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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夏日蟬鳴不絕,陶錦正恍惚尋思今日怎麽睡的腰酸背痛時,她手中亂摸幾下,睫羽清顫,她緩緩睜大雙眸,發覺自己還在懷七懷裏。
夜幕低垂,滿天星光,不知何時,她們已經走出密道。
“小姐。”男人輕聲喚。
陶錦從懷七懷裏下來,一邊揉着肩頸一邊打量四周,“怎麽不叫我?”
“小姐睡得熟,屬下不忍打擾。”
便這麽抱着她走了一路嗎,陶錦掃過男人腰身臂膀,心道暗衛确實是有力氣。
可掃了一圈未見到人,她不由疑惑,“小雲她們人呢?”
這很明顯是某處村落外圍,可四周卻靜悄悄的,除了偶爾幾聲犬吠再無別的動靜,行宮出來那些人都去哪了。
懷七垂目,低聲答:“密道分五路,他們應在別的出口,屬下已點燃煙花,其他人很快便會尋來。”
陶錦凝了懷七許久,幽幽收回視線,“既然如此,那先找個地方休息吧。”
大半夜的,也不能一直站在外面喂蚊子。
此處偏僻,大部分青壯年聽聞行宮起火,便都跑去前山幫忙,這會兒留在村裏的大多都是婦女稚童。
懷七敲了幾戶,才尋到一處願意讓她倆借宿的人家,那戶的女主人樂呵呵收起銀兩,手腳麻利的将偏房收拾出來,又抱來新的被褥鋪上。
“姑娘,嬸子家地方小,委屈你夫妻倆擠一擠,別嫌棄。”
偏房只有一個土床,小雖小點,但如今這情況能有個落腳地方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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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句話的重點顯然不是這個,陶錦看向因那聲'夫妻倆'而停步的懷七,笑呵呵開口。
“不委屈不委屈,嬸子,屋裏哪處能洗漱?”
嬸子指了指院角一人高的大水缸,陶錦剛欲擡步,卻一把被攔住,“姑娘,你可擡不動,叫你男人給你打水去,他有胳膊有腿兒的,你可別慣着他。”
嬸子還是個熱心腸,說話時甚至瞪了懷七一眼,這男人怎麽這般沒眼力見,哪有讓水靈靈的小媳婦幹活的,一瞧就是個不會疼人的悶葫蘆,和她家那個一樣。
陶錦憋着笑,看着懷七從自己身前走過,聽着嬸子指揮去給她打水,一路緘默無言。
不怪嬸子認錯,夜黑風高,她身上還披着懷七的外衫,等候時還牽過男人的手,這種行為在古代來說足夠親密,任誰看都是夫妻倆。
男人拎着水桶回來時,陶錦指揮道:“去柴房燒一下,我要用熱水。”
“是。”懷七低聲應。
回過身,嬸子給了她一個堅定的眼神,陶錦也回她一個堅定的眼神。
訓犬之道,她懂得。
見懷七進了後屋,嬸子這才扯了扯她的衣角,低聲問,“姑娘,你倆可是從行宮出來的?”
見陶錦點頭,嬸子立追刻問,“山上火勢大不大,你們離開時可瞧見七八個運貨的漢子?”
陶錦離開時火勢尚未燒到行宮,具體她也不大知曉,她從密道離開,更沒看見什麽運貨的漢子,便誠實搖頭。
嬸子聽完嘆了口氣,覆蓋年歲的面容上透着焦急擔憂,陶錦見此便多問了兩句。
原來嬸子的男人是在山腳下靠運送貨物謀生的,原本幹的好好的,可這幾日不知為何,流民忽而多了起來,還皆聚集在行宮腳下。
嬸子怕流民搶貨,便勸他這幾日莫要做工,可她男人說什麽也不聽,少做一日工便少結一日錢,他若不做工,怎麽養活家中老小。
萬萬沒想到擔憂成了真,昨日男人的貨遭了搶,不僅工錢沒結回來,人回來時鞋都丢了一只。
見自家男人這樣,她也跟着心疼,誰料剛吃了晚飯,便有人急哄哄地招呼她家男人走,說是半山腰走水了,貨物都遭了燒。
人一走便是一夜,到現在也未回來,嬸子也跟着提心吊膽到現在未睡。
聽說陶錦是從行宮下來的,便想打聽打聽,貨物沒了倒是好說,人可千萬不要有事。
陶錦不知該說什麽,只得出言安慰幾句。
嬸子背身偷偷擦幹淚,态度又變得熱情起來,“姑娘,不叨擾你了,你瞧你家那口子都把水給你燒好了,快去休息吧。”
陶錦回頭,發現懷七正站着門框旁,手中還拎着木桶,半截衣袖挽起,露出小臂的肌肉線條,見她轉身瞧着,男人停下動作,習慣性等待吩咐。
夜風吹過男人衣擺,這樣的懷七,莫名有種人夫味。
見小姐一直盯着自己,懷七動了動唇,主動解釋,“水燒好了,小姐可先洗漱,屬下再接些水去。”
折騰了大半個晚上,再過一會天就要亮了,陶錦的确累得不行,便點頭進屋洗漱休息。
夏季外衫寬松,洗漱時總不方便,她将衣衫脫下扔在一旁,懷七端水進來時,先是愣了一瞬,随後立刻反身将門關嚴。
小姐穿着太過清涼,他垂目不敢多看。
奔走一晚上,陶錦身上有些出汗,可惜這裏環境比不得行宮,連浴桶也沒有,只能用帕子擦拭身上。
熱水被填滿,陶錦将帕子浸濕,解開胸衣後才發現,懷七背對着她,也不知道面壁多久了。
看着男人的背影,陶錦勾起唇角,這段時間裏,每次召懷七侍寝,每次男人都偏頭避開視線,只默默承受,根本不敢多看,仿佛看她一眼都是亵渎。
讓他跪趴時,兩人視線沒有交集,他反而會輕松一些。
小狗要一點點按照自己的癖好養,陶錦未刻意糾正過,只覺得他眼神躲避的樣子很有意思。
“懷七。”她喚。
“屬下在。”
NPC式的固定答案,陶錦将帕子丢進水裏,“給我擦背。”
“……是。”
男人腳步聲很輕,若非他刻意,陶錦是察覺不到他靠近的。
懷七擰幹帕子,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郡主背上,少女肌如白瓷,懷七不受控的發燙,他屏住呼吸,将心中雜念屏退,只專心給小姐擦背。
他手勁大,只敢試探着擦拭,唯恐惹小姐不快。
等了一會兒,陶錦忍不住問,“你還想擦多久?”
懷七立刻停下動作認罪,陶錦沒理會他,擦幹身子後自顧自躺在床上。方才不覺,此刻放松下來才覺渾身酸痛,她舉手拉伸着肌肉,又錘了錘自己的肩頸。
男人的氣息湊近,聲音響起,“屬下學過推拿之術,若小姐不嫌,屬下可為小姐放松筋骨。”
“好哇。”陶錦立刻應。
懷七本想着若小姐不理他,要如何認罪道歉,現下見小姐未惱,不知為何,心尖竟松了口氣。
其實他未學過專業的推拿之術,但他精通人體骨骼穴位,斷骨脫臼時能為自己診治,也知曉哪些穴位能令人舒适放松。
男人溫熱的掌撫上她肩頭,隔着一方帕子按捏着,還真別說,懷七力道掌握的正好,去做技師的話一定很多人點他。
享受着懷七的按摩,陶錦舒服地眯起眼,很快便睡了過去。
見小姐呼吸逐漸平穩,懷七才緩緩松開手,匕首無聲掃過淩空,幾只蚊蟲屍體落在地面,他轉頭又和一雙豆大的熒熒綠眼對上。
懷七捉住耗子,面無表情地丢出去。
這裏條件實在艱苦,郡主千金之軀怕是受不了,思至此,懷七出門,将暗衛之間用來聯系的煙火再度點燃。
陶錦醒來時,屋內只有她自己一個,望着周遭景致,恍惚幾瞬才想起來自己身在何處,不是穿進種田文了,是昨天與懷七借宿了一家農戶。
他人呢?
陶錦坐起來,左右環顧,她外衫呢?
緩了一會兒走出屋子,她擡眸看向遠方,火勢并沒有燒到後山,天際灰蒙蒙一片,空氣中泛着一股潮濕的泥土味。
今日或許會下雨。
繞過籬笆院,她擡步往房後走去,拐過柴屋時,望着眼前那幕,不由停下腳步開始欣賞。
男人赤裸着上身,寬肩窄腰,肌肉結實流暢,他應是剛洗過澡,随着胸膛起伏,身上還有水珠滾落,沿着腹肌溝壑緩緩往下流。
而他身旁的竹架上,煙紫錦衫正随風輕輕飄動,正是她早起沒尋到那件。
懷七取下衣衫替她穿上,他身上沾着冰冷水汽,靠近時,陶錦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懷七肌肉瞬間繃緊,又刻意放松下來,好讓小姐玩的開心。
嗅着衣衫上的皂莢香氣,陶錦看向懷七,男人出聲解釋,“屬下見小姐外衣上沾了土,便擅自做主清洗。”
懷七說話時語氣帶着絲不自覺的緊張,他知小姐喜淨,衣衫髒了是不會穿的,可污泥擦不淨,只得水洗。
可懷七低估了一件事,紗衣浸水幾乎薄而透明,他未接觸過這般華貴的紗料,洗衣時輕柔又緊張,生怕将郡主的衣衫損毀。
小狗眼中還挺有活兒,陶錦獎勵性地拍了拍男人腰身,懷七繼續說,“廚房煮了粥,小姐可先回屋裏,等粥煮好屬下便送過去。”
看着懷七邊穿衣服邊往廚房走的背影,陶錦不由嘆了句。
“還真是人夫啊。”
如果這個世界是游戲,那懷七一定是看板郎。
不僅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半夜熱臉給她洗衣服,還會做飯按摩,白天兢兢業業,晚上悶哼輕喘,這是什麽二十四孝好男友啊。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長得帥。
聽見小姐感嘆時,懷七腳步頓了一下。
‘人夫’
他不懂具體,但是大概能猜到,可他不是任何人的夫君,此生也不會有這種可能。
垂下眼睫,他回到廚房內。
今日早些時候,懷七正為郡主洗衣衫時,房屋的嬸子出門瞧見,還誇他是個好男人,終于學會疼媳婦兒了,還給媳婦兒洗衣服,可比她男人貼心多了。
懷七默了良久,黑眸沉沉看向嬸子,道:“我并非小姐夫君,只是普通侍衛。”
那嬸子一聽便愣住,不知該如何接話。
“煩勞莫将見過我二人之事說出去,否則……”懷七停住話語,只是安靜的盯着嬸子,眸底情緒幽深晦澀。
很多時候,威脅比銀兩更管用。
被盯住那瞬間,嬸子汗毛倒豎,竟冒出一種被人拿刀架脖子上的錯覺,仿佛只要搖一下頭,小命便會不保。
那是人面對危險的第六感,她幾乎瞬間冒出冷汗,心跳加速。
“好、好……嬸子知道了……”
斂起周身情緒,懷七從兜裏摸出銀兩,問道:“廚房可有糧食煮粥?”
嬸子心跳還怦怦作響,她接過封口費,又改口,“有、還有些米面,你随意用,随意用就好。”
很快便會有人來接應,屆時大家便會知曉郡主行蹤,他不能讓這戶的女主人亂嚼舌根,傳到別有用心之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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