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 在師姐心底死了八百年

62   在師姐心底死了八百年

◎死木頭是我嗎？◎

拂亂的風帶着潮濕的水汽, 似乎從橫斷山脈另一處傳來。

隐隐約約聽見妖獸的嘶吼。

青玉從入定中醒來，便聽聞遠方厮殺的獸吼，冷不丁打個顫。

“大師姐？”

曉師妹關切的聲音響起, 青玉才想起自己身邊還有一人。

雖然但是, 果然還得維持大師姐的體面，“不過是開了智的野獸，只知亂吼吵得人心煩。”

“若在我眼前，一劍捅兩！”

起身拍拍塵土，握着鳳簫挽個劍花。

餘光瞥見師妹驚訝繼而崇拜的目光，青玉眉尖都得意舒展：吶吶, 師妹亦凡人吶！

翻手取出裝着玉琵琶的尋息球, 青玉以師徒之契為引, 打了一段法訣，終于指出一個大概方向。

抛出鳳簫足尖一點踩上去, 朝地上人伸手，“師妹！”

見人發愣，直接将人拉上飛劍。

“站穩了。”

只是人倒是站穩了，腳下寶劍卻似乎有些不樂意，想把上面的人甩下去。

青玉也沒想到鳳簫生出了這麽大的靈性, 匆忙抓住師妹的手環在自己腰上，靈力壓制着鳳簫，一邊數落它，“鳳簫！別亂動！”

又朝身後人輕語，“它可能不習慣帶生人。”

“師妹抱緊我的腰, 放心, 不會掉下去的。”

交握的手環住細腰, 觸及柔軟。元夕竟有幾分嫉妒名為【曉】的殼子, 她可以這般肆無忌憚擁抱自己連光明正大靠近都不能的人。

“師妹，真的不會掉下去！”

腰間手臂驟然收緊，青玉好懸一口氣差點沒上來，連腳下飛劍都打了個飄。還以為是師妹緊張，連忙安撫。

不過飛天峰主修的是飛天舞，怎麽曉師妹在空中會如此緊張？

青玉眼睛一亮，莫非曉師妹像自己一樣，也經常逃課？啧，這就對了嘛！

照着尋息球的指引，青玉禦劍停在一處山林前，尋息球內的玉琵琶閃着鮮豔的紅光。估計師父便是困在裏面某處。

想了想，青玉捏起傳音石給諸位師妹傳訊，發現靈息如泥牛入海，一絲消息也遞不出去，才明白為何師父她們陷落的消息好不容易才傳遞出去。

幸好師父她們一行人中有九星塔的長老，否則估計困死在這方秘境也無人知曉。

收起鳳簫佩到腰間，青玉帶着師妹降落在山林之外。

外圍是一片迷心三角柳，瞧着青翠可人，卻最喜迷惑生靈心智，衍生殺陣，吞噬亡魂。

青玉臉色肉眼可見的難看。

迷心三角柳攻擊力不強，即便她如今虛弱，也能從容對付。只是它的迷惑能力太強，一着不慎，連元嬰境的修士都可能中招。

“大師姐，要不要我來？”

青玉瞅一眼邊上曉師妹，搖頭拒絕。

飛天峰主修的飛天舞，擅祭祀祈福，不僅修士本身可以逢兇化吉，修煉到極致，一支舞便可逆天改命。

區區迷心三角柳，怎配用上飛天舞？

青玉黑着臉從乾坤袋取出一串手鏈，懸系着一枚榴紅鈴铛。咬着牙套進手腕，她重重哼了一聲。

元夕看了，心髒卻呯呯亂跳起來，她盯着青玉腕間的榴紅鈴铛，一瞬間記憶如潮汐，才浮起未清晰，又轉瞬退去。

“大、大師姐，這是……”

“惑心鈴。”

“看上去很精致，是哪位大師的作品嗎？”

青玉搖動聽鈴響，臉拉得老長，“哦，煉器師死了。”

“死、死了？”

元夕睜大了眼睛，撲通撲通的心莫名一下子冷靜。

“啊，是。”

青玉漫不經心說道，“估計死了八百年了吧！”

元夕：總覺得不是這樣……

青玉邊嫌棄邊往裏注入靈力，要不是穿過這片迷心三角柳需要惑心鈴，她都不會想到把它拿出來。

惑心鈴的主要功能雖是蠱惑，卻也能解除同類作用，起到讓佩戴者清醒的目的。

“師妹，不要放開我的手。”

青玉激發了惑心鈴，握住一旁師妹的手。

入手滑嫩，她本能般捏了捏。對上師妹詫異眼神，青玉臉上一紅，視線游移，不好意思對視。

不過，第一次正式使用惑心鈴，青玉還有些不放心。

不知道惑心鈴能不能通過肌膚相觸，同樣保持同行人的清醒。未免師妹中了迷心三角柳的暗招，青玉莫名取出一節紅綢。

“以防萬一，還是纏一道吧！”

青玉晃一晃手中紅綢，見師妹點頭，将它繞着兩人交握的手纏緊。

“聽說凡人界成婚，便會兩人相握喜綢，也是大紅色。”

猛不丁聽見這句話，青玉手底一歪，活結成了死扣。

她翻眼斜看一眼師妹，一時無語。

師妹你可真是不開口則已，一開口便石破天驚。

“那不一樣！”

一只手已經困住，青玉單手去解死扣。死扣也太不吉利了，還是在這種會危及性命的時候，“聽說是牽住喜綢兩端。”

到底看過的話本多，青玉自認為還是比師妹要多了解一些凡俗。

“嗯。”

就是師妹回應的太敷衍，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心底。

“大師姐，我來解吧。”

青玉解了半天沒将死扣解開，反倒越纏越緊。聽到師妹這麽說，剛好解得心累，便讓開讓師妹擺弄。

還以為師妹會像自己一樣，單手慢慢将死扣繞松去解。卻見師妹深深看了自己一眼，緩緩低下頭，白牙細齒咬着紅綢，一點一點磨着死結。

慢條斯理，牙尖抵着鮮紅的綢布，從容不迫拉扯。

只是偶爾擡眼，眼裏的光叫青玉羞惱。

好像把那紅綢系死的結，當做了自己來咬。

在青玉忍不住要開口的一瞬，她倒是擡起了頭，慢吞吞說一句“解開了”，讓青玉話被憋住，幾乎認定她是故意的。

憤憤将紅綢重新系了活結。

青玉打量一眼師妹，她一副靜然模樣，好似剛才種種都是自己多想。

輕哼一聲，她拉着人走進迷心三角柳，“不要多看、多想，跟緊我就好。”

人才進入，迷心三角柳的柳條漸漸舞動起來，不是驅逐鞭打來客，而是輕晃着揮出淡白煙霧，呓語頓生。

青玉忙晃動惑心鈴，保持清醒。

好在這片迷心三角柳等階不高，在惑心鈴的壓制下，沒能侵擾到青玉兩人的神智，讓她們順順利利走出了這片柳林。

離了柳林十來米遠，青玉才舒一口氣，指尖輕挑，将系緊的紅綢解開，扭着手腕松松筋骨。

“師妹，沒事吧？”

只是師妹的眼神怎麽還在迷蒙，難道還是受了迷心三角柳的影響？

“沒事。”

元夕眼神一晃，回過神來。

迷心三角柳沒能迷亂她的神智，卻帶她陷入一個幻境中。只是有惑心鈴在，她在幻境中也異常清醒。

只是，她倒是情願自己不清醒。

這樣在幻境中遇上大師姐主動的親吻，才敢不管不顧承接。

而不是頂着自己原來的模樣，逃一般掙脫幻境。

想到這裏，她擡眼望一眼青玉：若是大師姐知道我是我，會不會還會這般關懷備至？

有某一刻，想嘗一嘗這份苦果。

情感在叫嚣，理智卻在制止。

瞥見青玉摘下惑心鈴又要扔進乾坤袋，元夕鬼使神差開口，“大師姐，可以讓我看一下嗎？”

“喏，師妹要是喜歡，可以給你。”

元夕接過懸系榴紅鈴铛的手鏈，如自己所想，從煉制手法中看到自己的道。再一想青玉之前說煉器師死了八百年的話，心頭一梗。

再聽青玉随手就要送人，心都快碎裂崩成一片片。

“不了，還是大師姐留着吧。”

元夕委婉拒絕，将手鏈遞了回去。

便見青玉嫌棄着将手鏈丢進乾坤袋，掌心還聚攏出水球淨了淨手。而在她怔愣間，手也被青玉拉過去，水洗了一番。

“碰了髒東西，師妹也洗一洗。”

“髒、髒東西？”

“嗯。師妹怎麽變得結結巴巴，不會是無意間中毒了吧？”

青玉就着手，将面前人再拉近寸許，仔細檢查了一番，沒發現不對才松口氣。

而被細致對待的元夕既痛苦又歡愉。

喜歡被大師姐重視，喜歡她的關心，喜歡她的眼睛裏只有自己一個人的身影……

卻一想到自己借的是另一重身份，連從前贈與的法器都被大師姐嫌棄，忽然有些喘不過氣……

遠在無情宗還在關禁閉中的本體，丹田淨白的盤腿小人忽地睜開眼，眸中閃過一絲掙紮。

而後飛快點住周身大穴，平緩幾欲成魔的執念。

青玉不知道轉瞬間的功夫，眼前人已經想了那麽多。理了理衣袍，瞟一眼前方古木參天，哀嘆一聲從乾坤袋翻找能用的符箓。

那裏面傳來令人心驚肉跳的氣息，估計有着高階妖獸。

“要是大師姐先前遇見的不是我，是無情宗的道友就好了。”

元夕試探開口，“我只能給大師姐拖後腿，不像無情宗的道友，實力高人品好。”

“啊？”

青玉正往身上貼着防禦符，聞言幾分奇怪，“師妹是看上無情宗哪位道友了嗎？”

怎麽會無緣無故提起無情宗？

元夕被一噎，又聽青玉低聲嘟囔一句，“也不是都人品好。”

“無情宗也有沒人品的死木頭！”

死木頭說我嗎？

頂着曉師妹的殼子甜甜笑應付過去，元夕本就碎成一片片的心，好像被踩了一腳又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