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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咋滴, 你還想熱臉貼人家冷屁股？”林大強不屑地說，“人家攀上高枝了，根本看不上你我這樣的親生父母。人家養父母多厲害啊, 和上校稱兄道弟。人家公公本家是京城的，自己還是鋼鐵廠廠長。你就別想着人家了！”

李柔抿着唇說：“這朋友和公公再親，還能有親生爸媽親？”她嘆了口氣, “那孩子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學, 我害怕周家不讓她去上。”

“不讓她上學也是她自找的, ”林大強語氣帶着嘲諷，“她不是看不上我們, 總想着去攀高枝嘛，那高枝是那麽好攀的？”

“今天這事我也生氣, 但她怎麽說也是咱們的親生孩子。”李柔語氣無奈，忽然話鋒又一轉，對林大強說，“當初的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不是個傻子，雖然心裏很不想接受，但剛剛那個時候林大強都不為自己辯解, 她當然也看出來了林婉清說的都是真的。

她緊緊地盯着林大強，想要一個答案。

林大強的眼裏閃過幾分心虛，回家後他就一直避着這個問題不回答。他知道李柔遲早會問，這時候終于來了。

他沉了沉心, 心底是被揭穿真面目的氣急敗壞, 但面上卻沒有顯露出來, 只苦苦地笑了一下, 雙手摩挲着自己的臉。

“當初這事是我做的不對。”他先是承認了自己的錯誤，然後又巧言令色地說, “只是那時候我也年輕，遇到這種事也不知道怎麽處理。咱媽又總在我耳邊說婉清是個丫頭片子，總想把她扔了。我心裏雖然舍不得她，但害怕有一天媽真的把她扔了。就想着正好林德沒了生育能力，我把婉清送給他養，正好一舉兩得。”

李柔眼中的懷疑消散了不少，但還是謹慎地問：“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你那麽愛孩子，要是知道了咱媽的想法，不得找咱媽拼命去啊！”

這時候，李柔眼裏的懷疑徹底消失了，拍了一下林大強的肩膀一下，嗔怪地說：“要不是你不說，今天這事能鬧的這麽尴尬？”不過，她又想起了一件事，疑惑地問：“那馬志說的是怎麽回事？”

林大強心底都快恨死馬志了，卻對他無可奈何。

他一直都自诩能力出衆，奈何無人賞識。但現在卻被揭露出工作都是靠別人得來的，他咋可能不恨？

他低下頭，沉重地說：“你也知道，咱們有兩個孩子，我要不用點手段。咱們一家五口難不成去喝西北風？我找關系的時候，對別人笑臉相迎，你以為我心裏好受？如果不這樣，咱們一家五口現在就在黃土朝天的農村呢，哪能過上這樣的好日子？”

他将自己做的一切壞事都找了借口，為家人為一切，就是不是為了自己。

“大強，這麽多年你竟然背負了這麽多！”這下子李柔徹底對林大強怨恨不起來了。

她知道林大強确實做錯了不少事情，但是他到底還是為了他們一家人。她身為他的妻子，怎麽能再去怪他呢？

林大強搖搖頭，看着李柔的表情柔和：“唉，今天我丢了面子，失了态。又被咱媽帶回來的人刺激到了，一時之間對咱媽說出來那樣的話。等明天，我再去和她道個歉。”

此時的林老太太躺在客廳的床上，她的眼裏流着淚水，嘟嘟囔囔地。說什麽年輕的時候被人指指點點。成了老太太，終于過上了好日子，以為能揚眉吐氣了。結果還被自己兒子這麽說，在村裏人面前丢臉。

這下子是再也不能回村了，她回去得更被人嘲諷，尤其是楊紅那個賤人。

年輕的時候見不得她好，現在更是見不得她好。

而林貝從下鋪探下頭，從門縫往外看，疑惑地問着下鋪的林寶：“這是咋回事啊？我今天回來的時候大家都用那種眼神看我。”

林寶冷哼一聲：“你都做出那種事了，誰看你的眼神不奇怪啊！”

林貝有些氣急敗壞地說：“你說啥呢？要不是你們逼我，我能做出那種事？”

“我們逼你啥了？”林寶不解。

林貝想起之前自己偷聽到的話，又看着林寶迷茫的表情，她想說的話都吞了回去，憤怒的情緒又被羞憤壓住。她只含糊地說了一句：“關你啥事！”就不說了。

林寶也沒再追究，反而也想知道今天到底發生啥事了。他回來的時候，別人看他的眼神帶着幸災樂禍，就像是看熱鬧一般。要說別人這樣看林貝他理解，但是這樣看他是為啥呢？

兩人琢磨了半天都沒想明白，還是第二天從牛芳嘴裏聽到的。

“啥？林婉清是我親姐？”

林貝都快瘋了，她哪裏想得到林婉清居然會是她親姐。

之前她還看上過周正白，那豈不是和自己的親姐夫……

林貝不敢往下想，只知道一定要把這件事捂的嚴嚴實實，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自己當初的想法！

不過，她馬上就升起來一股對林婉清的嫉妒。

她和林婉清是親姐妹，憑啥她能嫁給廠長兒子，還能當高考狀元，她就只能考一百多分，嫁給一個老男人呢？

要是這個人是旁人也就算了，但這人是她的親姐妹，她心裏下意識地就會生出比較的心思。

她心裏酸的不行，臉上也露出來幾分。

牛芳看着她的臉色，以為她是因為林大強的事不開心，便說：“林貝，放寬點心，事情總會好的。”

林貝不知她心中所想，疑惑地看她一眼，反問一句：“你說啥呢？”

牛芳被噎了一下：“我，我這不是以為你擔心你爸嘛！”怎麽還不識好人心呢！

林貝啧了一聲：“我擔心他幹啥，他自己沒有好心眼，這都是報應！”早在她聽到林大強想把她嫁給主任家的傻兒子的時候，她就不把他當爸了。

要是主任的兒子是個正常人，就算是二婚的她也樂意。但那是個傻子，那主任就是想找個兒媳婦去伺候他兒子。她嫁人是想要過好日子，不想去伺候人！

偏偏林大強還假惺惺地說她想嫁給條件好的人家，那主任家裏有大房子有自行車，她肯定樂意。李柔當時反對來着，但最後還是被林大強說的動搖了。他說對象是個傻子更好拿捏，不怕林貝被人欺負。

她算是看透了林大強，就是個虛僞的小人。李柔更是被他拿捏的團團轉，一點腦子都沒有。

她和林寶學習都不好，指定是随了李柔。

都是一個爹媽生的，那林婉清咋就能那麽聰明呢？林貝非常疑惑。

牛芳沒想到林貝會說出這樣的話，但一想到林貝之前舉報自己親爸的事情，她又覺得林貝說啥都是正常的了。

這可是個狠人啊！

林大強上班時果然受到了所有人注視，但更令他不安的，還是害怕自己的職位不保。他忐忑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害怕收到什麽通知。

知道離下班還有十分鐘，都沒有人來找他。他松了一口氣，以為自己就沒事了的時候，隔壁的劉主任找上他了。

通知他暫時停職，公會要對他進行調查，調查清楚他的工作情況後再決定他的去留。

他失魂落魄地回家後，發現林貝正坐在那裏嘲笑地看着他。

他心裏的火氣瞬間就上來了，要不是她上次舉報他，就算是廠長也不能無緣無故調查他。

“你他媽的不是不認我嘛，那你還在我家呆着幹啥，給我滾出去！”他雖然心裏暴怒，但仍然壓低聲音，害怕讓周圍人再看笑話。

林貝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反而十分自得地說：“哎呦，這不止是你家，還是我媽家。我在我自己媽家裏呆着關你啥事？”又幸災樂禍地說，“哎呦，成天算計這個算計那個，終于碰到你算計不到的人了吧。我告訴你，這世界上不是只有你是聰明人！”

說完，轉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才不會為了面子真的滾出去呢，她要是真的離家出走了，那才是傻了。她現在就想在家裏多撈點好處，等她嫁給李猛了，就好好經營他們的小家庭。

想到李猛，她的心裏多了幾分別的滋味。

她和李猛也是陰差陽錯認識的，李猛雖然是死了老婆的鳏夫，但他也才二十二歲，還沒有孩子。他家裏父母雙亡，但他自己争氣，考上了食品廠的工作，分配了房子，日子也過的紅火。

她嫁過去不用受公婆的氣，李猛又是個上進的，只要他們好好過日子，以後不會比別人差的。

尤其是林婉清！

哼，那個周正白又兇又狠，對林婉清肯定也不體貼。而李猛長相清秀，帶着個眼睛，斯斯文文的，對她體貼又溫柔。

她自覺有一項比林婉清好，覺得總算是贏了林婉清一項。

等到林家吃飯的時候，林貝不顧林大強和林老太太的死亡眼神，自顧自地夾着炒豆角，大口大口地吃着。

林大強咳嗽一聲。

要是放在以前，林貝肯定早就放下筷子了。但是此時她依舊遲的噴香，滿嘴油汪汪的。

林大強唰地一下撂下了筷子，冷聲說：“你是餓死鬼投胎？沒吃過東西？”

林貝說着話，也不耽誤她往自己碗裏夾菜：“那可不，這以前我都吃不飽，現在看清了某些人的真面目，我可不得多吃點東西嘛！”

她又笑了笑，嘲諷着說：“不想讓我當你閨女，找你大閨女去啊。”說完，又像是不好意思似的，說了一句，“哎呦，我忘了人家不認你！”

林大強被她氣得雙眼通紅，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看着她胃口大開的樣子。自己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轉身就走了。

林貝看着他的背影，吧唧吧唧嘴，故意說：“哎呦，這炒豆角放的油水可真多啊！有的人就是沒有福氣，什麽後啊東西都不配吃！”

林寶用看勇士的眼神看着她，豎起一個大拇指。他以前是沒看出來啊，他這姐姐不僅傻，還莽，真莽啊！

林老太太就像沒看見一樣，繼續吃着飯。她心裏對林大強還有氣呢，當然不可能幫着他說話。

而李柔擔心地看了看林大強，又語重心長地對林貝說：“小貝，你不能這麽和你爸說話。要不是為了我們，他也不會做那麽多的錯事。”

林貝吃飽了，舔了舔嘴上的油，嘲笑着說：“為了我們？呵呵，這話也就你能相信了。升官的是他自己，進城的也是他自己，過上好生活的還是他自己！我們呀，頂多是順帶的。”

李柔無奈地看着她：“小貝，你說說你，怎麽不能把人往好處想呢？”又嘆了口氣說，“之前那事我也和你說過，你爸就是和我商量商量，你要是不同意這事就算了。你可好，直接把你爸舉報了。你這樣做，讓我們多寒心啊。”

林貝算是看明白了，她這個媽就願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唉，這林大強都這樣了，外面人誰看不清他啊，只有李柔願意相信他的鬼話。

林貝剛想諷刺李柔，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嘆了口氣說：“媽，這麽多天我也知道我錯了。但是你知道，我這心裏真的難受。我這馬上也要嫁人了，你說你和爸啥都沒給我準備，你們是不是恨上我了？”

李柔趕緊說：“你是我閨女，我咋可能恨你。只是那個李猛實在不是個良人——”

她還沒說完，林貝就繼續說：“不是良人能怎麽辦？我話都說出去了，現在必須嫁給她了，”故意做出委屈的模樣，“媽，既然你心疼我，那還不如給我多帶一些值錢的東西，讓我在李猛面前也能擡的起頭！”

李柔心想也對，點頭同意了這事。

李柔繼續說：“媽，我和你說，李猛說要給我三十塊錢彩禮。”

聽到這，林寶的眼睛瞬間亮了。李柔思忖一會，這三十塊不算多，但也不算少。那李猛沒有父母，又剛買了自行車，能掏出這麽多錢已經不錯了。

林貝繼續說：“這錢他直接給我了，媽，我知道你心疼我，我就做主把這錢帶回去了。唉，我們剛結婚，需要用錢的地方多着呢。”

李柔愣了一下，但她覺得林貝說的有道理，還是點點頭：“對，媽希望你生活的好，這錢你自己留着吧。”

林寶就不樂意了，這可是三十塊錢啊，說不要就不要？他想阻止，但卻有心無力，不管他說啥李柔都把他當成小孩。

他不服氣地說：“林貝和我一樣大，咋她說啥你就聽呢？”

“你姐馬上結婚了，就不是小孩了。你還在上高一，還想當家做主？”一說到這李柔就生氣，“你這孩子真是不争氣，我尋思着直接參加高考，你要是考上了，就能直接上大學了。結果你就考了九十多分，還不如你姐呢！又說，現在你就老老實實給我上高中，念完三年繼續參加高考！”

林寶耷拉着臉：“我們一樣大，為啥我就還得上學？”

李柔說：“上學這可是好事，別人想上還上不了呢。”

“唉~”旁邊傳來一聲嘆息，林貝托着腮滿臉愁容，“別人都能上學，就我不能。”

不知為何，李柔的心裏忽然生出幾分愧疚，心裏決定把林貝的嫁妝再多準備一點。

林寶更生氣了，她不能上學難道不是她沒考上高中嗎？現在在這裏裝可憐，給誰上眼藥呢？

“哼哼，人家林婉清也沒考上高中，人家現在也能上大學了。”說到底，還不是林貝自己沒本事？

林寶說完這話，空氣瞬間就安靜了。

他左看看，右看看，臉上浮現出尴尬的神情。

最後，還是李柔嘆了口氣打破寂靜：“唉，那孩子能不能去上學還不一定呢？”

一旁的林老太太豎起耳朵，心裏對這個大孫女也是好奇地緊。

“為啥？”林貝疑惑地問。

“哪家嫁人的媳婦能出去上學啊？”李柔說，“那周家能讓她高考，想必也是為了面子。周家人都高傲，平時都不願意和我們交流。當她家的兒媳婦，肯定有不少規矩。”又看向林貝，“小貝啊，當初不讓你嫁到周家，媽真是為了你好，現在你看看你姐，就能看出來周家到底啥樣。”

林貝心裏嗤笑，那林婉清要是考個普通成績，她說不定還會相信李柔說的。但那林婉清可是考上了省狀元，如果周家還不讓她去讀書，那可不就更沒面子了嗎？

跳出以往的思維，林貝覺得自己爸媽都是人才，人中蠢才啊！

但她也沒多說什麽，反而是林寶，睜大了雙眼：“啊？媽，她那麽慘啊！”又清醒地說，“媽，幸好我是咱家的孩子！”一如既往的裝乖賣傻。

李柔擔憂地看向周家的方向，心裏想着，要是周家真不讓林婉清上學，她就給她掏出點錢來。只是這錢不能直接給她，最少也得讓林婉清承認自己的錯誤才行。

林婉清如果知道她心中所想，恐怕都會笑出來。

她此時正和周正白在房間裏，一臉嚴肅地面對着他。

周正白嘴角微微上揚：“婉清，這麽嚴肅幹什麽？”

“我想和你好好談談。”

林婉清語氣一如既往的柔和，但卻像是多了幾分冷淡，這讓周正白心裏莫名有些不安。

“好，你說。”

林婉清說：“未來四年左右，我應該都會專心學習。大學畢業後幾年，我也有我自己的計劃。”

周正白點頭，這些他都知道。

林婉清繼續說：“我不讨厭孩子，但目前為止也沒有生孩子的打算。未來八年，甚至十年都沒有。我知道，大部分人都盼望着有孩子，但我——”

她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被周正白抱住了。

“婉清，我都知道。”

自從見着林婉清餓第一眼，他就知道她絕非是被困在家裏的燕雀，而是心有大志的鴻鹄。他早就做好了任何準備，在決定和林婉清在一起的那一天。

熾熱的氣息快要把林婉清燒化了，她覺得自己被一個大火爐抱着。眼前被燒的有些濕潤，她拍了拍周正白的後背，悶聲收了一句：“熱。”

周正白胸膛陣陣顫抖，笑聲從嘴角溢出來：“不熱，正是冷時候呢。”

兩人相互依偎着，都沒有明說，但卻都明白對方心裏的意思。

有人歲月靜好，有人就雞飛狗跳。

九道村裏，張老太太堵在知青處的大門那，破口大罵：“你個不要臉的賤人，我說怎麽這麽快就答應離婚呢，原來是找到了下家啊！”

裴秀姑在屋裏，想要出去和她辯論。但其他人拉着她，不讓她沖動。

有人勸道：“秀姑，你考了三百多分，肯定能上臨城師範大學了。現在讓讓她，別和她起沖突。等你的通知書下來，去上學了，就和他們徹底沒有關系了。”

裴秀姑當然知道這樣是最好的，她忍了這麽多年，不差這麽一會了。但是聽着張老太太不堪入耳的話，她心中的怒火越燒越旺。

“裴秀姑，你個爛人，還想考大學，我告訴你，大學可不能要你這樣的賤人！你雙腿一撇往那一倒——”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捏住了下巴，什麽話都堵在了嘴裏。

李天成臉上的表情異常兇狠，盯着她的表情像餓狼一樣。

“我告訴你，現在是新社會了，造謠是會坐牢的。”

裴秀姑也從屋子裏跑出來了，她看着李天成，攔着他松開張老太太，說了一句：“不要和這種人計較。”

李天成沉重地看着裴秀姑，在她的眼裏沒發現傷心的情緒後，松開了張老太太。

張老太太的臉頰上帶着幾個紅指印，她彎着腰，面朝地猛地咳嗽幾聲，指着裴秀姑和李天成想要說些什麽。

這時候李福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朝着知青們大喊：“你們這是要造反啊？馬上要走了就鼻孔朝天了，還敢和村裏人動手？”

裴秀姑冷冷地看着他：“你要怎樣？要不讓警察來看看，這到底是誰的錯？”

這一句話讓李福瞬間熄火了，他狠狠地盯着裴秀姑。這人這麽多年都沒被收拾服氣，現在還敢和他橫。

但他也不敢把事情鬧大，只能對着張老太太吼：“別在這丢人現眼了！”

等他們走了，裴秀姑盯着他們的背影，眼裏滿是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