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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偏偏這個時候林婉清還一臉無辜地說：“李姨林叔, 您說我說得對不對？你們這麽疼愛女兒，我肯定不是你們的女兒！”

這時候，徐珍也看出不對勁了。

這好幾個月的相處, 她也能看出自家兒媳婦就是個腹黑的。她如今越是表現的無辜，那就說明這事越有可能是真的。

對此，她倒是沒什麽意見, 只覺得林婉清小小年紀便要考慮這麽多, 有些心疼了。

屋裏的林德和劉秀英看着她們這麽久都沒回來, 不禁有些着急了，兩人一起走了出來, 想要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等到了門口，看着這一大幫人, 他們驚了一下，以為是周家出了什麽事。這樣他們兩個也不好摻合了，剛想轉身進屋，林德就聽見有人在喊他：“林德，你站住！”

他疑惑這鋼鐵大院怎麽會有人認識他，又覺得這聲音有種陌生的熟悉。他轉過頭, 查找聲音的來源，一打眼就對上了林大強的眼神。

無數次出現在他噩夢中的長相，此時出現在現實中，這讓林大強愣怔在原地, 眼裏滿是驚懼。

看着他的反應, 林大強轉頭看向林婉清, 像是在為自己證明一般說道：“婉清你養父是不是叫林德！他就是我那個戰友！”

“當初他出任務受了傷, 不能生育。我看他可憐，就把你抱給他撫養, 如今兜兜轉轉，你竟然又回到了我的身邊。這就說明，我們父女緣分未盡啊！”

林大強老淚縱橫，看起來像是個十分在意自己女兒的人。

如果對面的人不是林婉清，恐怕別人就被他這幅樣子糊弄過去了。

大院裏的其他人不知道內幕，都被林大強這幅父女情深的樣子欺騙了。

“哎呦，這林大強也是好心命苦。不過，如今閨女回來了，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不是，既然林婉清是林大強的親生閨女，那以前為啥說林婉清的親生父母自私自利呢？”

“難不成是林婉清的養父母在她面前抹黑林大強他們？”

“哎嘛，要真是這樣，那他們可真是忘恩負義。人家重情義把自己閨女都送你養了，結果他們還抹黑人家林大強。”

聽着這些話，林大強面上悲憤，覺得自己被人污蔑，受到了侮辱，如今又被自己的女兒誤會，更是傷心。但是他心裏卻得意極了，尤其是看着林德驚詫又有些愧疚的樣子，他更覺得自己的計謀精巧。

他敢在林德在這裏的時候就說出這樣的話，就是篤定林德這個老好人還如之前一樣，在他把自己的女兒送給林德後，林德不僅覺得兩人之間的恩怨沒了，還會覺得有所虧欠他。

林婉清之所以會那樣說，絕對不是林德的手筆，肯定是她那個養母的問題。

如今看着林德的表情，果然，他就是那樣爛好心！

但是林德忘了，站在這裏的不僅有林德，還有劉秀英。

劉秀英本來在聽到林大強那番話的時候，瞬間就魂飛魄散一般。十多年來的噩夢突然成真，她女兒的親生父母真的上門了，這讓劉秀英萬分不能接受。

她的拳頭緊緊握住，嘴巴微張，只怔怔地看着林婉清。

之前林婉清說不用知道生父名字的時候，她還暗自竊喜，覺得婉清還是和她最親。但如今，人家的親生父母真的找來了，難不成這就是命？這就是血脈相連？

可是，等她仔細一回想那番話的時候，整個人瞬間又活過來了。

她瞪着林大強說：“你這人胡說八道啥？我家老林為啥受傷你咋不說？當時你們一起出任務，要不是我家老林撲開了你，你人早就沒了，咋還可能在這颠倒黑白？要不是為了救你，我家老林咋可能落下那樣的病根，腿還瘸了，所以從部隊上下來了！”

聽到這番話，那些閑言碎語突然沒有了。

看着聲音嘶啞，滿眼通紅的劉秀英，周圍人也都覺得她說的挺有道理，不像是假的。

林大強早就做好了劉秀英不是個簡單對手的準備，他抹了抹眼淚，哭着說：“當時只有我和林德兩個人在，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還不是別人怎麽說，你就怎麽相信？那林德的腿在退伍的時候可還是好好的。”

只要他不承認，就沒有人會知道事情的真相。見到他這個“苦主”，想必林德也不會拆穿他。

他想的很好，如果林德真的是個“老好人”，可能事情就真如他所說的那樣。

但林德的好，僅限于沒有讓他的家人受到傷害的情況下。現在這種情況，如果他不說實話，不僅林婉清會誤會他，劉秀英更是會被人說閑話，所以他怎麽可能不解釋？

林德冷聲說：“林大強，當初我救了你是千真萬确的，我的腿也是在那個時候傷的。怎麽，你現在忘恩負義，也不承認了？”

林大強被他的話打的措手不及，但也只慌張了一會，然後馬上就做出了受傷的模樣，看着林德不可置信地說：“林德，你居然也這麽說？難不成是看你媳婦這麽說，終于找到了一個好借口，覺得這樣可以抵消你在婉清面前诋毀我的事？你怎麽能這樣！”

李柔恨恨地看着林德和劉秀英：“當初我就在部隊那邊生産，你們說的話我可是沒有聽過一點！在你們走後兩年多，我們家大強就升職了，他複員後還進了鋼鐵廠。如果真像你們說的那樣，我們家大強怎麽可能會這樣！”

聽到這話，林大強心裏一驚，暗罵李柔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

他暗暗地打量着林德，希望他別聽出什麽貓膩。要是他琢磨出別的不對勁，那可就糟了。

“确實是這樣唉，要是林大強真的能力不足被人救了，那他複員後也不能分配到我們這啊！”

“雙方都各執一詞，但這林大強好像更有說服力一點。”

但林大強聽過這番話，腦海裏瞬間閃過一道靈光，他怔怔地看向嘴角一直噙着一抹笑的林婉清，心中複雜萬分。

劉秀英還在戰鬥：“林大強你真不是人啊！”她從未有過這樣的失态，旁邊的徐珍非常理解劉秀英此時的無奈與着急，她拉住劉秀英的手，對着林大強冷聲說，

“這事情不是你們說了就是真的，要想知道當初的事情，直接打電話去部隊問問就行了。”

相比較心機深沉的林大強，她當然更信任自己的親家。面對質疑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出當年的真相，重重地反擊回去。

林大強心中一驚，他忘了，現在的林德不是一個普通人，他可是廠長的親家。這廠長要是一個電話打到上面，上面再把事情查個一清二楚，他不僅女兒認不回來，說不定工作也丢了。

林大強一向自認聰明，現在卻被廠長的名頭沖昏了頭腦，忘了廠長可不是一個偏聽偏信的人。

他十分後悔出了一個昏招，那邊的李柔還在叫嚣：“快讓廠長去查，好讓大家夥都知道這個林德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烏龜王八蛋！”

林大強聽着心慌，卻又想到了一個辦法。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林德自己承認！

他眼神中帶着懇求，又帶着些要挾：“林德，當初我們是同生共死過的兄弟！我們是戰友！如果真的鬧回部隊，你讓我們以前的戰友怎麽看我們。

而且，我不計較你在婉清面前抹黑我的事情，我也不計較你說救過我的事情。我也不求別的，你就看在我們當初兄弟情深，我為了你放棄了我的女兒的份上，讓我們和婉清團圓吧！”

林德看着他這幅虛僞的模樣，忽然覺得自己之前真是被豬油蒙了眼，怎麽會對他有愧疚的感覺呢？

他斬釘截鐵地說：“絕不可能！”既然婉清已經做出來選擇，那他這個當爸的又怎麽能猶豫呢？

“你忘了軍人的特質嗎？”林大強沒想到他會拒絕，聲音特別大地喊到。

“林德當然沒忘，忘了的人是你——林大強！”一道聲音深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林大強心裏膈應，不知道這又是哪裏跑來的程咬金。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所有人都向後看過去，一個身穿軍裝，肩上帶着兩杠三星的男人氣勢非凡，面色深沉。他的身後跟着兩個同樣穿着軍裝的年輕人，做出一副保護姿态。

鋼鐵大院的人大部分都是有見識的，自然認得這人的軍銜。一個個都嘴巴都張不開了，瞳孔緊縮，不敢打量來人，只看着他的臉。

林大強愣在原地，不敢在說話，心裏一直重複着“完了完了”。

馬志快步上前，走到林德的面前。上下打量着林德，最後拍了拍他的肩膀。林德朝着他笑笑，一如既往似的說：“好久不見。”

這話像是拉開了閘一般，馬志瞬間就破功了，狠狠地抱了一下林德，在他的後背猛錘幾下：“他奶奶的！你這家夥心真特麽狠，說不聯系咱們就不聯系咱們！”語氣中還帶着莫名的哽咽。

身後兩個年輕的軍人互相對視一眼，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首長一直喜形不形于色，怎麽今個就這麽激動？

他們好奇地看着林德，想要看出來他到底有什麽不同，讓首長這樣失态。

可是不管他們怎麽看，林德都是一個皮膚黝黑，臉上滿是皺紋，看起來憨厚的老實人。

林德拍了拍他的後背，也感慨良多：“好了，是我的錯。孩子在這呢，給我留點面子。”

馬志這才松開林德，先是叫了劉秀英一聲嫂子，又和徐珍打了招呼，然後轉頭看向林婉清。他打量着林婉清，看着她眼神清明帶着笑意，這才哈哈大笑起來，剛想像對林德一樣拍拍林婉清的肩膀，但馬上就收回來手。

這對待小女娃可不能向對待糙漢子一樣，按照他這手掌的力度，打在這小丫頭的身上都得青了。

“這就是婉清吧，不愧是林德這老小子教出來的，真是個鐘靈毓秀的好孩子！”

他特意讓警衛員把車停到了外面，走着進來的。他軍務繁忙，在接到林德的信前，他正巧要來陽城公幹。要是那信晚一天到，他就收不到了。趕緊把事情辦成後，他連休息都沒休息，趕緊趕了過來。

本來他是先去林德家的，但那裏沒人，他馬上就想到了林德心中說的親家。

他知道周凱這個人，當初他們還共同參與過邊防工作。沒想到兜兜轉轉，他尋找了好多年的林德竟然就在不遠處。

一開始，林德複員後的一兩年裏，他們之間還有聯系。但是自從他出了一次長任務後，他就再也不能聯系上林德了。有一次放假，他特意去了林德的老家。打聽到了林德的老丈人誤會他有私生子，林德就帶着妻子孩子遠走他鄉了。

他不是個傻子，按照當時都情形和劉秀英家的背景，他差不多就能想明白事情了。

當時的他的職位不如現在，只能暗自地裏将林德老丈人和丈母娘安排到東北。雖然氣候寒冷一些，但勾心鬥角比其他地方要少一點，最起碼不能受太大的罪。

幸好當時劉家散盡家財，他的操作才沒讓人察覺到。要不然，就算是他也可能受到牽連。

馬志看着林婉清時，某種閃過幾分感慨。

這孩子不像她的親生父親，是個好孩子。

林婉清笑着說：“馬叔叔好，我爸也和我提起過您，他說您是最講義氣的，是他最好的兄弟。”

馬志哈哈大笑：“那可不！當初我老娘生病，他可是把自己攢了三年的津貼全給我了。要不是有那份錢，我老娘可能早就死了，咋可能現在還在我那兒享福？”

看着他們相處的一幕，大院裏的人心裏就像是撓癢癢一般，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眼前這個可不是一般人，那可是兩杠三星啊！

平時只能出現在報紙上的人物，居然活生生地出現在了他們面前，還和他們認識的人稱兄道弟，他們怎麽可能不激動。

林大強臉上一片灰，知道自己的算盤完全落空了。他怎麽也沒想到，馬志居然會出現在這裏。

在他還沒有退伍的時候，他就聽別人說林德沒了消息。他以為這麽多年了，就算馬志知道了林德的消息，兩人之間的感情也已經淡了。如今馬志身居高位，怎麽會把之前的普通戰友放在心上。

一切以利益為先的林大強不會懂這種可以跨越數十年的戰友情。

他心如死灰，但李柔不知內情，當然不會這樣罷休。

她雖被馬志吓了一跳，但是自覺是苦主的她卻一點都不心虛，反而梗着脖子說：“林德，就算你有這麽厲害的朋友能怎樣？這也不是你能颠倒黑白，一手遮天的理由！今天如果你不把我閨女還給我，我就算是鬧到北京，我也不會放過你！”

她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像是在看着白癡一樣看着她。

如果說之前大家模棱兩可，不知道誰說的對。如今馬志的出現，就像是給林德打了一劑強心針一樣，所有人都相信了他。

而李柔卻看不清形式，自顧自地相信林大強的一面之詞。

林婉清嘴角微微上揚，看向李柔的眼神中帶着些嘲諷：“李姨，該睜眼看看這世界了。”

李柔這人雖然沒有什麽壞心，但她實在是只願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有時候這樣的人比純壞的人更讓人心生厭煩。

李柔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婉清，呢喃着說：“你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我！”聲音拔高，“我是你的親生母親，我還能害你嗎？”

她用手指着林德和劉秀英：“如果不是他們，你就會在我和你爸身邊長大，不用在農村受* 苦，更不會大字不識幾個，連學都沒上過！”

林婉清嘴角的笑容更加嘲諷了，看着李柔就像是看着小醜一樣。

馬志冷哼一聲：“要是沒有林德和嫂子，你和林大強也會是農村人。現在瞧不起農村人，怎麽不想想自己就是從農村出來的呢？”

林大強低着頭，雙手僅僅握成拳頭。剛剛他還祈禱馬志別把事情說出來，結果他就這麽直接說出來了。

李柔一愣，終于抽空看向了林大強，想要詢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她看着林大強的模樣，心中忽然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她扯着林大強的衣袖，語氣中帶着質疑：“你說話啊，林大強，他們這麽抹黑你，你怎麽不說話？”說到最後，她的聲音越來越大，“你說話啊！”

“還看不清楚嗎？”林婉清的語氣生冷，“說謊的不是我們，而是你最信任的丈夫。”

李柔松開拉着林大強的衣袖，怔怔地看着他，心裏的一道牆轟然倒塌。

馬志繼續說：“當初我和兄弟們聯系不上林德這小子，林大強憑着他的女兒養在林德身邊，我們想着沒準以後林德還能在聯系他。

這才在出任務的時候幫他，讓他升了職位，但他實力實在不行，最後還是複員了。複原後，他又故技重施，裝可憐得來了鋼鐵廠的工作。李柔，你是真不知道你男人有幾斤幾兩嗎？”

李柔的手指甲緊緊掐在手心裏，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不敢想這居然是真的。

林大強的臉色更是像調色盤一樣，一會青一會紫，被人撕開了最不堪的裏子。

而其他人都瞪大了眼睛，不知道這中間居然還有這種隐情。尤其是牛芳，她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林大強的形象在她心裏已經完全崩塌了，原本的不重男輕女思想覺悟高的好人形象，此時已經變成自私自利忘恩負義的小人！

馬志看着李柔又說：“當初林德為了救林大強這事鬧的沸沸揚揚，就算大家顧忌着你剛生産完不在你面前提，但我不信你一點風聲都不知道。”

他這話讓李柔瞬間就崩潰了，她大哭着說：“我怎麽可能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但她越這麽說，別人就越懷疑她。

甚至連林大強都開始懷疑她是裝傻充愣，說不定早知道事情真相，就是故意看他這麽做。要是事情敗露了，她還能推脫她不知情。

李柔看着周圍人懷疑的眼神，看着周圍人懷疑的眼神，她崩潰地大喊：“我不知道，我怎麽可能知道？”

馬志站在林德身邊，有種給他做靠山的感覺。

“好了，不管你知不知道，這件事就都不用再提了。”林德的聲音冷靜，說完劉秀英立馬轉頭看向他，一臉氣憤，這事怎麽能就這麽算了呢？他林大強狼心狗肺，難不成就這麽放過他？

林德繼續說：“但是婉清是我和秀英的孩子，以後和你們就沒有關系了！”

劉秀英臉上的憤怒這才消失，看着林婉清的表情帶着慈愛。拉住林婉清的手，像是給自己找個依托一般。

林婉清安慰地拍了拍劉秀英的手，朝她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

這一幕像是刺激到李柔一般，她大聲喊道：“不可能！就算是林大強做錯了事，那和我也沒關系啊！憑什麽要分開我和我的女兒？”

她這般說着，衆人雖然看不起她和林大強，但也覺得她說得也又一定道理。

“憑什麽？”林婉清冷聲說，“我被我爸媽精心養大，吃的穿的都是他們能拿出來的最好的，應該是我憑什麽不要他們，反而要去認你們！”

李柔瘋狂搖頭：“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他們要是真的對你好，就應該讓你上學，讓你接受教育。而不是把你教成如今這樣不知天高地厚，沒有上過一天學，就妄想參加高考！”

她苦口婆心，想要讓林婉清清醒一點，自顧自地沉浸在自己世界當中。在她的世界裏，林德和劉秀英就是把她和林婉清分開的反派角色。如果沒有他們，林婉清肯定能成為知書達理的淑女。

但她卻忘了，林貝和林寶是在她身邊長大的，他們一個考了一百多分，一個考了九十多分。一個好吃懶做，一個一肚子壞水。

徐珍本不應該開口，但這時候也沒忍住：“李柔你天天胡說八道些什麽？我們婉清那麽優秀，怎麽到你嘴裏成了大字不識，不知天高地厚了？”

“難道不是嗎？別人的成績今早九點就下來了，現在都中午兩點了，她林婉清的成績都沒下來。你說，她這不是落榜了是怎麽了？林寶考九十多分成績都出來，她不得考零分啊！”

林大強也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對着林婉清柔和地說：“婉清，我知道你對我有誤會，我不怪你。”

他的雙手緊緊握住，現在是他最後的希望。他的面皮都被扯下來了，一個不好工作就要丢了。現在只要林婉清認他，那林德肯定就不會和他計較了。林德肯定也不希望婉清有一個失業的親生父親，所以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他看向林婉清的表情更加柔和了，只是眸底深處依舊帶着功利：“婉清，就算你得了零分，爸爸也不會怪你，以後我們一家人就好好生活在一起，好嗎？”

“那個，打擾一下，請問這裏是林婉清家嗎？”一道弱弱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一開始，大家都沒注意到這聲音，注意力全被李柔吸引了，直到那聲音突然加大：“請問，這裏是遼省高考狀元林婉清的家嗎？”

“高考狀元”這四個字聲音格外的大，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林大強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這和他預想的完全不一樣啊！在他的想象裏，林婉清應該成績極低，被婆家嫌棄。只有他這個親生父親完全不在意，接納她的缺點，然後他們一家子就團圓了。林婉清應該對他們感恩戴德才對，怎麽會這樣？

結果現在，居然有人說林婉清是省狀元？他失态地喊道：“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是真的？”

幾乎所有人都表情都有些呆滞，暈乎乎的。

劉秀英像是在做夢一般，磕磕巴巴地問：“這位同志，你說啥？”不會是她聽錯了吧？他們家婉清是省狀元？

那人抱着個相機，耐心地重複一遍：“我想問，這裏是遼省高考狀元林婉清的家嗎？”

徐珍咽口唾液，如夢初醒地說：“對，是！”上前拉了拉林婉清的衣服說，“婉清，她說你是高考狀元。”

林婉清笑着點點頭，其實她也是有些意外。

她雖然學習能力強，但也沒想過準備半年多就考上高考狀元。語文數學政治史地，一共五個科目，四張卷子。她本就是學文科的，其它科目倒是沒什麽問題，只有政治費的時間多一點。

她能有這樣的成績也有運氣的成分在。

李柔瞪大了眼睛，眸中滿是不可置信。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林婉清自小在農村長大，又沒上過學，這是千真萬确的事情。她不是應該大字不識才對嘛，怎麽可能會成為高考狀元！

此時她的世界像是崩塌了一般，臉上的表情難看極了，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來回蹦跶的小醜。

林大強更是如此，臉色難看地像是死人一樣。

劉政溫剛來，不知道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也沒聽清剛剛那尖叫聲說了什麽。本來她以為圍着這麽多人，是因為高考狀元知道了她得狀元的事情。還有些着急，害怕頭條被別家搶去。

如今看來，這家人還不知道林婉清考得怎麽樣了。

劉政溫順着徐珍的動作，看向了林婉清，眼中閃過幾分驚訝。

這女孩肌膚瓷白，眉眼精致地如同油畫中走出來的人物，周身的氣質更加不凡。

她微微上前，看着林婉清說道：“您就是林婉清同志吧！”在獲得林婉清的肯定後，她再一次說，“您是今年的遼省高考狀元，恭喜您！”

人群中忽然傳來“嗡”的一聲，所有人都像是活過來了一樣。

“我去他六舅奶奶的，這林婉清竟然考了高考狀元！”

“林婉清這事文曲星下凡吧，高考狀元唉，那是誰都能當的嗎？”

“到底是誰說林婉清之前沒上過學，大字不識一個的？”

劉政溫和衆人的話像是一個個巴掌，全都扇在了李柔和林大強的臉上，也成功将所有人都目光吸引到了他們身上。

牛芳大咧咧地說：“剛剛這李嬸還說婉清大字不識呢，結果人家成了高考狀元。還說是人家親生父母呢，我看啊，這是親生仇人還差不多。哪有這麽埋汰自己閨女的，這不是自己養大的就是不心疼啊！”

從前都是李柔和林大強說“不是在身邊長大的就是不行”，現在換成別人說他們“不是自己養大的就是不心疼”，他們卻覺得十分委屈。

林婉清本來就不是他們養大的，他們不知道林婉清的情況很正常啊。可恨的是他們說了這麽久這個事情，林婉清居然都不澄清，反而等高考成績出來了，讓他們兩個難堪。

李柔抿着唇，從自己的思緒中走出來。

她用一種控訴的眼神看着林婉清，強詞奪理說道：“婉清，你就這麽看着人家說你的親生父母嗎？你的教養去哪了？”

沒錯，這不是她的錯，全都是林婉清自己不出來澄清，是她的錯！她這個做母親的怎麽可能有錯，她也是好心罷了。

林婉清嘴角微微上揚：“李姨，你在說什麽啊？我的父母是林德和劉秀英，以前沒有別人，以後也沒有別人。你們想要女兒就去找林貝，不要來我這找我。”

“對！去找你們自己閨女去！”劉秀英上前擋在林婉清面前，林德也三步并兩步，擋在林婉清的面前，做出保護的姿态。

李柔剛想說些什麽，林大強卻像是受了什麽刺激一樣，瞪着林德說：“事情鬧成現在這個樣子你得意了？我看你是早就知道我也在這了，這才躲着我們，害怕我們發現你們！”

林德冷聲說：“向來都是什麽樣的人才有怎樣的揣測，我來這邊也有兩三回了，每次都是從正門進，卻從來沒有碰上你，你說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你——”林大強被堵的說不出話來，臉上閃過幾分心虛，只用手指着林德。

劉秀英也說：“我們可沒有你那麽龌龊，不僅忘恩負義，還在背後陷害我們。我們沒有搬家之前，可是在部隊留了地址。可是你可從來沒有聯系過我們，可見你那無處安放的父愛也是有地方揮灑的。怎麽現在就來認親了？”

說完，林大強還沒反應呢，李柔突然轉過頭看向林大強，滿臉通紅地說：“你不是說林德把閨女抱走但是沒留下地址嗎？閨女走後的第一天，我就讓你把她抱回來，原來你是騙我的！”

這話一說，直接把林大強的龌龊心思捶死了。

衆人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帶着刀子，林大強的臉上滾燙地疼。

再也顧不得面子了，直接一巴掌打在了李柔的臉上，破口大罵：“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老娘們！要不是你在我耳邊一直叨叨叨，我能那麽說嗎？別說所有的事情你都不知道，我還沒那麽厲害，啥都能瞞着你！”

李柔捂着臉，不可置信地說：“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這麽多年了，林大強對外的形象一直都是好丈夫好父親。

“你們要解決家務事就回家去解決，別在我家門口擋路。”林婉清的聲音像是淬了冰一樣，讓李柔瞬間打了個冷顫。

她擡起頭看向冷漠的林婉清，搖着頭說：“我對你這樣好，怕你被人嘲笑，拼盡全力勸你不要高考，結果你居然瞞着自己的成績。你不是我女兒，我女兒才不像你這樣冷血自私！”

“不是我冷漠，是你虛僞。”

林婉清的話平淡，卻像是冰刃一樣，直擊李柔的胸口。李柔呆呆地站在原地，鼻翼輕微地擴張，顯示出她此時的不平靜。

“我何時說過我大字不識？你的好心就是把你自己的臆想強加到我的身上，在用為我好的理由讓我變成你想要的樣子？”

李柔狠狠地咬着下唇，嘴唇微微滲出血跡。她像是被人戳破了僞裝一般，整個人輕飄飄的。

林婉清又看向林大強：“她虛僞，但你更虛僞。不僅虛僞，還惡毒。”

冷笑兩聲：“當初我爸是怎麽對你的，你自己心裏清楚。你為了不落人話柄，把我送出去了。也就我是個女孩，我要是個男孩，你能把我送出去？在外裝成不重男輕女的樣子，實際上怎麽樣你自己心裏清楚。林貝為什麽會這樣，你自己心裏也清楚。”

“我最後說一遍，我的爸媽只有林德和劉秀英，別人別想貼上來。”

“你別想把髒水潑到我們婉清身上，我們婉清啥時候說過自己成績不好，大字不識一個的？那不都是你自己想的！”徐珍實在是受不了這兩人了，她冷着臉朝着他們揮揮手，讓他們趕緊走。

“走吧，我們家可不歡迎你！”

林大強徹底不顧臉面了，冷聲對着林婉清放狠話：“你以為他們對你好？哼！你一個嫁了人的媳婦，他們怎麽可能會讓你去上學？我就等着看，看以後你們怎麽收場！”

他的臉上像是被人打了幾個耳光一樣，周圍嘲諷的眼神像是鞭子一樣，一下一下抽在他的身上。這讓一向愛面子的他覺得自己受了奇恥大辱，急沖沖地就想要走，保留自己最後的顏面。

李柔整個人顯得呆呆愣愣的，面對別人嘲諷的目光，她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在林婉清說了那些話後，她本不想再管林婉清這個冷漠的女兒，但是聽見林大強的話後，又一臉擔心地看向林婉清，還是被林大強直接拽走的。

還沒等林婉清說話呢，劉政溫就先開口：“哎呦，林婉清同志可是我們陽城的驕傲，是我們遼省的驕傲，她怎麽可能不去上學？”雖然這麽說着，但她心裏也多了幾分忐忑。

這年頭，大家多數都重男輕女。一般都是男孩讀書比較多，而且這林婉清貌似已經嫁人了，結婚後去讀書的更是少數。

“我們可不像別人一樣鼠目寸光，我們婉清就應該上大學！家裏多了個大學生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我們咋可能不讓婉清去上學！”

徐珍這話像是給劉政溫打了一劑強心劑，她立馬笑呵呵地說：“林婉清同志這麽優秀，她的家人也是這麽通情達理啊！”她又說，“看時間教育局局長應該也要到了，”小心翼翼地詢問着林婉清，“林婉清同志，我是陽城日報的記者，我能采訪你嗎？”

主編把這個任務交給她，她實在不敢辜負領導的栽培。本來她應該還配備一個攝影師的，但是那攝影師臨時有事，竟然直接撂挑子了。

她可不是剛入職的小姑娘，自然知道她這是被人下套了。以為沒有攝影師，她就不能去采訪了？哼，做夢吧！

林婉清對着劉政溫十分溫和，笑着說：“可以。”

幾人一起進門後，圍觀的人如夢初醒，互相看着，然後叽叽喳喳地讨論着，像是在菜市場一樣。

“我的天，你們聽到了嗎？一會教育局局長要來！”

“這老大的官竟然要來咱們鋼鐵大院？”

“林婉清怎麽這麽厲害，居然成了省高考狀元，她就是文曲星下凡！”有人篤定地說，甚至還說以後他以後對林婉清好一點，然後讓林婉清保佑他家孩子也能考上大學。

衆人怎麽讨論都覺得不夠，剛剛這一場可算是場大戲，足以讓他們讨論一年。

但是他們還覺得這事不夠，又提起來林大強。

“林大強都在這呆了十多年了，以前那麽老實的一個人，真沒看出來他居然是這種人。”

“對啊，還有李柔。我就說呢，人家林婉清也沒說過自己大字不識，她就先跳出來說人家不配高考。我以前還覺得她是好心，結果傳林婉清閑話的就是她！”

“林大強以前那麽牛逼的樣子，我還以為他在部隊上有人呢。結果都是靠把女兒送出去，才得來的工作。啧啧啧，這和吃軟飯的有啥區別！”

一時之間，衆人又開始讨論起了林大強和李柔。還有人猜測，他們相認這林婉清就是想和廠長結成親家。要不怎麽之前不去找閨女，等人家嫁到廠長家才假模假式地來相認。

而且，大部分人都相信了林德的話。覺得那林大強和李柔早就知道了林婉清的身份，那之前突然暴露他們送走了一個閨女的事情，肯定也是提前計劃好的。

當時林大強臉上的心虛他們看得一清二楚，自然也明白林大強說的話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他們在讨論這事的時候，不由得又好奇林大強的前途。

畢竟他這工作都是靠不入流的手段得來的，他以後還能不能留在鋼鐵廠都是未知數呢！

“你們的意思是，這林大強工作都有可能保不住？”一道陌生老太太的聲音從旁白你傳來。

牛芳轉頭一看，納悶地說：“你誰啊？怎麽在我們大院！”

林霞有些着急，她這剛來城裏，可是為了陪着自己孫子找工作，上城裏過好日子的。結果那林大強自己的工作都快沒了，咋可能還給她孫子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