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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呂宜一向雷厲風行, 對上兩位總負責人也是公事公辦的認真嚴肅态度。她把齊康身邊的椅子拉開，直接落座，開口就是直奔主題。

呂宜：“宗總, 齊導，我想和兩位聊一下《臨風》與直播平臺合作的事情。”

選秀綜藝和直播平臺合作是宗溟近期新提出來的方案, 這種創新太過超前, 雖然表面無人反對，但想不通這個操作的大有人在, 只不過真敢面對面找宗溟問詢的, 只有呂宜。

齊康一向脾氣好, 又非常認可呂宜的工作能力, 他笑呵呵地說道, “聊吧，哪方面有疑惑，你說出來我們解答。”

呂宜：“首先我要表達, 我非常認可宗總的專業能力和戰略眼光，但關于與直播平臺合作這件事, 我有以下幾點疑問想要求教宗總。”

宗溟擡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呂宜：“第一, 直播平臺是新興産業, 大多數人甚至還沒有了解它到底是什麽，與這樣一個新生事物聯合播放《臨風》, 是否真能達到我們預期的宣傳效果？”

呂宜說完第一條, 見宗溟和齊康神色都很認真, 于是放下心來繼續發言。

呂宜：“第二, 我們缺乏與直播平臺聯合制作的相關經驗，甚至連國外都沒有類似案例可做參考, 所有突發狀況不可預料。因此，萬一練習生在直播期間出現不當行為，事後幾乎無法補救。”

呂宜說完，再次看向兩位主事人，但出乎意料的，她認為的這個巨大BUG，宗溟和齊康卻都是表現得非常平靜。

呂宜皺起眉頭，繼續說道，“還有第三，A衛視作為一線衛視，已經是國內最好的播放平臺，與一個新興的直播網站合作，風險性是否過高，而收益率又不夠高？做好了，第一只不過還是第一，做不好，第一白白拱手讓人。”

齊康看了一眼呂宜，又看向了宗溟，因為呂宜提出的這幾點疑問，早在之前讨論的時候，他就已經和宗溟探讨過了。

當時他的立場，與現在的呂宜幾乎別無二致。

宗溟開口，“在回答你第一個問題之前，我先反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傳媒這個行業是一成不變的嗎？”

呂宜堅定答道，“不是，它在變，它每天都在變，甚至比任何行業的變化都要大、都要快。”

宗溟很欣賞呂宜，不出所料，他也從呂宜口中得出了想要的答案。

在聽見呂宜的回答之後，宗溟繼續說道，“你提出以上三點問題，字裏行間都帶着優越感，覺得自己是大魚，直播平臺是小蝦米，A衛視與直播平臺實力差距巨大，一起合作更像是在被吸血。”

呂宜沒有答話，但心裏确實就是這麽想的，宗溟顯然也看出來了呂宜的真是想法。

宗溟語氣稍稍嚴肅了幾分，“事實真是如此麽？就像你所說，這個行業每天都在求變求新。從前大家只在電視上收看影視節目，後來也有了視頻網站，那為什麽以後不會是直播平臺？”

呂宜聽到這個反問，有些驚訝。

宗溟：“從前大家只看制作好的固定內容，這種輸出模式已經讓觀衆接近倦怠期，如果有更意想不到、更出人意料、更有期待感的形式和內容出現，它的成長潛力會遠遠超出你的想象。很多人現在确實還不了解直播平臺，但永遠不要低估觀衆接受新鮮事物的能力，在這個行業已經幾近飽和的情況下，只有新的傳媒形式出現，才會再次獲取現象級的成功。《臨風》、A衛視、直播平臺，它們組合在一起，才能集齊所有要素。”

對于宗溟這位過于年輕的上位者，呂宜從前和所有人一樣，覺得他才華橫溢卻也孤高冷傲。

他們認為宗溟和其他人不在一個層次上，也懶得在意其他人的想法，然而出乎意料的，宗溟并非呂宜想象的那樣将她簡單打發出去，反而以合作者之間平等的姿态，認認真真在和她探讨。

強勢如呂宜，在聽完宗溟的闡述之後也忍不住輕笑了一下，“宗總，我覺得我要被你說服了。”

齊康在一邊樂呵，“一姐，你完全就是我的翻版。其實最開始時候，我也持保留意見來着，後來越聽他說越覺得有道理。”

宗溟看了眼齊康，很少見地笑了下，又重新看回呂宜，“第二點和第三點還需要聊嗎？”

呂宜想了想，繼續說道，“第三點不用了，但第二點我覺得還是要聊一下的。”

齊康努力回想第二點是什麽來着，呂宜卻是已經再次開了口。

呂宜：“雖然我現在也認同了與直播平臺合作的想法，但用《臨風》來嘗試是否過于冒險？我們完全可以選一個其它項目去試錯，而不是賭上近幾年最好的一個項目。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我們欠缺與直播平臺聯合制作的相關經驗，就連國外都找不到任何可借鑒的案例，所有突發狀況全部不可預料。”

宗溟答話，“《臨風》是成長類真人秀節目，它比任何其它綜藝都更适合也更适配。你作為資深業內，可以推演一下，一周播出一集的唱跳綜藝，和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能看到自己支持的練習生在做什麽，它們擁有的觀衆粘性一樣嗎？”

呂宜不用推演，在宗溟說到一半的時候，她就已經驚醒了。

宗溟顯然從呂宜的表情裏得到了答案，他繼續說道，“至于直播會出現不可預料突發狀況的問題，在會上我已經通知宣發組把現有的《危機公關應急預案》重新修訂和完善，盡最大努力把直播可能出現的各項因素考慮在內，剛剛你參會應該也聽到了。”

呂宜點頭。

宗溟語氣認真，“我們的宣發團隊是業內最頂尖的，我相信他們多年累積的工作經驗，更相信他們的工作能力和應變能力。”

呂宜猶豫，“技術産生的相關問題容易解決，人才是最大的變數，那些練習生們……”

宗溟會意，他知道呂宜的未盡之言是什麽，但他不在意。

宗溟：“如果真有練習生在直播期間做出不當行為，我覺得完全沒必要替他們公關。我們是要甄選最優質的偶像，不是現在就教會他們表裏不一。《臨風》不會幫任何練習生立人設、搞詐騙，更不會給任何練習生當遮羞布，不論他們有什麽背景、來自什麽公司。我必須重申一次，《臨風》是一個項目，但不是一場生意。”

呂宜在這次深聊之後，對宗溟這個人有了全新的認知。

宗溟既有眼界，又極有魄力，是天生的上位者，而對于這位天之驕子來說，最難能可貴的，是他身上有着這個行業裏罕見的風骨，它藏在耀眼奪目的才華與家世之下，不了解他的人，難以窺得分毫。

呂宜望向宗溟，信服地說道，“我知道了，宗總，我支持您的決策。”

宗溟點點頭，雖然仍是一貫的淡漠模樣，卻并不讓人覺得他缺乏誠意。

該談的事情都已經談妥，呂宜起身告辭，朝着會議室大門口的方向走去。

就在她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卻是又聽見了宗溟從容沉穩的聲音。

宗溟：“一姐。”

呂宜有些驚訝地轉回身，沒想到宗溟也會這麽稱呼她。

宗溟：“還有句話想和你說。”

呂宜面露迷茫。

宗溟說話的語氣，比之前溫和了幾分，“時代不同，有些觀念是時候該改變了，不要總想着國外如何如何，華國的從業者同樣優秀，沒必要一直跟在別人身後。《臨風》的賽制雖然是引進的，但它在不同的文化土壤，吸收不同的養分，必然會開出不一樣的花，沒人規定它不能更加大放異彩。”

呂宜聽到宗溟的話，微微愣住，然後，又很開心地笑了。

她是一個嚴肅的人，鮮少會有這樣的笑容。

年輕時候，她永遠被教育要去學習複刻甚至是抄襲國外的大火綜藝，新人們自己的想法只會換來無盡的責罵和貶低，但終于有這樣一天，有這麽一個人，親口告訴她，我們足夠優秀，我們自己能做出最好的內容。

齊康靠在椅子裏面，近距離圍觀了宗溟和呂宜溝通的全過程，又和宗溟一起目送呂宜邁着堅定的腳步離開。

直到會議室的大門徹底重新關閉，齊康才一下子坐正身體，直直地盯着宗溟看。

宗溟不解問道，“怎麽了？”

齊康：“你剛剛在和一姐談話的時候，雖然還是平日裏那副公事公辦的态度，但我莫名覺得你心情很好。你甚至在我插話時候，還轉頭沖着我笑過一次。我越說越覺得你這心情真的不是一般的好，四舍五入，約等于滿地亂蹦了。”

宗溟：……

齊康：“你看你看，我都這麽說了，你居然還沒起殺心！宗總制片，我必須鄭重提醒你，一姐參加工作那年，你才小學畢業。”

宗溟淡淡地瞥了齊康一眼，懶得搭理。

齊□□命不息、作死不止，他沒有得到宗溟的制裁，幹脆挪動椅子，把自己靠到了宗溟身邊。

齊康：“你好像真的心情特別好，為什麽？”

宗溟：“想知道？”

齊康用力點頭，“想知道。”

宗溟似乎是早已經準備好了，在齊康給出答複之後，他大方地拿起手機劃開屏保，又點進聊天軟件，把手機舉到了齊康面前。

齊康好奇心已經升至滿格，眼睛都不眨地盯着看，而映入他眼中的，居然是宗溟和明耀的V信聊天窗口。

兩個人之間最後一條聊天記錄，是明耀發出來的一張動圖。

宗溟怕齊康看不清這個動圖，很好心地幫了把手，把動圖點成了最大化。

動圖裏面，杭寧坐在練習室裏的地板上，看着居然有幾分乖巧。只見他把一個平安扣吊墜戴在了脖子上，緊接着又放進衣服裏面，放完之後，還賣萌似地用手拍了拍。

宗溟跟着齊康一起看杭寧的動圖，邊看邊問，“是不是很可愛？”

齊康不敢相信自己在宗溟嘴裏聽見了什麽劇毒的詞彙，他震驚地問道，“你說什麽？”

宗溟重複，“是不是很可愛？”

齊康：……

宗溟：“記得和後期那邊說一聲，這段剪掉不能播。”

齊康用被雷得所剩無幾的理智答話，“我知道，現在的觀衆都自帶八倍鏡，那個平安扣被認出來就麻煩了。”

宗溟：“你在意的是這個？”

齊康：“不然呢？你在意的是哪個？”

宗溟：“太可愛，不想給別人看。”

齊康：……

齊康連人帶着椅子一起急速後退，退到牆角之後，才用崩潰的語氣喊道，“你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