子你不熟悉,不要逞能……”祁燃說。

江寒之好勝心忽起,哪裏聽得進去這些,馬鞭一抽,驟然越過祁燃沖進了林子裏。

“洄兒弟弟,小心!”祁燃緊随其後。

然而他越是追,江寒之馬便跑得越快。

這一路上,祁燃跑得心驚膽戰,生怕江寒之摔着。好在一路有驚無險,兩人一前一後順利出了林子。

“我贏了!”江寒之一揚下巴,看上去很是高興。

“嗯,你贏了。”祁燃十分捧場。

誰知江寒之一看他這副笑吟吟的模樣,面上笑意反倒淡了。

“你都沒認真跟我比,贏了也沒勁。”江寒之下了馬,找了個棵樹把馬栓上。

祁燃走到他身邊,“你比我小,平日裏又不怎麽騎馬,我若是認真跟你比,那才是欺負人呢。”

“你瞧不起我?”江寒之故意找茬兒。

祁燃一笑,“洄兒弟弟,我只想讓你高興。”

江寒之聞言一愣,知道祁燃說的不是假話。重生以後他才發覺,這家夥其實并不愛跟他作對,只是上一世他太好鬥,對方的表達又和他的理解有些錯位,才導致他們一直不對付。

這樣的祁燃,讓江寒之很不适應,經常不知該如何面對。

“有時候我挺想跟你打一架的。”

“為什麽?”祁燃不解。

“不為什麽,就是……”有點懷念。

“你想找人切磋,我可以陪你。”

江寒之望着遠處,搖了搖頭。他知道,現在的自己打不過祁燃,但那家夥可能會為了讓他高興,而故意讓着他。

“洄兒弟弟,閉眼。”祁燃走到江寒之面前,伸手遮住他的眼睛,而後将一個用草編的草環戴在了江寒之腦袋上。

江寒之伸手一摸,哭笑不得:“你怎麽這麽幼稚?”

“幼稚嗎?還有更幼稚的呢。”祁燃蹲下身,盯着江寒之的臉看了一會兒,繼而伸手在少年眉心點了一下。

“什麽東西?”江寒之捉住他的手一看,這才發現上頭沾了不知從哪兒弄來的紅色花汁,“你抹我臉上了?”祁燃抽回手便跑,江寒之一個縱躍,直接把人撲倒在地。

“別動,把手給我!”

他捉着祁燃那只抹了花汁的手指,朝祁燃臉頰上抹。祁燃這回卻不依他,反手扣住他手腕,兩個少年就這麽扭打在了一起。

“讓我抹回來!”

“我沒你白,抹了不好看。”

“不好看我也要看,快!”

“別撓我……洄兒弟弟,癢……”

祁燃被他撓得扭來扭曲,卻還是不願放手。最後江寒之靈機一動,把自己額頭貼上去蹭了蹭,想把額頭的花汁蹭得祁燃臉上。可惜這會兒功夫那花汁已經幹了,蹭了半天也沒蹭到。

兩人鬧了半天,最後以祁燃主動告饒結束。江寒之親自去弄了花汁,把祁燃臉上抹得亂七八糟,這才作罷。

兩人回到營中還了馬,便直接去吃了晚飯。

回到營房時,成圓正癱在床上哼唧,說是練拉弓練得胳膊快斷了。

三皇子也好不到哪兒去,正自己給自己手上的傷口上藥。

“殿下射了一下午的箭,靶子一次沒中,倒是讓箭羽把手拉了好幾道口子。”祁燃挖苦道。

“我已經很努力了好吧?”三皇子瞥了他一眼,“別說讓人傷心的話了。”

成圓翻了個身,看向祁燃,“你說,我和我表哥這麽練,等到了秋獵的時候,能行嗎?”

“不大行。”祁燃如實說。

“那你還讓我們練?”三皇子急了。

“練出個花架子也行啊,總比箭都拿不穩強吧?”江寒之道:“雖說到時候可以朝陛下請求,讓咱們組隊狩獵,但三殿下若是一只獵物都沒有,多少有點說不過去吧?”

“你們要是能替我作弊就好了……算了,萬一被捅出來,那可是欺君之罪。”

“還有些時日呢,殿下現在放棄為時過早。”江寒之鼓勵道。

三皇子聞言點了點頭,面上卻沒什麽信心的樣子。他這人雖然文不成武不就,卻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斤兩,所以也不對自己抱有不切實際的期待。

一轉眼便到了九月中旬。

常校尉在營中挑選了十個騎射還不錯的少年,派他們去了獵場。

祁燃和江寒之不出意料都在其中,至于三皇子和成圓,則是憑着自己的身份去的,并未能代表武訓營。

皇家每逢深秋都會組織狩獵,不過皇帝本人并不喜歡下場,所以京中的武将也都不必陪着。為了熱鬧,皇帝會親自點幾個年輕的勳貴子弟,以及像江寒之這樣的半大少年,讓他們下場比試。

如此便算是考校他們的武藝和騎射了。

“前兩年只有太子殿下會下場比試,今年二殿下和我表哥都要跟着一起,這下可算是熱鬧了。”成圓一邊整理自己的武服,一邊朝江寒之道:“我聽說今年陛下準備了好幾份彩頭,你和祁燃努努力,争取都給包圓了。”

江寒之一撇嘴,“那不把人都得罪光了?”

“你還怕得罪人呢?”成圓失笑。

在成圓眼裏,江寒之就是那種無畏的人,誰也不怕,想幹什麽就幹什麽。當然,他能有這種認知,是因為之前親眼見過幾次江寒之與人動手。在成圓這種不會打架的少年眼中,能用拳頭教訓人的,都不是一般人。

反正他被人欺負了只會罵人或者告狀,從來不敢動手打回去。

衆人到了營地後安頓好,便去拜見了皇帝。

皇帝看着眼前的少年,照例勉勵了他們幾句,而後道:“前些日子啓兒誇下海口,說要和太子比試。太子念着他年幼,便說不如兩人各自找幾個幫手,這樣比起來更公平一些。”他口中的啓兒便是三皇子趙啓。

在場的人聞言都不約而同看向了三皇子,那目光令三皇子瞬間黑了臉。這些人擺明了都想看他笑話,雖然嘴上不說什麽,但那眼神明擺着就是覺得他不行。

“太子已經挑好了人,啓兒你找到人幫你了嗎?”皇帝問。

“回父皇的話,兒臣找到了。”三皇子趙啓說着看向江寒之和祁燃,“兒臣找的是武訓營裏的同袍。”

皇帝目光在江寒之和祁燃身上一掃,眼底帶着點意味不明的笑意:“今日正好剛紮營,閑着無事,你們這便去比吧。朕正好想一想,要給你們準備什麽彩頭。”

衆人當即領了命,前去準備。

太子與三皇子分別找了三人組隊,等于每隊各有四人。比試的規則非常簡單,一個時辰內,獵到獵物最多的隊算贏。

江寒之背着箭筒縱馬入林,當即直奔獵場深處而去。他上一世參與過很多次狩獵,知道這種皇家圈起來的獵場,獵物大都集中在深處,所以沒打算在外圍浪費時間。

直到行至林子深處,他才放慢了速度。

他目光在林中逡巡了一圈,很快發現了草叢中的異樣。他抽箭拉弓,果斷放出一箭,動作幹淨利索。然而就在他的箭射中獵物的時候,有另一支箭幾乎是與此同時,和他射中了同一只獵物。

一只可憐的灰兔子,身上同時中了兩箭,當場斃命。

是誰?

江寒之一手控着馬缰轉頭看去,便見不遠處寒光一閃,一支箭破空出,直奔着他飛了過來。

他心口猛地一跳,瞬間僵在原地。

頃刻間,北境的風雪鋪天蓋地般襲來,卷着徹骨的寒意,令他如墜冰窖。

上一世臨死前那一幕仿佛與眼前的情形重合在了一起。

他想要躲開,卻感覺身體壓根動不了,整個人像是被釘住了一般。

“洄兒!”祁燃不知何時縱馬來到了江寒之身後,在那支箭射來的瞬間,他一手攬住少年的腰,抱着人直接翻身下馬滾落在地。

而那支箭則擦着兩人身側飛過,射中了不遠處的一支鹿。

“洄兒,沒事吧?”祁燃一臉擔心。

江寒之大口喘着氣,面色蒼白,整個人像是剛從噩夢中驚醒一般。

祁燃擡手捏了捏他的耳朵,哄小孩似的将人抱在懷裏。

感受到祁燃的體溫,江寒之總算慢慢放松下來,将腦袋埋在了祁燃肩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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