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39章

新的一天是個陽光明媚的大晴天。

我出門的時候, 發覺外面的溫度比我預料得要低一些,這才反應過來,秋天已經到了。

又到了秋高氣爽的時節。

不知不覺間, 我已經和紀文軒重逢三個多月了。

花園裏的花已經換了一批,負責移栽的工作人員幹得不錯,留給我需要修剪的空間比較休閑。

我侍弄好了花朵, 轉過頭,一點也不意外地看到紀文軒出現在了我的身後。

他今天帶了一副沒有度數的無邊框的眼鏡,顯得更加斯文儒雅。

實話實說, 我要是同性戀,我大概率會喜歡他。

但挺可惜的,我不是。

--

他今天收拾得這麽好看, 有點像求偶期的孔雀,我被這個形容詞逗笑了。

我對他說:“怎麽又來?”

“誰讓你在這裏, ”他停頓了一下, 露出了一個很好看的笑容, “你在哪裏, 我就在哪裏。”

“不行, 太肉麻了,老板。”我故意加重了後面的兩個字,想試探他的反應。

如果他對這兩個字很不滿, 我就再強調一下我們之間的關系,讓他“清醒一點”、“知難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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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卻笑着說:“老板離不開你, 甄萌。”

我一下子就沒話了。

論無恥, 我是遠遠都比不上他的。

論勇氣, 不是,我有勇氣這個玩意兒麽?

我要是有勇氣的話, 在過去的那些社畜生涯裏,我早就翻臉無數次了。

但事實上,不管我的老板有多麽離譜,也不管最後的離職過程有多麽惡心,我始終沒有翻臉的勇氣。

——或許是因為尚未到手的工資和賠償金,或許是因為很有可能打到老公司的“背調”電話。

我的容忍成了習慣。

我或許真的應該跟他說得明明白白,但我又害怕因此而發生任何改變。

是因為金錢麽?是因為穩定麽?是因為情感麽?

好像什麽因素都占上了那麽一點。

我深吸了一口氣,說:“紀文軒。”

紀文軒含笑看着我,問我:“中午你做什麽?”

我一下子就洩了氣。

我的目光落在他的輪椅上,我很清楚,如果我說出拒絕的話,對一個腿腳不便的人有多殘忍。

或許應該找一個更合适的時機,或許還應該再鋪墊鋪墊。

我已經退卻了,但紀文軒卻像是我肚子裏的蛔蟲似的。

他好像并不願意放過我。

他說:“甄萌,上次我提議的讓你去讀書的事,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還沒考慮明白。”我飛快地說。

紀文軒輕輕地嘆了口氣,說:“這樣,學費我不幫你出了,從你的工資裏扣,一年二十萬的學費,每個月直接從你的工資裏扣掉一萬八,等你畢業了,我也不會幹擾你的職業選擇,好不好?”

“……”

紀文軒他讓步了,他把更誘人的條件擺在了我的面前,我幾乎要立刻答應了。

但下一瞬,我又反應過來,這相當于我背上了一萬八的無息貸款,而離開紀文軒,我是很難找到能擔負得起這筆錢支出的工作的。

這個碩士的學制是2.5年,但基本都要上滿三年。

我不擔心紀文軒這三年裏會炒了我。

但我擔心在這三年裏,紀文軒會潛移默化地讓我習慣他的親昵,最終成為他的情人。

我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剛好避開了紀文軒擡起來的、想要握住我的手。

我們的視線短暫交接,像是一場兵荒馬亂的交鋒。

他輕笑着問我:“怎麽了?”

我遲疑了幾秒鐘,向前伸了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紀文軒。”

“怎麽?”

“我還要再想一想。”

“那就再想一想,當然,如果你不想要付學費的話,我之前的提議依舊有效。”

這不是付不付學費的事。

這是要不要我“賣身”的事。

我擡頭想瞪他一眼,卻發現他依然在笑。

我瞬間明白,他這就是個陽謀,我再糾結、再扭捏,還是無法抗拒的陽謀。

那我糾結扭捏什麽呢?

我的人生雖然在大學畢業後一路平緩下墜,我的野心雖然早就在一件件事中磨得支離破碎,但我是個人,是人就會有想要過得更好一些的本能。

而我想抓住這個機會。

“從我工資裏扣學費吧,我還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呢。”

說完後半句話,我還有點不好意思。

“你可以的,”紀文軒并沒有表現出很明顯的喜悅,他很平靜地看着我,“我想讓你去讀,你就一定可以考上。”

“……咱可不興作弊那一套啊,這是違法的。”

“并不是,”紀文軒一手扶額,笑了笑,“我會親自輔導你的。”

“你這都畢業多少年了,行不行啊?”

“當然行。”

“……要不,我自己找了個老師吧。”

“甄萌——”

“我真的怕你這個霸道董事長不靠譜啊!”

--

等我看到備考的科目和教材的時候,才意識到,紀文軒靠不靠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不能出得起這個學費,因為考試內容,至少對我來說,都并不難。

因為複習的時間很寬裕,我每天複習兩個小時,其他時間還是好好做我的日常工作,包括但不限于陪紀文軒。

紀文軒還真的成了我的學習搭子,因為學習的內容不難,他還可以給我講講課。

死去的記憶又重新複蘇起來,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紀文軒也做過我一段時間的“老師”,他幫我講解了一道又一道的數學題,還會用鼓勵的語氣對我說:“甄萌,你進步很大。”

那時候的我是什麽反應呢?

哦,想起來了。

我會對他說:“紀文軒,有我這個學生,你是不是特驕傲吧?”

紀文軒總是會爽朗地笑,然後用手攬住我的肩膀,揉亂我的頭發。

他會說:“甄萌,你這個家夥,怎麽能這麽可愛。”

“誇我英俊,我不愛聽可愛這詞兒。”

“好好好,英俊。”

“誇我是世界上最英俊的人。”

“這很難誇出口啊。”

我佯裝生氣,瞪了他一眼,他嘆了口氣,說:“好吧,全世界最英俊的甄萌,我們一起去文具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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