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

中原中也有些混沌的意識徹底清醒過來時,人已經在港.黑的私人醫院了。

他睜開眼看到的是有點熟悉的天花板,自從能熟練掌控自己的異能力後,除了偶爾幾次因為污濁進醫院之外,他已經很久沒有受過嚴重到需要進醫院的傷了。

“呦,被惡龍綁走的公主大人終于醒啦。”守在床邊的家夥“啪”的一聲合上了手裏拿着的自.殺手冊,彎着身子伸手在中原中也眼前晃了晃,見中原中也的眼睛眨動一下,往他這邊瞥,才比了個數字2,“還記得你是誰,叫什麽名字嗎?認得我嗎?還有,這是幾?”

中原中也看着眼前裹着繃帶的太宰治,太宰治沒圍森先生的紅圍巾,身上的裝扮比起他當首領的那陣子,更像是他當幹部的時候。只不過臉上的繃帶鏡像一樣換了邊,纏法和十幾歲時候一樣,綁住了右眼,露出來了左邊。

在他剛從五條悟構建的幻境中清醒,渾渾噩噩的那一陣子,勉強還能分辨出是太宰帶人把自己救了出來。

雖然還不知道現在到底什麽情況,總之先以收集情報為最優先吧。

“你晃得我頭暈,太宰你還敢問點更無聊的問題嗎?”

中原中也揉着太陽穴,他這一動彈就發現自己的身體仍然很沉重,簡直堪比自己開了污濁之後産生的身體負荷。

“沒辦法嘛,人的腦子是個很複雜的東西,中也被那個特級詛咒師帶走動了這方面的手腳,我們會懷疑你已經被他控制是理所當然的吧?雖然我不覺得中也能騙過我,也已經碰過你的脖子,把能解除的詛咒都解除了,可誰也說不準是不是真的就沒有殘留了。”

太宰治摸着下巴打量躺在床上的中原中也。

“哈,你那個麻煩的異能力果然只在對付自己人的惡作劇場所能夠物盡其用。”中原中也嘗試用力坐起身,不過卻失敗了,“我的身體……”

“這個我的異能力可摸不沒,你身體的後遺症不是詛咒造成的,是藥物殘留,中也你也知道自己的耐藥性什麽水準吧?”

太宰治好像發現了什麽,湊近了一點,這下子他距離中原中也的臉就剩下不到二十公分了。

“……太近了,你走開點。”

中原中也抿着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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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有點糟糕啊,這個藥量,他這幾天的行動力都會成問題。

“等等,中也別動。”太宰治雙手按住中也的頭,唯一露出來的左眼直勾勾的盯着中原中也的眼睛,神色格外的嚴肅,“啊啊,笨蛋中也還是中招了啊。”

太宰治直起身,按下傳喚鈴,等護士進來後吩咐了一句“立馬聯系森先生”,随後摸出來一副手铐,在中原中也驚訝的神色中把兩個人铐在了一起。

想掙紮,卻因為沒力氣而沒掙開的中原中也對目前的展開一頭霧水。他直覺太宰治沒在開玩笑,也不是在作弄他,而是來真的。

……中招?

那個幻境嗎?

“別動,我也不喜歡這樣啦,和中也铐在一起什麽的……最差勁了。”太宰治嘆了口氣,他從隔壁的桌子上拿過來一面小鏡子,舉在中原中也臉前,示意他自己看,“看你的眼睛,五條悟居然真的鼓搗出來了成果,荒霸吐的力量開始被他向詛咒同化了,而你,如果他成功了,會變成什麽樣不用我多說吧?”

中原中也看着鏡子中的自己,那裏面是一張他再熟悉不過的臉,和現實中22歲的自己沒有任何不同,連眼尾挑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樣。

不同點在于太宰所說的眼睛。

钴藍色的眼睛變化并不算大,不仔細看的話可能都發現不了——他屬于人類的圓形瞳孔變得細窄了很多,像是見到早上陽光後改變了瞳孔形狀的貓咪,幅度不大,只是從圓形變成了橢圓,可這卻是某種預兆。

所以之前的那些……五條悟抓他的目的是把自己從異能力者變成詛咒師?

看太宰的表情好像不止如此。

試探在太宰面前和暴露是同等意思,中原中也權衡後決定攤開來說,“什麽意思?”

“嗯?”

知道不說明白太宰一定會多想,中原中也又更詳細的問了一遍,“從頭說,五條悟是誰,他對我做了什麽,還有會造成什麽影響。”

總之,先搞清楚游戲背景設定。

太宰治把小鏡子丢回桌子上,目光卻沒從中原中也身上轉開。只這麽一小會兒他就想到了好幾種可能,但他到底還是在森先生來之前給中原中也進行了解釋。

一開始中原中也只是安靜的聽,無論是關于咒術界禦三家之一的五條家在多年前就叛入了咒靈陣營也好,還是五條悟目前是統領各個特級詛咒的公敵也好,都只是聽着沒有額外表示。

哪怕太宰治說到五條悟盯上他的根本原因就是發現了荒霸吐的力量十分接近世界的本質,認為可以通過同樣層面的詛咒力量同化他,讓他成為自己人,中原中也臉上的表情也不曾改變。

也就是說,只要他什麽都不做,任憑五條悟胡搞,主線任務的第一條就可以完成了。

中原中也之前還在想這個“荒獸”代表了什麽,這樣看來恐怕代表的就是荒霸吐堕落詛咒化的另一面。

而太宰去救他的時候,束縛他手腕的也并不是鐐铐一類的東西,而是擁有轉化力量的咒靈。五條悟之所以用幻境潛入自己的潛意識,是想通過植入虛假的記憶來改變自己的認知。

自己那時候要是沒有識破,可能就會在幻境中走向另一條道路吧?

比如五條悟會加入羊,取代掉太宰,把自己從分.裂的羊中帶走,十六歲接觸到的真相很可能也會徹底反轉,順理成章的讓自己接受自己其實不是人類,而是某種咒靈的“事實”。

中原中也平靜的表情第一次出現變化,是在太宰治說起五條悟當年為何會叛出咒術界時。

“中也還記得你誕生時炸出來的擂缽街吧?當初方圓2000米內的一切都憑空消失了,包括那時候來橫濱出任務的當代五條家的家主。”

太宰治停頓一下,因為他發現中原中也沒和自己铐在一起的那只手在被子下動了動,把薄被撐出來了一點點弧度。

那是中原中也攥住了拳頭。

“你是說我誕生的時候殺掉了他的父親?”

中原中也趨向于橢圓的瞳孔隐約透露出獸的兇戾,讓太宰治一時間分不清他的情緒。

因為那構成實在有點複雜,複雜到對中原中也十分熟悉的太宰治都沒能看出來那裏面的幽深色澤到底意味着什麽。

“不僅是他的父親,準确的說是五條家的整個小隊都人間蒸發了,有可能他選中你還有這個原因也說不定?”

太宰治饒有興趣的觀察中原中也的反應,“你想啊,他那麽慘,五條家本來就是禦三家裏面人數最少的,荒霸吐事件過後更是只剩下年僅一歲的他自己,咒術界還因此動蕩了一陣子,就結果而言,五條悟失蹤了,再出現的時候他就已經成了咒靈那一方的人,和詛咒為伍了。”

他的眼睛……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失明的嗎?

中原中也張了張嘴,到底沒問出來這個有點過界的問題。

太宰治聲音忽然變得輕飄飄的,是他一貫用來引誘人的好聽聲線,在陰寒外面僞裝上一層暖融融的真摯關切,發自內心的樣子俨然是在暗示着“相信我,我是為了你好”。

“稱得上是家破人亡對吧?從天之驕子落到比擂缽街的野犬還不如,所以啊……”太宰治凝視着中原中也斂住了情緒的藍眼睛,“他會挑中也大概也是想報複你吧?你想啊,把造成他人生悲劇的你從神壇拉下來,從高高在上的神變成匍匐在地的獸,篡改你的記憶與認知,利用完了你,最後再殘忍的告訴你真相,你為了與自己不共戴天的仇敵毀滅了最愛的港.黑,哇,這種程度的負面情緒,大概能讓你變成更加可怕的詛咒吧?”

不,他不會。

中原中也想到了幻境中,被六歲的五條悟牢牢捏着不松手的棒冰棍。

或許是這短短的十幾年一直都在失去,那個小鬼似乎對自己得到的,以及擁有的東西格外的看中。

只要他得到了,他不可能再親手丢掉。

而且……

雖然那個幻境還未展開就被中原中也打斷了,可他無端覺得,五條悟原本打算做的不是這個。

太宰治足足等了将近半分鐘都沒能從中原中也的眼睛裏看到自己所等待的東西,頓覺無趣的太宰治聳了聳肩,只能把原因歸結為中也的大心髒。

中也每次都讓人既失望又驚喜呢。

“過說回來,你不應該對他比我要了解嗎?他居然沒把自己的烙印打到你的腦子裏,難道說蛞蝓的大腦因為結構不同,幸運的免疫掉了他的咒術?”

太宰治重新把話題拉回了正軌。

“啊,都說了他剛開始潛入,你的救援就到了。”

中原中也這實話說得多少有點敷衍,他本來還想再問一些情報,這麽配合的青花魚可不多見。雖然不知道太宰打着什麽主意,可五條悟的法子倒是讓他對羂索的這個游戲又有了新的想法。

或許不是羂索想這麽複雜,而是這個游戲內容本身,就是達成游戲結果必不可少的一環?

比如他在游戲裏做出的一切選擇都會在游戲結束後和現實相互貼合,引發改變。

所以才是這三種主線任務嗎?

堕落,背叛,以及活下去。

搞清楚了羂索的意圖,現在又回到了原點。

假設五條悟知道這一切,那麽五條悟會怎麽做呢?

可惜暫時沒時間給中原中也多想了,随着門外由遠及近的傳來一大一小兩種腳步聲,仍舊就任港.黑首領的森鷗外帶着愛麗絲趕到了。

真好啊。

中原中也低頭聽着森鷗外對局勢的分析,在心裏想。

這大概就是他曾經最喜歡的港.黑的樣子了。

“中也君還有別的建議嗎?”

“沒有了,一切都聽首領的吩咐。”

中原中也揉着裹了一層繃帶的手腕,太宰治已經在森先生的命令下把手铐解開了,目前正不開心的坐在遠處的椅子上背對着他們,用拒絕的态度表示抗議。

“□□根本就不可能關得住中也啊,森先生果然是年紀大了吧?居然會犯這種低級失誤。”太宰治踹了一腳病床的床腳,“不讓我看着小矮子,搞不好今天晚上港.黑就會被暴走失控的小矮子拆上天。”

“太宰君,這是一種對資源的極大浪費,而且我相信中也君并沒有被對方控制精神,目前的異變還僅僅停留在力量層次。”森鷗外笑眯眯的不為所動,“我知道你擔心中也君,不過現在最直接的解決方式,是一勞永逸的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無視掉太宰治關于“誰在關心中也啊!我才沒有!”的叫嚷,森鷗外一副“我懂我懂,我都懂”的表情,無聲勝有聲的給太宰治堵了回了。

“中也君也不用過于擔心,這只是暫時隔離觀察,只要确定沒有惡性變異,不會影響你的生命安全,無論是荒霸吐還是荒獸,港.黑都是養得起的。”

中原中也定定的看着已經多年沒見過的首領,這個首個得到自己跪地效忠,讓自己自願成為奴隸的男人,最後給出了從未改變過的回應。

“是,首領。”

啊,或許,我知道五條悟會怎麽做了。

中原中也想。

因為他一定知道的,知道我辦不到。

有些事只要開了一個口子,那麽這個口子只會越扯越大,最後一發不可收拾。

哪怕僅僅是一個游戲,我也沒辦法繞過自己的良心,毫無心理負擔的背叛港.黑,也沒有辦法背叛他。

等森鷗外帶着太宰和愛麗絲離開,病房裏只剩下中原中也一個人後,他擡手按上理應有咒紋存在的那個地方。

他仿佛又聽到了五條悟在離開前于自己耳邊的低語。

[我們還會見面的。]

真糟糕。

我的第一想法居然是去依靠你。

“那就來見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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