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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林婉清察覺到周正白正看着她,她直視過去,與周正白四目相對。眼中的得意完全不加掩飾,那種生機勃勃是周正白從未見過的。
噗通、噗通、噗通。
周正白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心跳的聲音,他眼皮微垂,掩藏住眸底的深意。
“爸媽,我們出去看看吧。”
上次劉大娟介紹家暴男的事情,讓林德和劉秀英如鲠在喉。現在劉大娟似乎是攤上事了,他們也想去看看。所以在林婉清提議後,他們非常心動。
他們又看了一眼周正白,但現在家裏面還有外人在,他們也不好出去。
周正白趕緊說:“叔叔阿姨,作為警察,就應該為人民服務。我出去看看,你們別介意。”
林德聽到他說這話,頭次認真地打量他幾眼。
林婉清輕笑一下,頗有興味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
“劉大娟,你給我介紹劉餅之前就知道他有打人這個癖好了!但是你為了錢,直接把我推進了火坑裏!”
陳豔紅掐着腰,眼睛通紅,頭發淩亂,看起來就是個不堪受辱,來為自己讨公道的女戰士。此時的她就像個好戰的鬥士,高昂着頭,堅定地鬥争。
劉大娟臉上帶着心虛,她不也是去劉餅家時偶然間發現的嗎!
劉餅有一個妹妹,長得瘦瘦小小的,面色焦黃,頭發幹枯,看起來就是個營養不良的。
當時她還納悶呢,這劉家的條件沒有那麽差,就算再重男輕女,閨女也不能養成這個樣子啊!
她就那麽多瞧了幾眼,立馬發現不對勁了。那姑娘胳膊上一道青一道紫的,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她就起了心思,觀察了一會。看着那姑娘對劉餅下意識地害怕時,她心裏就明鏡似的了。
抓到這樣一個把柄,她怎麽能不利用呢?
為了不讓她暴露這件事情,劉家特意多給了她兩塊錢。加上牽線錢,她這一單能賺四塊錢!
至于陳豔紅嫁過去過得怎麽樣,那就和她沒關系了。
一般女孩受到家暴都不敢聲張,甚至還覺得被打丢臉是家醜。所以她完全不覺得這件事情能影響到她,但誰能想到這陳豔紅是個混不吝的啊,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臉面。
“劉大娟!我告訴你,今兒個你不給我個說法,我打死你!”
她一開始并不怨恨劉大娟,只以為她也是被人騙了。但後來在飯桌上,她居然聽到劉老二咒罵劉大娟,說她不是個東西,趁火打劫要了兩塊錢。
她才知道,劉大娟居然是知情的,是她是親手把她推進火坑的人!
“陳豔紅你講講理啊!你男人的事我怎麽知道?”劉大娟讓自己鎮定下來,反駁着。
陳豔紅冷哼一聲:“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能威脅劉家,讓他們多給你兩塊錢?你把我介紹到劉家,足足賺了四塊錢啊!”
四塊錢?
這個數字讓村民們都震驚了,他們每天勤勤懇懇賺公分,一個月可能都攢不下四塊錢。這劉大娟上嘴唇下嘴唇那麽一碰就得來了?
一開始他們還不怎麽相信陳豔紅的話,但是現在他們半信半疑了,尤其是看到劉大娟惱羞成怒卻不知道怎麽反駁的時候。
陳豔紅眼睛更紅了,朝着劉大娟走過去,一把薅住她的頭發。
她從小就争強好勝,就連幹農活都想拿第一,力氣本來就大。在劉家的時候,更是什麽活都要幹,力氣就更大了。
劉大娟感覺自己的頭皮都快被薅下來了,她拍打着陳豔紅的手,嘴裏嗷嗷叫着:“松開,快松開!”
陳豔紅還不解氣,“啪啪”地扇着劉大娟的臉,腳上還揣着她。
劉大娟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快散架了,只能“哎呦哎呦”地喊着,嘴裏叫着:“廣志,廣志你快來把她拉開!你個王八犢子,看着你媽被人打啊?”
周廣志在旁邊急得團團轉,面上着急,腳卻不動:“媽,她是個女的,我怎麽拉架啊!我一個大男人,不好摻合你們女人的事!”
村民們看着陳豔紅的瘋勁,也都沒敢上前。
“豔紅啊,豔紅!快跟媽回家,咱不能這樣啊,人家也是好心啊!”
在陳豔紅來這的時候,就有人悄悄派自己家孩子去了陳家。方大丫聽到陳豔紅找劉大娟麻煩的時候,趿拉着鞋就往外跑。
看着陳豔紅的時候,眼淚都落了下來。
事情怎麽就這樣了呢?這樣的事怎麽就落在他們家的頭上了?
陳豔紅繼續揍着劉大娟,看都沒看方大丫,只回來一句話:“媽你別管!劉大娟為了兩塊錢就把我推進火坑,這事我必須找她算賬!”
聽到這話,方大丫和姍姍來遲的陳大業都愣住了。
他們看向劉大娟,都沒想到她會做這樣的事。
這劉大娟做了這麽多年的媒婆,給村裏的年輕男女拉了一對又一對,這些人大體都是滿意的。
怎麽這次就出了這麽一檔子事兒呢?
“啊?劉嬸子還給別的姐姐介紹過打人的男人啊?我還以為她就給我介紹過呢!”
林婉清的聲音适時響起,她* 抿着唇,有些擔心地看着陳豔紅,又義憤填膺地說:“這一次兩次的,肯定還有第三次,她這是坑了多少人啊!”
林德劉秀英:……
他們不就是來看個熱鬧嗎?怎麽閨女又出口了?
周正白本來就在用餘光看着林婉清,在聽她說完這話後,“嗖”地一下轉過頭看向她,眼神中帶着驚訝。
他再次看向劉大娟的時候,眼神裏的兇意都快溢出來了,粗黑的劍眉微挑,像是在看獵物一般。
劉大娟渾身一顫,忽然有種被盯上了的感覺。
周圍的村民們都互相看着,心裏更加動搖了。是了,沒錯,這一次還能說是失誤,但這都兩次就不能這麽說了。
林德趕忙說:“我今個進城了,好像還見着那男的說劉大娟多收了錢!這事她肯定不是第一次幹了!”
他得給豆兒擋一擋,她一個姑娘家說這樣的話不合适,這樣的事就他這個當爸的來做吧!
劉秀英也說:“是啊,這劉大娟真不是個東西!咱大家誰家沒個閨女兒子啊,這以後誰敢再找她做事啊!”
“是啊,是啊!”周圍人七嘴八舌地說着。
但這個時候有人指出來了:“但是咱這附近就她一個媒婆啊,要是不找她找誰?”
劉大娟聽見這話心定了定,除了她沒人能幹這個活。她幹了二十來年媒婆了,之前都沒整出過這些幺蛾子。自從給林婉清介紹對象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越來越多了。
這林婉清莫不是個災星?有她在,這林婉清以後別想嫁個好人家!
還有這個陳豔紅,她自己不賢惠,管不住自家男人,只敢跑她這來發瘋。就照她這個想把事情攪得天翻地覆的勁,等她回劉家,讨不了什麽好!
這時候,陳豔紅松開了劉大娟,劉大娟瞬間就往後坐到了地上。那一刻,地上揚起一陣塵土。
她“哎呦哎呦”地叫着:“我滴尾巴骨啊~~~”聲音顫抖,周圍人看着都覺得疼。
陳豔紅看都沒看她一眼,誠懇地說:“大家都知道,我就是劉大娟黑心的受害者,我不願意以後別的姑娘小夥也像我一樣進火坑,所以我決定以後要做一名正義的媒婆!”
她的眼神透過人群,看向林婉清,眸光閃爍,帶着感激。
這姑娘說得對,她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個劉大娟不義,那她就不仁,這媒婆又不需要什麽手藝,靠着嘴就行!
所有人,包括方大丫陳大業,他們從沒想過自己的女兒還有這樣的志氣。
“你瘋了吧?你憑什麽?”劉大娟不可思議地喊着。
“就憑我對大家一片赤誠的心!我受過的苦,不想讓別人受了!”陳豔紅聲音洪亮,身形顯得格外高大!
劉大娟此時慌了,開始為自己找借口:“我看你就是想搶我飯碗吧!那劉餅打人也是你編造出來的,在場的人誰看見你被打了?”
這個時候,下地幹活的周麻子也回來了,看着自家媳婦的樣子,立馬不樂意了,拿着個鋤頭就朝着陳豔紅氣勢洶洶走過去。
“小賤皮子,上我家撒野來了,看我不打死你!”
“放下武器!”
周正白“适時”走了出來,直接站到了周麻子的面前,輕松地把周麻子手上的鋤頭搶了下來。
周麻子呲着牙還想說什麽,但對上周正白那張臉的時候就熄了火,只說了一句:“哪來的小混混?”一點底氣都沒有。
“小混混?”周正白笑笑,嘴角微微上揚,從兜裏掏出警官證,“好好看看,這是啥?”
“警、警察?”周麻子腿都軟了,他這個時候才發現這人身上穿的是警服。
前幾年他還看見過被拉出去游街的“臭老九”“流氓犯”,對穿着那樣類似衣服的人都有些陰影。
他的腿微微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之前周正白站在最外圈,其他人都沒注意到他。這冷不丁的突然出現一個警察,九道村的人都害怕了。
空氣寂靜極了。
周正白看着其他人說:“這位女同志的案子是我經手的,我也是她受傷害的目擊證人。施暴者力度之大,心腸之狠,我一個男同志看了都覺得心思惡毒。”他轉身看向陳豔紅,“她受到家暴是千真萬确,容不得作假!”
周圍人互相看看,有人小聲說:“警察同志都這麽說了,那這事肯定是真的。”
“對啊對啊,警察同志都看不下去,那劉餅得多狠啊!”
周正白繼續說:“這位女同志顧忌家庭,想要給施暴者一個機會,所以施暴者才沒有被逮捕。”
陳豔紅面露感激,淚水在眼眶裏微微打轉。
林婉清看着周正白時,眼睛裏閃爍着異樣的光芒。
“這陳豔紅也是個好的,她丈夫那麽對她,她都能再給他一次機會。”
“要我說還是那劉餅太咄咄逼人,要是他不裝可憐,逼迫豔紅,豔紅這麽好的孩子怎麽可能那麽較真,那麽狠!”
只兩句話,就逆轉了陳豔紅的風評。
很多時候,就算你是受害者,但如果加害者做出後悔姿态悔過,受害者不原諒。他們就會說你咄咄逼人,不至于這樣,怪不得她受到傷害。
最後,陳豔紅從劉大娟手裏撕出了當初多收的兩塊錢,在大家面前铿锵地說:“各位,家裏有适齡姑娘小夥的都可以來我這,我給你們都記上。你們自身的條件,想要找的對象的條件,我都給你們記得清清楚楚。這事兒,我肯定能給你們辦的漂漂亮亮。”最後還不忘拉踩一下,“絕對不會像劉大娟一樣,就會收黑心錢,把姑娘小夥往火坑裏推!”
“好!”周正白帶頭鼓掌。
村民們也稀稀拉拉地鼓起了掌,到後面掌聲越來越大。
在這聲音中,陳豔紅看向林婉清,對着她無聲地說了一句:“謝謝。”又對着周正白說了一句,“謝謝你警察同志。”
“為人民服務!”周正白對着陳豔紅敬禮。
陳豔紅回家後,方大丫和陳大業欲言又止。
陳豔紅卻收拾起了自己的東西,把從前在家的東西都拿走了,語氣堅毅地說:“爸媽,你們放心吧,我回去就和劉餅‘好好過日子’!”
方大丫心裏有些慌張,陳大業卻笑了出來:“我閨女就是厲害,這麽快就立了起來!以後你成了媒人,能賺錢,在劉家的地位更高,他們就不敢對你動手了!”
“哎呀,那劉大娟可真不是人,現在也算是有了報應!嘿嘿,沒想到我閨女還能走這樣一條路!”對着方大丫招招手,“把我那個酒拿出來,今天高興,喝點兒!”
說完,他又看向隔壁的房間,嘆了口氣:“這建明啥時候也能像你一樣立起來啊!唉,這小子太囊,閨女又太要強,兩個換換最好了!”
在這樣的話中,陳豔紅走出來房門,背影越來越遠。
回到了劉家,陳豔紅先去廚房,拿出那把菜刀,“哐當”一聲,菜刀砍在了他們吃飯的桌子上,刀刃進去兩三厘米。
劉餅看看菜刀,看看陳豔紅,咽了口吐沫,似乎是被吓到了。
“以後你們要是再敢欺負我,看看咱們誰先砍死誰!”
說完,沒管菜刀,直接坐在餐桌上,搶了劉餅的碗,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一邊吃,眼淚一邊從眼眶上繞着,始終沒有落下,她以後再也不會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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