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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離開前,梁栎還是俯身拾起手鏈,朝着陶錦低聲告退。

“只是玩笑話,郡主莫當真。”

回到屋內,懷七開口,“小姐,屬下會去查明情況。”

男人磁性的聲音略帶沙啞,聽起來獨有一番風味,陶錦擡手喚他過來,然後把他當成人形抱枕靠進去。

手中在他胸膛亂摸,又忍不住捏了兩下,解壓捏捏玩具。

懷七知曉郡主很喜歡這些,但是白日這樣還是頭一次,他僵住身子不敢亂動,耳尖飛速泛起緋色。

陶錦一邊捏一邊回想着方才梁栎的話,不可否認,他有一點說的很對。

那就是她不想蹚這趟渾水,她甚至不想同這個世界扯上太多聯系,只想安穩度過最後這兩年,再玩玩小狗。

其他的都與她無關,但總是事與願違。

“郡主,有人來了。”懷七耳尖一動,低聲提醒。

陶錦戀戀不舍地松手,看着他熟稔消失在房梁之上,嘆了口氣,怎麽都活兩輩子了,談個戀愛還像遮遮掩掩的小學生。

小雲端着餐食進來,挨個擺出來,“今日奴婢叫廚房換了菜色,小姐嘗嘗可合口味?”

許是苦夏的緣由,陶錦近日胃口很差,總是吃幾口便恹恹放下筷子,眼瞧剛養好一些的氣色又不見,小雲急得不行,總叫廚房做些滋補藥膳。

陶錦看着眼前的藥膳,沉默良久,她知曉小雲是為了她好,夏日每種膳食也是大夫規定的。但是菜色太健康了,她嘗了一口,寡淡的難以下咽,喂狗都不吃。

人要是一輩子都吃這玩意,那就真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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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生小雲還在旁邊一臉期待,“小姐,可還合胃口?”

陶錦硬咽下去,“挺好。”

小雲終于松了口氣,勸她多吃些,“這幾日酷暑,小姐消瘦那麽多,奴婢瞧着都心疼。”

陶錦勉強吃了幾口,又在打發小雲取糕點時喚懷七下來,把菜推到他身前。

還是喂狗吧。

“吃了。”她意簡言赅。

她撐着臉頰觀察着,懷七吃東西很快,嚼兩口便喉結一滾咽下去,而且沒有一點聲音。

這麽難吃的菜,他竟然也能面無表情的咽下去,并且遵從她令吃的幹幹淨淨,看來這只小狗不挑食啊。

陶錦唇角噙着笑意,看着懷七将碗筷放好,可惜他不是真的狗,也不會舔盤子。

“小姐。”懷七低聲提醒。

陶錦收起念頭,擺了擺手讓他離開,小雲端着糕點進來,瞧見小姐将藥膳都吃了,面上更是欣喜。

*

白天吃不到好的,夜裏總該吃些好的補回來。

熟悉的浴池旁,蒸騰水霧缭繞,陶錦點了點懷七的胸膛,伸手推了一把。她當然推不動一個成年男人,完全是懷七會意,自己順力倒下去的。

很聰明的小狗。

撲通一聲,濺起的水花打濕陶錦的衣衫,她不甚在意地蹲下,看向水中人影。

幾個呼吸後,男人才從水中浮起,伏在池邊低咳幾聲,水下胸膛起伏,他擡眸仰視陶錦。

濕發亂糟糟黏在臉頰旁,水滴順着男人眉骨鼻梁滑過,濡濕的睫毛輕顫,分明面無表情,可就是有股說不出的誘惑。

和白日像是兩個人。

陶錦擡手,指腹擦過他臉頰,心想男朋友果然還是要找帥的,光是看着就賞心悅目,玩點什麽豈不是更刺激。

“小姐。”懷七輕聲喃,濕漉漉的黑眸看向她,似乎在等待她的下一步指令。

她順手揉了揉他的發,“洗幹淨再出來。”

“是。”

這幾個月裏,陶錦已經熟悉懷七的身體,知曉他的極限與忍耐力,也知道他爽和痛時的不同表現,這次她要試一下新的首飾。

陶錦坐在鋪了軟裘的石床上,兀自研究着手中銀針,等懷七過來時才将一旁的首飾盒打開,裏面琳琅擺了七八對,類似耳環耳釘一樣的飾品。

“挑一個你喜歡的。”她瞥向懷七胸口。

懷七看向首飾盒,他已經知曉這是戴在何處的,但他不知道自己該喜歡哪個。

求助的視線看向郡主,對方只是笑眯眯看向他,等待他自己做抉擇。懷七只好再度看向盒子內,珍珠與玉石皆有,甚至還有響動的鈴铛,他指尖動了動。

當陶錦看清懷七最後的選擇時,她很難不覺得這男人是故意的,好看的首飾那麽多,他偏選了最平平無奇的一對。

兩個銀制的一字珠釘,孤零零躺在男人的掌心。

懷七見陶錦眯了眯眼,未有笑意,不由緊張道:“屬下可是選錯了?”

他只是出于暗衛本能,選了對身體影響最小的一個,寶石與珍珠太大,鈴铛的響動無法隐匿。

只有這個小釘,看起來最人畜無害。

“這種事哪有對錯。”

陶錦接過小釘,讓懷七跪在石床上,她紅繩将男人雙手反縛身後,然後挨過去,在對方耳測威脅道,“但既然是你選的,帶上以後便一輩子都不能取下來了,你可願意?”

她手上掐了一下,懷七用鼻音很輕的哼了聲,良久後才像以往一樣垂眸,眼底壓着太多情緒。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同他說一輩子這個詞。

“屬下願意。”

陶錦還算滿意他的反應,銀針穿透,男人聲都沒吭。

她撫去滲出的血,俯身輕咬了一下,“痛嗎?”

懷七怔怔望着胸口處的郡主,直到問第二遍才反應過來。

陶錦還奇怪懷七怎麽不回答,擡眸的瞬間,看見男人眼底尚未來得及遮掩的情愫時,她才了然一笑。

她擡手貼上男人胸膛,心跳果然很快。

“屬下不痛。”懷七匆忙補充。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懷七對她的感情有些變化,她一直知道的。

或許最開始,懷七确實不情願,只是身為暗衛身不由己,但是現在,他看向自己的眼中,确實多了些什麽。

一夜夜的纏綿,還有她那些脫口而出的情話,就算是聖人也不可能不動心。

沒什麽特別的成就感,這就和收養的流浪狗一定會喜歡上主人一樣,是必然選項。

懷七的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銀色正合襯,既不突兀也不內斂,仿佛天生該長在那一樣。

陶錦滿意點頭,一如既往吃的很好。

*

林間,懷七抽回匕首,冷眼看着身前之人倒下,死不瞑目。

身旁受傷的同僚靠在樹旁,将口中鮮血吐出,見懷七垂目擦拭匕首,還有閑心笑着打趣,“懷哥,你當真得了郡主青眼?聽說郡主待你很好。”

懷七停下動作,那少年繼續說,“郡主她人是不是很好?我聽別人說郡主喜歡俊俏的,我要是有你那張臉就好了。”

懷七收起匕首,看了天色,“該走了。”

少年笑笑,也不惱懷七不理會他,輕聲道:“你走吧,我走不出去了。”

懷七停下腳步,回頭看去,少年擡眸望着天色,不知何時,胸口早已被鮮血浸透,那是一處貫胸而過的劍傷。

他蹲在少年身旁查看,默了幾瞬後,從懷裏拿出一個瓶子來。

少年眸色忽而一亮,“這麽好的藥,是郡主給你的?”

“是。”懷七将藥倒出,卻被少年阻止。

滿是泥污鮮血的手強撐着推開那藥,他忽而瞧見懷七脖頸上的暧昧紅痕,剛欲笑着打趣,口中卻不受控地湧出鮮血。

“別救我了,就算回去、就算……”

少年的聲音變得很小,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呢喃咽下,懷七看着他,猜到他想說什麽。

任務未完成,還需旁人出手搭救,就算回去,他也活不成了。

今日清晨,懷七奉郡主之命下山買糕點,順道探查流民一事真假,但剛入城便看見外府暗號,他順着尋過來,便發生了剛才的事。

“懷哥,你說人有來生嗎?”

思緒被扯回,懷七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好在少年也不需他回答,他只是想與人說說話而已。

“要是真的有來生,我不想再替主人賣命了。”

蔥郁林間蔽日,可是少年眼裏卻有亮晶晶的東西流淌,他捂着胸口的傷,聲音顫抖虛弱,“下輩子,我想有自己的名字,我也想娶妻生子,有個、”

少年忽而瞪大眼眸,呼吸急促起來,卻還是掙紮着将最後一句話說完。

“想……有個家。”

黑亮的眼眸望向天際,再沒了氣息。

懷七見過很多這種時刻,他默然替少年合上眼眸,系下他腰間刻着姓名的令牌,然後轉身離開。

他将令牌送回外府據點,外府的人看了眼名字,對懷七道:“他還有二十兩賞銀未領。”

按照規定,誰将令牌帶回來,這錢便可以歸誰,若是不拿的話,便會留給下一個系上令牌的人。

“用這錢幫他辦場法事吧。”懷七道。

這亂世,和尚都找不到幾個,還辦法事,對接之人嗤笑一聲,嘴上雖這麽說,卻還是記下訴求。

離開屋子前,懷七聽見一聲,“把牌子送回去,再挑個孩子。”

暗衛的名字是固定的,人卻不是。領到的牌子刻着什麽字,他以後便叫什麽,剩下的全看自己的造化。

他是十四歲那年成為懷七的,帶着斑駁血鏽的牌子被放在掌心,懷七自此成為他的代稱。

許多糕點鋪皆關了門,懷七跑遍半個城才買齊郡主愛吃的口味,一路上确實遇見許多流民,他穿梭其中,心間有股說不上來的古怪。

很快,懷七發覺古怪的地方在哪。

這些流民裏,每一波皆有一個年輕男子領頭,這些領頭者顯然相互認識,碰面時會暗自打招呼,他們奔波于城內幾個施粥處,似乎在尋找什麽。

懷七戴上面具,斂起氣息跟着其中一人,那人很是警惕,饒了半日才回到胡同深處裏,門口還有流民把守,看樣子裏面不只一人。

他将糕點放在懷裏,足尖輕點,悄無聲息落在檐上,幸而暗衛的聽力很好。

這幫人找不是別人,正是梁硯,屋內酒碗摔裂,他們的行動就在今夜。

*

行宮內。

明月當窗,夜色如畫。夜風穿過樹梢枝頭,順着敞開的雕花木窗悄悄鑽進屋內,陶錦放下毛筆,抵唇咳嗽了幾下。

小雲忙拿來外衫為她披上,又将窗戶合攏,“小姐,可是凍着了?”

正是夏末,山上雖有些涼,可也不至于凍着,陶錦搖搖頭道沒事。

“小姐,還是早些休息吧。”小雲忍不住道。

“也好。”時間确實不早了。

可真等躺在床上,陶錦又忽而沒了睡意,怎麽翻滾都不對,手腳也是涼的。

床上少了個暖寶寶,她竟然還有些不習慣。

小雲拿來兩個暖爐,但是這種東西哪有活生生的人抱起來舒服,這都一整日了,懷七怎還不回來,不會死外面了吧。

左右也睡不着,陶錦索性起身,未讓小雲跟随,獨身披了外衫走出院子,腦中還忍不住想,若懷七真死在外面,她是先假裝傷心幾日,還是直接找下一個男朋友。

月影細碎,碎銀般閃爍在地上,陶錦踩着樹影,還沒想清楚這個問題,一擡頭卻吓了她一跳。

靠!哪來的聶小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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