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保胎
第42章 保胎
不行!不可以!
看着河清郡主給自己灌藥時居高臨下的猙獰面容, 喬雲裳渾身發顫,跪坐在地上抖如篩糠,好似一只被天羅地網牢牢捕捉、無從逃跑的白兔, 轉瞬間便被覆蓋在無盡的灰暗陰影裏。
喬雲裳仰着頭仿佛不認識面前這個給他強行灌藥的婦人是自己的母親了一般,眼中的淚水如同泉一般湧出,滴落下無盡的恐懼、驚慌, 用力咬緊牙關, 不讓藥汁灌入自己的口中。
發苦發澀發腥的藥汁從他的唇淌至下巴, 最後滴落到衣襟上,河清郡主氣急敗壞間又惡狠狠地甩了喬雲裳幾巴掌, 強迫他張開嘴,随即又叫人拿藥往他嘴裏灌。
喬雲裳見狀再也無法忍受, 用掌心擋住滾燙的藥, 掙脫開河清郡主的束縛,踉踉跄跄地就往祠堂外面跑,急得河清郡主朝身邊的侍從大喊:
“快把他抓住!”
喬雲裳此刻徹底丢掉了所有的高門雙兒的矜貴矜持, 鬓發散亂, 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往門外走,但還未爬出祠堂的門檻,兩雙有力的雙臂就從旁邊伸出,用力将他拽了回來。
喬雲裳被人摁着跪倒在地, 淚水漣漣, 珍珠般的眼淚從眼眶裏滴落在地上, 形成了星星點點的小水窪。
他看着面色陰沉、拿着堕胎藥步步朝他走來的河清郡主,心中絕望不已, 最後崩潰失聲道:
“母親.......這是他留給的我的孩子,他走了, 我就只有這個孩子了.....求求你讓我留下他吧......我求求你了.......”
“你這是執迷不悟!”河清郡主呵斥道:
“你留着這個孩子,日後還怎樣嫁人?難道真的要讓你自己,還有整個喬府,陪你一起,淪為這個京城的笑柄嗎?”
驚懼、害怕和絕望一起湧上心頭,無數的情緒層層疊疊,如同萬蟻啃噬心口,喬雲裳嗓子發疼發堵,哭的幾近失聲沙啞,想要辯解,最後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竟然真的失聲到說不出話來了。
見他不說話,河清郡主便自動認為喬雲裳已經羞愧到無話可說,俯下身,再度掐着渾身癱軟無力的喬雲裳的下巴,狠了狠心,往裏頭灌藥。
喬雲裳拼命掙紮,就在千鈞一發之間,門口忽然傳來一聲憤怒的爆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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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幹什麽!”
河清郡主沒料到有人會說話,手腕一抖,指尖擡着的藥沒有拿穩,灑落在地。
喬雲裳見狀仿佛抓住了機會,用力推開河清郡主,站起來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幾乎時滿身狼狽地摔進了匆匆趕來的姜乞兒的懷裏。
姜乞兒扶住他,看着喬雲裳蒼白的臉上淚痕遍布,向來打理的整整齊齊的青絲也因為冷汗而散亂黏在臉側,一股說不出的脆弱和狼狽,忍不住蹙眉,下意識摟緊了他:
“沒事啊,沒事的小喬,我來了.......”
“不知太子妃、帝姬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河清郡主只慌了一刻就迅速反映過來,上前行禮道:
“不知太子妃和帝姬來我喬府,究竟有何要事?”
“我與小喬多年好友,聽說他身體不适,當然要來看望。”姜乞兒冷冰冰地看着河清郡主:
“可誰料卻親眼目睹了這一場大戲。”
河清郡主努力保持面上的冷靜:
“郡主有所不知,我兒......确實身染重病,病入膏肓,如若不吃藥,怕是要.......”
“就算真的身染重病,也不該如此野蠻灌藥。”姜乞兒點她:
“純瑛現在是陛下親封開府的郡主,就算要喂藥,也不該被人按在地上如此折辱.......不知河清郡主究竟是看不起小喬,還是看不起陛下封的純瑛?”
雖然小喬和純瑛都是一個人,但一個是普通的小名,一個是封號,理論上來說,折辱郡主,鬧大了便也是在打梁帝的臉。
河清郡主哪裏有想這麽多,當下就白了臉色:
“臣婦絕無此意.......”
“既然絕無此意,就不該行此勾當。”
梁玉卿也在一旁說話了:
“既然小喬身染重病,本宮便做主讓他來帝姬府修養,到時候本宮自會請太醫來給純瑛調養身體。”
河清郡主怕喬雲裳懷有身孕的事情暴露,當即慌了:
“可是.......”
“沒什麽好可是的,天塌下來有本宮頂着。”
梁玉卿眉眼一橫:
“本宮倒是要看看,本宮要帶走的人,誰敢攔?!”
“........”
話音剛落,滿室寂靜,唯有燭火搖曳,燈燭流淌的聲音傳來,所有人都立在原地,不敢動作,連河清郡主也不例外。
畢竟站在她面前的是太子妃和帝姬,都是皇家嫡系親眷,大梁除了皇後之外最尊貴的雙兒,她哪裏敢多嘴幾句?
見河清郡主不敢動作了,梁玉卿冷哼一聲。
他脫下披風,圍住喬雲裳,軟聲安撫了片刻,随即輕輕攙扶着喬雲裳的手臂,往外走。
看着喬雲裳漸行漸遠的背影,河清郡主不知為何,總覺得自己的雙兒忽然離自己遠了起來,或許經此一遭離家之後,他就再也不會回來。
不由得心頭一慌一痛,河清郡主張了張嘴,下意識道:
“小喬.......”
喬雲裳聞言,向前走的步伐一頓。
但他也僅僅只是一頓,卻沒有再回過頭來看河清郡主,只是撩起裙擺,一瘸一拐地往,門外走。
夜色黑沉,但他身着白衣,河清郡主很明顯地看見有一灘血從他的身下滴落下來,從他走過的地上逐漸顯露,最後越來越明顯。
空氣中的血腥氣越來越濃厚,站在喬雲裳身邊的姜乞兒遲來的感覺到了些許不對。
他猛地低下頭,看着身邊面色恍惚,臉色白的幾乎透明、腳步踉跄地往前走的喬雲裳,在喬雲裳将要昏倒的那一刻,手疾眼快地接住了他。
他和梁玉卿都吓了一大跳,趕緊将喬雲裳扶上馬車,又連夜傳喚了塗魚。
塗魚提着藥箱匆忙走來,一見下身出血、昏迷不醒的喬雲裳,便瞬間眉頭緊鎖。
他趕緊熬好安神補胎止血的藥物,給昏迷的喬雲裳喂下,又緊鑼密鼓地點燃了艾葉草熏香保胎,燒的滿室煙熏火燎,嗆得姜乞兒和梁玉卿都要落下眼淚來。
夜半即将破曉時,喬雲裳總算止住了血,但面色煞白,在晨光的映照下如同紙一般薄。
姜乞兒和梁玉卿陪着他熬了半晚,眼圈通紅,看着塗魚問:
“孩子保住了嗎?大人什麽時候能醒?”
“.......保住了。”塗魚說這話時,臉上卻并無喜色:
“可郡主孕初便受驚過甚,胎動頻繁,屢屢見紅,即便如今勉強保住,日後也會有滑胎的可能。”
“什麽!”姜乞兒見狀,指尖握緊了椅把,臉色難看:
“怎麽會這樣。”
塗魚跪下磕頭:“草民無能。”
“要不要找太醫院的太醫來看看。”梁玉卿一臉擔心地問:
“總不能真的讓小喬腹中的胎兒就這麽沒了.....”
“.......不能請太醫。”姜乞兒掙紮了一番,眉頭依舊未曾解開,反而越皺越深:
“崔家手握重兵本就樹大招風,如今崔帏之失蹤,梁帝忌憚崔家,欲借此機會收回兵權,倘若他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這個孩子就算生下來也絕對會想他父親一樣被人設局殺害,到時候,我們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費了。”
梁玉卿聞言一驚,心中莫名起了些許寒意,不再說話,只怔怔地看着姜乞兒。
姜乞兒意識到自己在梁玉卿面前說錯了話,趕緊轉過頭找補道:
“我剛剛是胡說瞎猜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梁玉卿捏緊帕子,沒有接話。
兩兩對視尴尬之間,姜乞兒只能強作鎮定,轉過頭不再看梁玉卿,而是看向塗魚,故意扯開話題:
“還有沒有別的什麽辦法?”
“倒有一種,只不過比較難,而且也不一定有效,只不過比坐以待斃稍有希望,可以一試。”
塗魚遲疑道。
姜乞兒大喜過望:“你且說來看看。”
“我少時從老師學醫,從他傾注一生攥寫的藥譜中讀到一物,叫做千層紅草。”
塗魚道:“此草只在夏日結果,結的果子只有指甲蓋大小,鮮紅如女子纖纖玉指上塗抹的蔻丹,但果子卻有安胎保命的奇效。”
姜乞兒猛地坐起來:“我叫人去找。”
“太子妃莫急,我還未說完。”塗魚道:“這千層紅草只長在黑霧崖底的沼澤邊,沼澤瘴氣彌漫,人若闖入容易致死,千層紅草的汁液又極易吸引栖息的毒蛇,所以千層紅草周圍瘴氣毒蛇環繞,極難采摘,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有去無回,這也就是為何這千層紅草難以在市面上流通,一旦出現就價值千金的原因。”
姜乞兒臉色一點一點地陰沉下來:
“我可以花重金采買這個藥材。”
“若要保胎,必得是三日之內采下的新鮮的千層紅草才行。”塗魚搖頭嘆氣。
難買,不一定買得到,買到了,也不一定有效。
姜乞兒此刻也是毫無辦法了,跌坐在座位上,一時也覺得頭痛欲裂,腹中絞痛起來,引得左右侍從面如土色:
“太子妃!”
“......我無事。”姜乞兒揉了揉太陽穴:
“罷了罷了。”
他睜開眼,決定做最後的掙紮:
“出去張貼皇榜,就說本妃身子不适,需要千層紅草安胎,誰采摘到千層紅草,便賞金千兩!”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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