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 第很在意
◇ 第31章 很在意
沈敘請了兩天病假,消息也沒回,一如前段時間的失聯。
無意識在本子上滑動的筆尖微頓,段知淮眉頭微蹙,心裏有些焦急。
“這道題就把你難倒了嗎?”數學老師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從講臺上下來,走到他身側。
段知淮回神,他扭頭和老師對視了一眼,又将視線放回卷子上,在圖上畫了條幹淨利落的輔助線後,緊接着把關鍵步驟給簡單寫了出來。
數學老師露出滿意的表情,他輕輕拍了拍段知淮的肩膀,說:“既然會寫,就別盯着這個題發呆了,剛剛發的卷子是省裏來的,寫完放我辦公桌上。”
“好的。”段知淮答道。
定了定心神,段知淮從課桌裏翻出老師說的卷子,找好狀态後,動筆解題。
清北班的放學時間比普通班級晚了半多小時,以往從樓上下來,只能穿過一層又一層漆黑寂靜的樓層,一教室人都被一整天的學習抽幹了所有精力,格外沉默。
但這段時間下課鈴一響,守自習的老師就會把他們放了。
擁擠的樓道在下課鈴響起的瞬間變得嘈雜起來,段知淮提前收拾好了東西,他把卷子送到了辦公室,徑直下樓走向沈敘他們班。
每逢下課,邊城就像是被打了精力劑一樣,和好幾個人約好了熬夜上網的他揚着笑臉向段知淮打招呼。
“沈敘跟你說了明天會不會來學校嗎?”
邊城搖頭:“沒啊,他就上次跟我說病了,後面沒回我消息了。”
見段知淮面露擔憂,邊城安慰道:“應該是發燒之類的,沒有很嚴重。”
他心裏嘀咕着,這兩人怎麽一會要好一會吵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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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消息也不回,電話也不接。”
他們用病當借口不來學校是常有的事,再說了沈敘早就說了自己只是小病,邊城撓了撓頭,沒當回事。
“不會有事的。”一旁已經有人催促他,他只好趕緊和段知淮道別,“我先走了啊,他們等着呢。”
順着之前給沈敘叫外賣的地址找到他家還是挺輕松的,只是這房子位置偏,外觀看起來很是老舊,樓道裏的燈被歲月攢了一層厚厚的灰塵,粘在牆壁上的傳單已然泛黃破舊,段知淮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再次踩亮樓道裏的燈上樓,段知淮勉強辨認了一下門牌號,敲響了沈敘家的家門。
裏頭好一會才傳來動靜,前來開門的人是徐芸。
許久未見,徐芸已經瘦得不成樣子,段知淮明顯愣了一下,他喚道:“徐姨。”
客廳沒開燈,徐芸眼底閃過一絲錯愕,皺眉抗拒的神色被掩了一半在黑暗裏。
“知淮少爺。”她低聲叫道。
段知淮瞬間湧起一陣無措,他擡眸瞟了一眼屋內,又看向徐芸。
“徐姨,你身體怎麽樣了?”
徐芸緊緊摳住門把手,避開段知淮的視線。
這陣沉默讓段知淮有些尴尬,他抿了一下唇,又說:“我來找沈敘,他生病了是嗎?”
從門口灌進來的風讓徐芸接連嗆了好幾口,劇烈的咳嗽讓她整個身體都跟着發抖,屋內的暖氣也在腳底溜了出去,段知淮想進屋關上門,但徐芸完全沒有邀請他進來的意思。
徐芸說:“他睡下了。”
段知淮也是在應酬多的家裏長大,人的臉色和态度還是很會看的,徐芸從開門至今都懶得露出一個笑,說話态度冷淡,段知淮自然是感受到了。
“那好吧,我就不打擾了。”
從敲響沈敘家門到再次站在樓下不過五分鐘,段知淮緊了緊手裏的書包帶子,擡頭看向那間亮着昏暗燈光的房間。
他從口袋裏翻出手機,再次給沈敘打去了電話。
不出所料,徐芸必然是剛剛和沈敘提過自己來的事情。
沈敘立馬就接了電話。
站在窗戶後的黑影模糊,段知淮擡頭,緊緊盯着。
呼呼的風聲鑽進聽筒裏,一起的還有段知淮重重的呼吸聲。
“沈敘。”
他就這麽叫了一句。
“你趕緊回家吧。”沈敘聲音簡直啞得不像話。
段知淮輕輕蹙眉:“你怎麽了?”
“你回家。”沈敘重複道。
“你還沒休息的話,能下來跟我見一面嗎?我就想說幾句話,很快就好。”
“我不想。”
拒絕的話輕飄飄的,卻像磨着心尖的鈍刀子。
“為什麽?又是和上次一樣嗎?”
他又是選擇長驅直入,不給沈敘再次逃跑的機會。
電話那頭沉默着。
立在樓下的少年身姿挺拔,仰着頭,迎着明亮的月光,他語氣堅定:“沈敘,雖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我不想再被你推開了。”
和正人君子交鋒時最不該就是心存善意,狹隘和自私才能讓他在這場博弈當中獲得勝利。
沈敘掌心幾乎要被掐出血痕,他用自我窒息帶來沉默,只用一雙發紅的眼眶盯住樓下那道身影。
他問:“段知淮,你很在意我嗎?”
段知淮的身形似乎頓了一下。
沈敘頗帶諷刺地勾了勾唇,他用整整兩天把事情的前因後果給消化了之後,沈敘再次燃起了對段晉澤的無盡恨意。
可他和徐芸一樣,在巨大的階級壓力面前,他們都毫無還手之力。
只不過段知淮竟再次向前來,像只不撞破頭不願意退縮的倔強小狗,那麽現在狀況不一樣,他已然是刺向段晉澤的、最近鋒利劍刃的持劍人了。
也就是說,曾經的蓄謀靠近,也不是全無收獲。
如段知淮所願,沈敘下了樓。
他緊着身上的棉服,眸裏紅意未散,額前的黑發被吹得淩亂,滿腦子雜七雜八的思緒收得幹幹淨淨,他又變成了段知淮眼裏那個漂亮幹淨的沈敘。
少年在冬夜裏對視,漫天生長的情愫卻一如來到了初春時節,碰撞在寒冷的空氣裏。
被段知淮溫柔的眼神包裹着,沈敘卻只感覺到渾身冰涼。
他忽然擡了手,用手指碰了碰自己微涼的臉頰。
段知淮不知道沈敘為什麽忽然疏離,又陡然逼近,他好像有很多秘密,也有很多心事,僅憑一個問題打得自己措手不及。
但段知淮更習慣于解決問題,而不是逃避。
“為什麽突然問我這個,我以為你能感覺到。”段知淮說。
“比起感覺,我更想聽你親口告訴我。”沈敘比誰都清楚怎樣拿捏段知淮,他眉頭微皺,眸裏含了道濕漉漉的光,露出可憐的神态。
段知淮心軟,幾乎是脫口而出:“我當然很在意你。”
“可是你知道的,我和你那些普通的男生朋友不一樣。”
段知淮正要問哪裏不一樣,便聽到沈敘接着開口。
“你對我太好了,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生出其他想法。”
段知淮聽了他的解釋,心髒陡然漏掉一拍,他遲疑問道:“所以你就不搭理我嗎?還是一而再再而三這樣。”
後半句又隐隐有控訴的意味。
沈敘難得示弱,灼熱的視線緊緊追随着段知淮,他眸光很亮,認真道:“我只不搭理你。”
瞥見段知淮陡然緊繃的下颚和泛起紅意的耳廓,沈敘這才卸下這場戲的擔子。
徐芸正在客廳裏發呆,沈敘裹着一身寒氣,急匆匆地打開了門。
“小敘。”徐芸叫他。
“怎麽了,媽。”
“你什麽時候和段知淮這麽熟了?”
沈敘瞳孔猛縮,心下一陣緊張,只默默祈禱着徐芸沒有起身走到窗戶邊,看到剛剛段知淮抱他的情形。
他佯裝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露出一個僵硬的笑。
“我們在一個學校,關系還不錯。”
客廳燈都沒開,沈敘根本看不清徐芸的表情。
“你還是離他遠一點比較好。”
沈敘定在門口,糾結着怎麽開口。
“畢竟我們家是傭人,他們家是主子,本來就不是一路人。”
沈敘如鲠在喉。
沈敘第二天便返校了,邊城誇張地描述了段知淮昨天跑下來叫住他的情形,跟唱曲似的,嗓門很大,還被前桌的人嚷了兩句安靜。
“你小子不錯啊,讓段學神這麽關心你。”
沈敘神色平靜,他的視線落到教學樓前坪站着的人,說:“今天好像來了好幾個家長。”
“是跳樓那人家裏的,除了爸媽,家裏的親戚也來了幾個。”
“來幹什麽?”
“讨說法吧。”邊城神秘兮兮地擠了擠眼睛,“而且我聽說段知淮的爸爸也來了。”
沈敘倏地皺眉。
“有人聽到他在校長辦公室說,他有認識的律師朋友,可以幫學校免除責任,就算實在要賠,他也可以承擔學校的那部分賠償費用,但是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
“不讓那人回來上學了。”
沈敘不解。
“那個跳樓的學生不是本地戶口,搞進咱們學校可花了不少錢呢,不過段學神的爹發話了,說是死了賠得起,更別說現在沒死,反正橫豎就是得要他退學。”
“他已經脫離危險了吧,而且就算好轉,也沒辦法再跟班了吧,只能留級。”
“我聽我隔壁班那個人說,段知淮的爸爸不想讓他再出現在段知淮面前,免得影響段知淮心态。”邊城又補充了一句,“就算不在一個年級也不行。”
倒是一如既往的段晉澤的作風,估計在他看來,這件事唯一的問題就是不要影響他的寶貝兒子。
“不過你別說,段學神他爸說話是真難聽——”邊城話音未落,立馬住了嘴,換了副表情,“段哥!你來啦?”
段知淮今天穿了件白色羽絨服,拉鏈沒拉,露出裏面整齊的校服衣領,清爽的黑發剛剛及眉,随着小跑的動作微微拂開,他明眸皓齒,很是好看。
他懷裏抱了個形狀可愛的貓咪暖手袋,徑直走向沈敘。
看來他被沈敘昨天的那句“我只不搭理你”哄得非常開心。
暖手袋被塞進了沈敘懷裏,段知淮心情不錯,扭頭和邊城打了個招呼。
才剛編排完人家的爹,邊城有些心虛地指了指門外。
“我去打水,你們聊。”
人走了,段知淮正好坐到他的位置上,手肘挨着沈敘的。
“原來和你當同桌是這種感覺。”
沈敘把手塞進暖手袋裏,放在桌上,臉貼着貓咪趴下。
“你應該說原來坐後面幾排是這種感覺。”
“沈敘,你想不想去我們班?”段知淮忽然問道。
沈敘愣了一下,從段家搬出來之後,和段知淮的相處時間确實大打折扣,如果能換到一個班,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
只是早就滿員的重點班何其難進,突然空了名額出來,讓人很難不聯想到那個一躍而下的學生。
他斂去眸底的情緒,耳邊傳來段知淮的分析。
“我算了一下,如果你能把英語再提上來,分數其實也已經很不錯了。”
“那去了你們班,我就能和你當同桌嗎?”沈敘露出無辜的神态,歪頭靠在小貓暖手袋上,問他。
段知淮摸了摸他的頭,輕笑道:“當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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