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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江寒之這病來得快去得也快, 喝了兩副藥,休息了一日,差不多就恢複了。
那日之後, 祁燃每晚都跟他睡一個被窩, 身邊有了個人形小火爐暖着,他便再也沒着過涼了。
不久後,京城下了一場大雪,雪足足下了兩三日。武訓營暫時取消了訓練,把武訓的課程都挪給了教他們讀書的先生。
他們原本在訓練的間隙也有讀書的課程,但每日最多也就一個時辰,如今要整日關在屋子裏讀書, 不少人都有些坐不住。
後來教書的先生嫌他們太鬧,去找了黑無常告狀, 結果就是黑無常親自來陪他們讀書。如此, 課堂裏倒是沒人敢竊竊私語了,改成了睡覺。
最後, 就連監督的黑無常都倚在桌邊睡得昏天暗地。
“今年京城的雪可真多啊, 隔三差五來一場雪,再這麽下去,我讀書都能考上狀元了。”成圓抱怨道。他就是太不喜歡讀書,才會來武訓營,誰知道來了這裏還要日日讀書。
三皇子聞言開口道:“你書讀得好, 那今日的功課你幫我寫吧。”
“我憑什麽幫你寫?你別老想欺負我,我自己都不想寫呢。”
成圓把手裏的毛筆一扔,躺在床上開始裝死。
祁燃剛寫完自己的功課, 聞言擡眼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江寒之,問道:“洄兒弟弟, 手冷不冷?要不我幫你寫吧。”
“啊?”江寒之有些不好意思,“這樣不好吧?”
“這有什麽不好的,反正你不寫也會,我正好練練字。”
祁燃說着拿走了江寒之手裏的毛筆,将他的手攥住暖了一會兒,直到感覺少年兩只手漸漸恢複了溫度,這才放開。
“切!”三皇子看得眼酸,撇了撇嘴繼續趕自己的功課了。
一旁的成圓見狀朝祁燃問:“祁燃,你既然要練字,要不……”
他話沒說完,對上祁燃那副帶着點冷意的黑眸,急忙閉上了嘴。
懂了。
祁燃只替江洄做功課。
在少年們的“怨聲載道”中,他們終于熬到了年關。
武訓營到底不比其他正式的大營,臘月二十四這日便放了假,開春正月十六假期才結束。這麽算起來,他們過年足足有二十多天的假,這對于在營中被關了小半年的少年們來說,比過年本身更值得高興。
臘月二十四這日過午,他們便可以各回各家了。
江寒之和祁燃收拾好東西,又把鋪蓋都卷好,這才鎖了營房的門離開。
今日是江溯親自來接的人,江寒之一見到哥哥便撲了上去,非要跟着兄長一起騎馬。
“祁燃過年要回北境,你不跟他一起坐馬車,好好說說話?”江溯道。
“啊?他要回北境過年?”江寒之有些驚訝。
祁燃要回北境過年,他怎麽會不知道?
“怎麽了?”祁燃從後頭跟上來,見江寒之表情有些異樣,不禁納悶:“落了東西在營房?
“你過年要回北境嗎?”江寒之問。
“嗯,我想回去一趟,陪我爹娘一起過年。”祁燃說。
“你怎麽沒跟我說?”江寒之擰眉道。
“怎麽,你舍不得我嗎?”
“哪有啊。”
江寒之沒再嚷嚷着要騎馬,乖乖鑽進了江府的馬車裏,祁燃朝江溯打過招呼,也跟着他一起上了馬車。
“洄兒弟弟……”
“我哥都知道,我怎麽就不知道?”
江寒之那語氣明顯有點不高興了,祁燃自然聽得出來。
“大概是江伯父告訴他的吧?”
“我爹也知道?大家都知道你要回北境,就我一個人不知道。”
“你要是不想讓我回去……”
“沒有不想,你想回就回,你家在北境,又不在京城。”江寒之也不知哪兒來的氣,說起話來夾槍帶棒的。
祁燃見狀便噤了聲,一路上也沒再說話。
江寒之攢了一肚子氣,回府後只跑去朝江母請了個安,話都沒多說便回了房。
仔細想想,就算祁燃回北境,也不會朝武訓營請太久的假,多半過了正月十五也就回來了。江寒之不高興,是因為事情太過突然,祁燃也沒有提前朝他打招呼。
這幾個月以來,兩人同吃同寝,關系早已在無形中變得極為親近。雖然江寒之嘴上不愛說好聽的,可祁燃對他的好,他心裏都念着呢。
本以為兩人應該算是無話不說的朋友了,哪成想都是他自己一廂情願。
想到自己還和成圓計劃過,等放假要帶着祁燃一起出去玩,江寒之就覺得窩火。早知道就不該想着那家夥,如今倒顯得他有點自作多情了。
今日是臘月二十四。
依着大宴朝京城的習俗,算是小年。
江府今日擺了家宴,菜色很是豐盛,但江寒之心情不好沒什麽胃口,吃了幾口就說飽了。江母早已從大兒子口中得知了兩個少年在鬧別扭,也沒多說什麽。
待祁燃也離席後,她才開口道:“這倆孩子如今是越來越親近了,洄兒從前只對我和溯兒才會鬧脾氣,如今對祁燃也開始學會鬧脾氣了。”
江父一挑眉,“還不是都讓你們慣的?他跟我就不敢這樣。”
“小孩子嘛,鬧個脾氣怎麽了?整日規規矩矩多沒意思。”江母嗔怪道。
江父忙道是是是,自然不敢和妻子唱反調。
這晚,江寒之從飯廳離開後,便回了自己的房間。
小安見他面色不大好,怕他窩着氣睡覺會難受,便陪他說了會兒話。
主仆兩人正說話間,外頭傳來了敲門聲,不用問也知道是祁燃。
“公子,你與祁公子說話,我去泡壺新茶來,再弄些點心。”小安說着便離開了。
江寒之倚在軟塌上,手裏抱着個手爐,瞥了祁燃一眼,不鹹不淡地道:“要走還不趕緊收拾東西動身?還有空來我這兒?”
“我若真回去,來回少說得一個月,你就這麽跟我堵着氣?”祁燃問他。
“你也說了來回得一個月,還不抓緊動身,在路上過年啊?”
祁燃走到他身邊坐下,開口道:“沒同你說,是因為還沒定下來呢。上個月回來的時候,我給我爹寫了家書,托江伯父幫我送出去的。我還沒拿到我爹的回信,就想着先不提。”
“愛提不提。”江寒之嘴上不饒人,語氣卻已經軟化了不少。
“我也沒想到,你會這麽舍不得我。”
“誰舍不得你了?少給自己臉上貼金了。”
“你就是嘴硬。”祁燃一笑,從懷中取出了一封信遞給他。
江寒之瞥了一眼,問道:“什麽信?”
“我爹的信,說冬天路不好走,不讓我回去了。”
“當真?”江寒之眼睛一亮,意識到自己反應太大了,又擺出一副不大在意的姿态來,“祁叔叔和嬸嬸都還好吧?”
“嗯,我爹說明年開春又要回來述職,正好帶着我娘來京城,到時候我們就能團聚了,不讓我再多跑這一趟。”
江寒之聽了這話,總算徹底放松了下來。其實他先前着急,也不單是生悶氣,更是怕祁燃路上不好走。他在北境待過三年,知道那邊冬天是什麽樣子,祁燃若真要回去,來回一個月都未必夠。
萬一路上有個危險,那就更麻煩了。
“不生氣了吧?”祁燃問。
“本來也沒生氣,我又不是小氣的人。”
祁燃忍着笑在他臉頰上一捏,惹得江寒之反手又要捏回去,倆人就這麽你來我往地打鬧了起來。
小安進門時看到這一幕,便知道祁公子把他家公子哄好了。
這晚,兩人沐浴完後,祁燃留在江寒之房中沒走。
他們在營中一起睡習慣了,驟然分開反倒睡不着。
次日,江母命人取了新袍子來,讓他們試了試。
兩人的尺寸是江母依着先前裁衣服時的尺寸又讓人加了一碼,想着過了幾個月,兩個少年應該都長了個子。結果一試,祁燃的衣服大了一碼正好,江寒之的卻略有些寬松了。
“洄兒這半年沒長個子啊。”江母道。
“肯定是量錯了。”江寒之一臉氣悶。
這幾個月他和祁燃朝夕相處,并沒有什麽太大的感覺,如今經母親一提醒,他才發覺祁燃的個頭比他已經高出了一小截。
上一世,江寒之的身形算是比較挺拔的了,雖說不怎麽壯碩,但常年習武,身形勁瘦勻稱,還有一層薄薄的肌肉,尤其穿上盔甲時,看着賞心悅目的。
在軍中,他的個頭不算拔尖,但絕對是中上。可祁燃不一樣,那家夥有幾年蹿得特別猛,在軍中算是最高的那波人中的一個,站在隊列中十分搶眼。
後來江寒之不願與他來往,多半也和這個有關。兩人不站在一起還好,但凡湊到一處,江寒之就能意識到自己比對方矮了半個頭。
偏偏祁燃喜歡居高臨下地看他,氣人得很。
“洄兒弟弟,你沒事吧?”
當日晚飯的時候,祁燃見江寒之破天荒吃了三碗飯,十分詫異。
“沒事,今天胃口好。”
江寒之擺了擺手,扶着腰起身,看起來是撐得彎不下腰了。
他今日純粹是受到了刺激,想着多吃點長得快。但這種事情哪裏是一頓飯就能解決的?他暴飲暴食的代價就是,當天晚上撐得坐立不安,在院子裏溜達到大半夜才消食。
“公子,你這是何苦呢?”小安開解他道:“你和祁公子不是關系挺親的嗎?他也不是那種好取笑人的,高點矮點又有什麽打緊?”
“小安,我比他矮很多嗎?”
“沒有,我看着差不多高。”
“說實話。”
“實話啊?”小安勉強一笑,“這就沒必要了吧?”
江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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