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敘話

第017章 敘話

等周姨娘平複好心緒，顧昭言才扶着她進了房間，期間周姨娘一直緊緊攥住他的手，一雙紅腫的眼睛更是緊緊盯着他，好似怕他一下子就不見了影子。

扶着周姨娘坐在椅子上，顧昭言跪在她面前擡頭看着她，看着她憔悴的面容還有淚水漣漣的眼睛，終于叫出了一聲：“娘。”随着這聲“娘”出口，顧昭言心頭酸澀難忍地落下了眼淚。

周姨娘連連點着頭，輕顫着手撫向顧昭言的臉，為他擦拭着臉上的淚水：“我的兒……我的兒……你真的回來了？娘不是在做夢吧？”

顧昭言抓住她的手腕眼中含淚笑着點頭：“不是做夢，兒子真的回來了。”攥住周姨娘手腕的時候，他下意識地為她診了脈象，發現她內裏虧虛，只怕是多年前自己被送走之後就一直未曾舒心，以至于抑郁成疾五髒六腑皆有損耗。若是不加以調養，怕是有礙壽數。

“你的臉……”周姨娘眼裏滿是疑惑，她并不是懷疑顧昭言的身份，畢竟顧昭言肖母，五官精致出衆，一眼就能在他的臉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只是比自己更加好看。況且那頭銀色發絲也不是一般人可以作假的。

顧昭言沒有說真話，只是說道：“當年我被丢棄在雪地裏，被師父撿回了廟中，精心教養到如今年歲。臉上的胎記也是被師父治好的，只是不知為何，單單留下這一朵紅蓮無法消除，師父說這許是上天的恩賜，便沒有繼續根治。”

她聽着顧昭言被那兩個老虔婆扔在雪地裏，心就是一揪。那麽小的孩子就那樣被扔在寒冷的雪地上，若不是安哥兒的師父路過，她的安哥兒焉有命在？同時她心裏也恨上了賈政，若不是賈政對安哥兒不上心，那兩個仆婦哪裏來的膽子敢這樣做？

周姨娘垂眸深思着，素帕被緊緊攥住手中，也許……這其中也有老爺的暗示也說不定！只是老爺當真這般狠心？她想着這些年來賈政對自己的敷衍，她每每提起安哥兒，他都會發怒，逐漸的便也不再來。她想，賈政真的有此狠心！她緊咬牙關，對賈政愈發的怨恨。

周姨娘回神看着顧昭言眉心的印記，想要摸一摸，卻又怕污了上天的恩賜，就點頭道：“你師父說得對，這就是上天對你的恩賜。不知你師父在哪裏修行？娘雖然無法出門，這些年也攢下了不少體己，想要添些香油錢。更何況，你師父救了你的性命，娘怎麽也得感恩才是。”

顧昭言搖了搖頭，在周姨娘疑惑的目光下微紅着眼睛說道：“師父已經圓寂，登達極樂世界。”

周姨娘揚起溫柔的笑容安慰道：“你師父能将你教導的如此出色，想必也是一位大德高僧。如今圓寂，定是功德圓滿，去往佛祖座下繼續修行，你該為你師父高興才是，切莫如此悲傷，讓他在佛界也挂念于你，不能安心修行佛法。”

顧昭言吸了吸鼻子，“我知道，只是師父與我亦父亦師，如今師父走了，我豈能不傷心。”

“好孩子。”周姨娘拍拍顧昭言的手，笑道：“娘會在菩薩面前為你師父誦經祈福的。”她現在看顧昭言哪哪都好，只覺得心滿意足，滿心滿眼的都是這個失而複得的兒子。

落月端着一杯香茶走了進來，将香茶放到了桌子上，見母子倆相談甚歡心中也是高興得緊，不禁說道：“如今少爺回來，等明兒去禀了老爺，日後少爺就能長久陪伴在姨娘身邊了。”

“不可。”周姨娘想都不想的就拒絕了落月的建議，落月不懂，“難道姨娘不想少爺回來嗎？”以前姨娘不是日夜都盼着少爺回來，怎麽少爺有機會回府卻要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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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昭言也很久了好奇，他以為周姨娘會迫不及待地去告知賈政這個消息，沒想到她會一口回絕。

周姨娘拉住顧昭言的手叮囑道：“不！不要回來。這府裏藏污納垢，娘若不是深陷其中也早不想待了！”她絲毫不覺得這樣說有什麽問題，她只擔心自己說的太清讓顧昭言對榮國府心生好感，想要認祖歸宗。“兒啊，聽娘一句話，你如今已經佛門弟子，那日後便也一直是。榮國府不是什麽好地方，身為榮國府的子孫，莫看榮華富貴在身，那些責任也必然是要擔着的。娘不求你有什麽大志向，只盼着你平平安安就好。”

聽周姨娘這樣說，顧昭言就明白了她在擔憂什麽。見她紅腫的眼睛裏滿是對自己的擔憂，顧昭言就不忍拒絕，便颔首應下：“娘，我答應你。師父教了我很多，如今我在為景王爺的兒子治病，等他的病好了，兒子就找機會請他幫忙讓你出了這榮國府。”

周姨娘搖搖頭，止住想要說話的顧昭言說道：“皇家人又豈是那樣好打交道的？娘不願你為了我為難，只要能夠像現在這樣，時不時的能夠見你一面娘就滿足了。”

顧昭言知道周姨娘的顧慮，聞言也沒有多說，只道：“娘，您放心，我有分寸的。娘，您要好好保重身子，将來咱們母子相處的時間還長着呢。”說完他轉頭看向落月，讓落月給他準備紙筆。

周姨娘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要紙筆做什麽。顧昭言解釋道：“我給您開個方子，這些年你憂思成疾身子不好，需要好好調養調養。明兒你讓落月先去抓藥，等回頭我給您做些養身丸子，保準您舒舒坦坦無病無災的長命百歲。”

“好好，我兒有本事，娘一定好好吃藥保重身子。”周姨娘看着認真寫字的顧昭言臉上滿是笑意，如今他已經不是那個剛出生就被送走險些喪命的孩子，而是學了一身本事可以護住自己了。瞧着兒子這般出色，周姨娘再沒什麽憂愁了，她想便是自己此刻死了也瞑目了。

顧昭言很快寫好了方子交給了落月，叮囑落月明日一定要去抓藥。落月認真應下，再三保證會去顧昭言才作罷。

母子二人又說了會兒話，落月不得不上前提醒道：“姨娘，少爺，已經寅時過半了。”

周姨娘不舍地看着剛見着的兒子，忍不住紅了眼睛，只是不舍也要分別，不然等天亮府中下人出來走動就不好走了。

“娘，您先歇着，兒今晚上再來看你。”顧昭言不舍地注視着周姨娘，“娘，我走了。”說完便狠心轉頭，在月色下才飛身越上屋頂，身形極快地消失在夜色中。

周姨娘癡癡看着顧昭言的背影久久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