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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宗溟察覺到了他沉默寡言的特助正在沉默不語地懷疑人生, 但宗溟不打算解釋什麽，而是拿起筷子，準備吃早餐。宗溟夾起了一塊松軟可口的中式點心, 再側頭看向宋平封，發現宋平封還站在原處, 沒有一點準備離開的意思。

宗溟：“還有事？”

宋平封站姿筆挺, 在同宗溟說話的時候，還會盡量糾正一下自己過于言簡意赅的毛病。

他聽到宗溟問話, 一板一眼地答道, “我替一下明耀的工作, 收拾餐具, 彙報日程安排。”

明耀是宗溟的生活助理, 非常利落幹練的一個人，難得的是還很細心，雖然這人有一些奇奇怪怪不好評價的小毛病, 但瑕不掩瑜。

宗溟把明耀放在身邊很趁手，後來他還把明耀推薦到了杭寧身邊做經紀人。明耀改行當了經紀人之後, 依然做得非常稱職，并且還和杭寧成為了很好的朋友。

宗溟聽到宋平封的答話, 開口問道, “明耀人呢？”

宋平封：“您舅媽聽說您通宵工作，熬了補身體的湯藥, 她說入口的東西務必謹慎, 所以讓明耀親自去取了。”

宗溟嗯了一聲算是作答, 雖然答得簡潔, 但語調裏包含着的柔和意味，連不太在意別人情緒的宋平封都感受得出來。

宋平封不由想起了李家內部的事情, 這時候卻聽見宗溟又繼續說道，“日程安排，說吧。”

宋平封不像明耀那樣過度謹慎，所有事情必須認認真真照着本子念，他簡練流利地直接報出了相關行程。

宋平封：“上午九點，參加月度例會。月度例會後，約見《你好新室友》節目策劃。下午兩點，和氣泡直播簽訂資金入股協議，簽完合同之後有一個小型記者會，雙方負責人出席。晚上七點，參加《臨風》節目組企劃會議，會議地點臨風學院。”

宗溟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宋平封退後兩步守在一邊，兢兢業業地客串生活助理。大概十分鐘之後，宗溟的早飯還沒吃完，正牌生活助理明耀終于也是出現了。

明耀進到了辦公室內，他一手舉着兩套新訂制的西裝，另一只手拎着個大保溫壺，身後還背負着一個大背包。即便是這麽一副快要被生活壓垮的模樣，他居然還能從容有禮地同宗溟問好。

宋平封見明耀歸位，他同正牌生活助理對視一眼，又和宗溟打了招呼，毫不拖沓地離開了宗溟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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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溟目送宋平封離開，然後才把視線落在了明耀身上。

宋平封是宗溟的工作夥伴，宗溟面對他的時候更公事公辦一些，但明耀是生活助理，所以還能稍稍離宗溟“這個人”更近一些。

明耀感受到宗溟有話要說的眼神，他把從李家取來的大保溫壺放在辦公桌上，主動解釋，“是宋特助自己提出要暫代我的工作，其他人他不放心，我也不放心。”

明耀邊解釋，邊進到休息間把新訂制的西裝挂好，又把背包裏各種各樣的私人用品安置妥當，然後才走回辦公室這邊。他在宗溟身邊規規矩矩地站定，接替宋平封繼續當個人形擺件。

明耀不說話，明耀只是欲言又止地看着宗溟。他那雙眼睛亮得仿佛會發光，隐隐帶着一絲亢奮。

宗溟早上剛被杭寧的跳大神視頻氣了一回，現下又感受到身邊人奇奇怪怪的目光，瞬間更沒胃口了。

他把筷子一撂，慢條斯理地整理好儀表，然後才吐出一個字，“說。”

明耀聽了宗溟的話，仿佛解謎游戲玩到通關了似的，整個人都在不動聲色地雀躍。

他開口說道，“宗總，您真的是個好人，雖然我還沒能完全想起來過去的事情，但我通過蛛絲馬跡，已經領悟到了您的良苦用心，我相信您想要見到的大團圓結局，一定就在不遠的将來。”

宗溟：？？？

明耀這個人，利落幹練、謹慎細心，雖然，他有一些奇奇怪怪不好評價的小毛病。

比如過度沉迷網絡小說，偶爾思維會像脫缰的野馬一樣四處狂奔。

宗溟想起杭寧擋住攝像頭跳什麽大神的事情已經心很累了，他不想在心很累上再加一個心更累，所以并不準備繼續聽明耀的胡言亂語。

宗溟站起身，打算去裏間的休息室洗個澡，沒想到他剛邁出一步，卻是聽見明耀繼續說道，“宗總您放心，我和杭寧一定會好好在一起的。”

宗溟邁出去的腳收了回來，他和明耀對視三秒，重新坐回了寬大的辦公椅裏。

宗溟抱臂而坐，擺出了一副願聞其詳姿态，“從頭說，慢慢說，仔細說。”

明耀過于興奮，完全沒有察覺到宗溟語氣裏暗藏的不悅。

他用破案一樣的思路說道，“我第一次見杭寧的時候，就覺得很奇怪，我們明明從來沒見過，他卻直接喊我‘耀哥’。那語氣、那神态，實在是太自然太熟悉了，不可能是故意攀關系。您知道的，我這個人一向非常謹慎，所以這個小疑問，我一直放在心裏，後來還故意接近了他幾次，想要探查真相。您猜後來怎麽樣了？”

明耀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不但忘記察言觀色，甚至還敢對着宗溟提問。

宗溟目光沉沉，卻十分配合地問了一句，“後來怎麽樣了？”

明耀繼續口若懸河，語氣激動，“後來果然被我發現了端倪！有一次，我和杭寧在食堂裏迎面碰上，他拎了一大袋子各式各樣的飲料，順手遞給我的，居然就是我特別喜歡的那個牌子。我觀察過了，他是專門選出來的，絕非巧合。”

宗溟意味深長，“哦？”

明耀繼續滔滔不絕，“還有一次，我去他們練習室看他們跳舞，有個紅頭發的練習生遞給我了一袋辣條，我剛想接，卻被杭寧拿走了。您猜他又說了什麽，他随口就說了一句我胃不好不能吃辣，雖然說完之後，他又找補了一句，說看我太瘦了肯定就是胃不好，但這反而更加欲蓋彌彰了。”

宗溟換了個更舒适的坐姿，氣勢不減反升，“所以呢？”

明耀铿锵有力地做出了結案陳詞，“所以我敢肯定，我和杭寧從前是認識的，而且關系匪淺，您帶我見他，必然是有意為之。關于我和杭寧的關系，我認真想了很久，終于想通了，我和杭寧以前必定是戀人關系。”

宗溟盡管知道明耀偶爾會抽一些精神類的風，但還是被明耀砸在他面前的這個結論硬控了幾秒，以至于沒能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明耀以為宗溟的沉默是一種默許，繼續感慨，“杭寧和我之間的那種熟悉感，甚至比他和他的隊友們還更自然，這種氛圍感絕不可能是憑空産生的。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我忘記了他，但從他沒有第一時間和我相認來看，這其中必然經歷了許多坎坷挫折。不過現在應該已經雨過天晴了，所以您才好心帶我再次認識杭寧，想讓我們重新開始。”

宗溟一字一句地重複明耀的話，“我，帶你再次認識杭寧，讓你們重新開始。”

明耀篤定地說道，“謝謝宗總，雖然我還沒想起來過去的一切，但我一定會重新愛上寧寧的，絕不辜負您的一番心意。”

宗溟：“寧寧？”

明耀破天荒的，仍然沒能察覺出宗溟語氣裏的不善。

他繼續說道，“雖然李副總那邊的人都在抹黑您，說您過度關注杭寧，是因為您看上杭寧長得好看了，想潛規則小練習生。但我知道您潔身自好，絕不是那樣的人，您之所以對寧寧特別關注，全都是為了我。”

宗溟：……

宗溟沉默幾秒，傾身看向了明耀。

宗溟的外貌非常優越，但過分優越的外表卻總是被沉穩冷厲的氣場所掩蓋。

現下，宗溟依然是那副正派又孤高的模樣，他用再正直不過的語氣，慢條斯理地說道，“我看上杭寧長得好看了，想潛規則小練習生。”

明耀以為宗溟是要鼓勵他再續前緣，他先答了一聲“好的”，然後才反應過來宗溟在說什麽。

明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震驚地看向宗溟，張了幾次嘴巴，卻是一個音調都沒能發出來。

宗溟重新站起身，朝着休息室走去。

在路過明耀身邊的時候，他擡手拍了拍明耀的肩膀，語氣深沉，“再讓我聽見你喊‘寧寧’，送你出家。”

明耀：……

明耀機械地目送宗溟離開，嘴巴漸漸張大，整個人陷入了懷疑人生狀态。他目光渙散地看着前方，看着看着，視線又猛然聚焦在了宗溟的辦公桌上。

宗溟的辦公桌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多了一張拍立得照片。照片裏面，比現在年紀還要小一些的杭寧笑着站在宗溟旁邊，看起來很親近的樣子，他們面前擺着一個造型漂亮的生日蛋糕，蛋糕上的翻糖人偶，和杭寧有五六分神似。

明耀鬼使神差地拿起了那張照片，又把照片翻到了背面。

不出所料，背面果然寫了字，簡簡單單的兩句話，筆跡清秀，應該是杭寧寫的。

“生日紀念，謝謝宗先生。”

咔嚓一聲脆響，在明耀腦中震蕩，他覺得那是他未來人生分崩離析的聲音。

明助理回憶起宗溟對待杭寧的種種特別之處，再回想一下自己剛剛都對着宗溟說了些什麽，越想越失去了對人世間的眷戀。

他拿起手機，哭唧唧地給宋平封發了一條信息。

【明耀：如果我不在了，照顧好宗總。】

【宋平封：？】

【明耀：別問，作過。】

【宋平封：……】

清晨的陽光，透過一扇扇巨大的落地窗，洋洋灑灑地傾瀉了滿地，炙熱的金光肆意流淌，很快占據了整間練習室。在許多人的生命裏，新的一天早已經拉開序幕，但在苦練一整夜的練習生們這裏，他們還都沉浸在疲累的酣睡中，沒有一點快要醒來的意思。

杭寧把練習室裏厚重的窗簾又往旁邊拉了拉，試圖用耀眼的明光喚醒X班的幾位小夥伴，但這一切顯然都是徒勞，面對晃眼的光線，距離窗邊最近的陳詞只是翻了個身，然後繼續陷入深睡狀态。

杭寧是七個人裏醒得最早的一個，他已經去天臺練了功，回寝室洗了澡，還從食堂帶了早飯回來，沒想到這群人仍然沒醒。

牆上的LED數碼萬年歷不停變換着時間，杭寧看看小夥伴們，又看看挂表，最終還是決定當個殘忍的人。

杭寧拿出了自己的手機，他先在資料庫裏找到他想要的音樂下載下來，然後又用藍牙連接上方天書自帶的兩個大音箱，再把音箱擺在了睡覺的這群人正對面。

在做好前期準備工作之後，杭寧輕手輕腳地出了練習室。他貼着門邊觀察了一下，覺得萬事俱備，于是手機一按，立即開始用最大音量播放他手機裏剛剛下載的內容。

高昂光耀的樂聲忽然奏響，帶着感召青春的偉大力量。

一個字正腔圓的男聲拔地而起，深情呼喊，“第二套全國中學生廣播體操——《時代在召喚》！！！”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的節拍音震得整個練習室都跟着顫動了起來，緊接着魔性的1234、2234開始立體聲環繞。

橫七豎八“躺屍”的幾個練習生忽然從睡夢中聽到這樣震懾靈魂的召喚，一個個兩腿一蹬，差點被直接帶走。

他們有的滿眼迷茫，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懷疑人生的氣息。有的一翻身迅速站起，躲到牆角之後才回神。還有的目光呆滞，對着作為聲源的兩個大音箱靈魂出竅。還還有的DNA直接動了，擡手做起了廣播體操。

杭寧躲在門外偷看，被逗得努力忍笑。

他笑着轉回身，然後就看到了同樣笑容滿面的總導師詩清歡。

杭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