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68章 第 68 章
懷七阖眸運轉內力, 将最後一絲酒意逼退,此刻腦中無比清醒。
昨夜種種記憶湧上腦海,懷七僵直身體, 可懷裏的小姐尚未醒,他又分毫不敢動。
他昨夜是醉了, 可是醉的并不徹底,他清楚記得每個細節與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
還記得.....小姐逼問他關于阿杳的事。
心底逐漸攀上寒意,懷七不知昨夜小姐的話是否作數,更不知自己今日要面對何種命運。
在當初選擇去尋阿杳時, 他心底便已猜到, 小姐早晚會知曉他逾矩的行為。
可他還是選擇如此。
視線落在懷中阖眸沉睡的小姐面容上, 懷七緊緊攥拳,眸中情緒掙紮翻湧。
人的貪念是會無限滋生的, 懷七是沒有感情的冰冷刀刃, 他亦有埋在心底不敢言的卑劣妄想。
起初, 他只想一輩子守在小姐身旁, 無論以什麽身份。後來,他乞求在公主府多留幾年。而如今,他妄求成為小姐心中的那個不可替代。
他想在小姐的心底,永遠有自己一點位置,哪怕只占千萬分之一。
所以,即便知曉那或許只是小姐一時興起的話, 懷七還是将它當真。
*
深秋露重, 抱着溫暖的小狗,陶錦這一覺睡得極好。
直到帳外傳來些許響動, 陶錦方睜眼,便撞進一雙黑眸裏。正是眼巴巴在瞧她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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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何時醒的?”她聲音惺忪。
“屬下方醒不久。”懷七聲音藏着緊張。
“怎不叫我, 是何時辰了。”
陶錦說着從小狗懷裏起身,她順勢卷起被子,露出身旁赤裸無遮的小狗,還有他身上斑駁的痕跡。
她盯了半晌,腦中想的是,昨夜喝多愛哭的小狗也不錯。
被小姐肆意瞧着,懷七還有些羞恥,卻又不敢遮擋,只低聲言,“今日無要事,小姐睡的正熟,屬下不敢打擾。”
昨夜匆忙,兩人未好好清洗過身子,叫人送來水後,陶錦泡在浴桶裏,惬意又舒适。
望着水中漣漪,腦中不自覺想起去年,她初次叫小狗與她共浴,可把小狗氣壞了。
指尖輕敲浴桶邊緣,陶錦看向一旁收拾床榻的小狗,笑吟吟道:“可想進來。”
懷七剛将被褥換好,神情明顯劃過一抹渴望,可口中說的卻極為正經,“待小姐洗好,屬下再洗便好。”
陶錦輕嗤一聲,“口是心非不是好習慣。”
被小姐挑明心思,懷七攥緊被褥,眼底有絲窘迫。
陶錦無言勾起唇角,往旁讓了讓,擡颚讓小狗進來。
浴桶狹小,兩人不可避免的貼近。同去年一樣,陶錦膝蓋抵在男人腿上,濕熱指尖一點點勾勒小狗的眉眼,最後停在那處蝴蝶烙痕上,用力地戳了戳。
“晨起便不敢正眼瞧我,想什麽呢。”
水面蕩起一圈圈漣漪,懷七呼吸輕急,他不敢再隐瞞,垂眸看向水下,“屬下昨夜失态,還請小姐責罰。”
“你昨夜是失态,責罰的話……”陶錦低喃,眸光落在不遠處的盒子上,心中有了主意。
今日天色尚佳,陶錦與懷七在帳內用了午膳,直到下午才出去。
兩人方一露面,周遭人的視線有意無意落在懷七身上,心中暗想……殿下大早上便叫了溫水進帳,又到這個時辰才出來,懷七将軍爬床讨寵的能力果真是不一般啊。
懷七眉宇微蹙,他冷眼瞥去,那些人又極快斂起視線,宮侍們走的匆忙,無人發覺,這位專精于爬床的将軍今日不僅走的有些慢,姿勢也有些僵硬。
頭一次這般玩,陶錦很喜歡,唇角始終是帶着笑意的。
倆人行到高臺,恰巧碰見梁栎。擦身而過時,懷七面色不善,梁栎則神情未變,更不曾停下腳步。
直到行到一棵樹後,梁栎才駐足,回眸望着長公主與懷七親昵的身影,指尖落在腕上交纏的朱砂上,眸底湧起萬般情緒,又克制着歸于平靜。
梁栎知曉,無論是當初的郡主,還是如今的殿下,皆與他再無關系了。
陶錦坐在高位,目光瞥向遠方,又斂起視線,專心觀察着小狗。
其實懷七去西北那大半年裏,梁栎曾尋過她許多次,她起初未理睬,後來實在有些煩,便見了梁栎一面,與他将話攤開說明白,省得他一趟趟送拜帖。
想起上輩子梁栎在職業規劃上還挺聽勸的,陶錦便勸他好好上班,梁栎一路升職做到左相的位置,如今什麽都不缺了。
也正因什麽都不缺了,他才會執着于心底的不可求。
“梁栎,無論前世今生,你我皆不可能的,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陶錦無情将話挑明,梁栎的神情看起來并不意外。他沒有再如剛認出她時瘋癫吵鬧,而是笑了笑,極淺的唇角弧度中,藏着萬般苦澀與無奈。
維持着最後一絲體面,梁栎開口懇求,“微臣只求一物,從此咫尺天涯,微臣再不會煩擾殿下。”
聽聞梁栎如同訣別的話,陶錦很好奇,他想與她要什麽。
“你要何物?”她直接問。
梁栎撩起衣袖,露出腕上那串褪色陳舊的朱砂,經年磨損,早已破舊不堪,看起來很不值錢。
他輕聲開口,“殿下可否再送微臣一串朱砂。”
陶錦禮貌性驚訝後,點頭應許。心底也有些意外,這都多少年了,梁栎竟然還留着她送他的東西。
似沒想到她同意的這般快,梁栎倏爾擡目,唇瓣翕動,終究什麽都沒說。
一串朱砂而已,陶錦送過許多人,它沒有什麽特別的寓意,甚至不值幾個錢。
陶錦尋人去庫內翻出一串,朱砂豔紅似血,與梁栎手腕上那串形成極大的對比。
“給你。”
她将朱砂遞過去,梁栎擡手,緊緊握住那串朱砂,似握住生命中最後的稻草。
“多謝殿下。”他垂眸道。
除了懷七外,梁栎是這世上唯二知曉她前世身份的人,也算是一場緣分,見梁栎将朱砂纏繞在手腕上,陶錦輕聲勸。
“左相得償所願,往後莫造殺業了。”
得償所願……梁栎動作停頓一瞬,他一瞬分不清,這是嘲諷還是真心話,可那已經不重要了。
梁栎垂下手,俯身行禮,“微臣告退。”
男人轉身離開公主府,被月白衣袖遮掩的腕上,交疊着新與舊兩串朱砂。
那日以後,梁栎信守承諾,再未去過公主府。
朝堂之上,梁栎依舊幫襯着小皇帝,可是對于長公主一黨,卻沒了往日的針鋒相對,甚至會暗中相助。
*
如今的高臺上,陶錦照例論功行賞,直到最後一位将領離開,她轉頭看向懷七。
“可還受得?”
無人看見的角落,懷七耳根一紅,點頭道:“屬下受得。”
既然小狗主動說要責罰,陶錦便塞了幾顆金鈴進去,前面也套了玉環,胸膛是偏沉的墜夾,走動時會有扯拽感。
白日她在帳內賞玩半晌,還讓小狗走了好幾圈,看看會不會掉。男人神情羞恥,動作卻不敢猶豫。
待她看夠,揮手讓他穿上衣衫時,小狗氣息都有些不穩了。
黑衣一裹,男人又恢複往日的冷面将軍模樣。
無人知曉,将軍嚴肅冷峻的外表下,身上的裝飾比秦樓楚館裏的男伎更加過分。
走到高臺這一路,懷七并不好受,可當他看見梁栎時,又瞬間升起警覺心。
好在梁栎今日并未作妖,小姐也未理會梁栎,懷七悄悄松了口氣。
待回程時,出于某種惡劣心理,陶錦并未往營帳的方向走,而是朝着後山走去。
懷七一愣,擡步跟上。
脫離營地範圍,地勢逐漸變得複雜,不僅高低不平,還有碎石與雜草,對于正常人來說走起來都頗費力氣。
更何況是今日的小狗。
陶錦瞧向男人,語氣藏着深意,“若掉一個,你便自己在這待一個時辰。”
懷七緊緊繃着,保證道:“屬下不會弄掉的。”
答的還挺自信,陶錦笑笑,朝着更深的地方走去。
天色逐漸暗下,夜幕降臨,後山陰翳茂盛,陶錦又未帶燈籠,只有幾束月色投下,勉強照亮前方。
陶錦慢悠悠走着,她也沒有目的地,只是單純在遛狗。
小狗的忍耐力極其強悍,他不僅能時刻跟上她的腳步,還能看清前方的路,及時出聲阻攔,避免她踩到碎石坑裏去。
小狗的夜視能力是很好的。
直到來到溪水旁,陶錦才停下腳步,打算在旁邊的矮石上歇一會兒。
不知道小狗累不累,她是有些累了。
這不是遛狗,是遛她。
石頭不算平坦,懷七将自己的外衫褪下,工整疊了幾層墊在小姐身下。
坐在矮石上,陶錦仰頭看向身旁人,借着朦胧月色,她看見小狗的唇角緊緊抿着,想來應是忍耐的很辛苦。
她擡手,指尖鑽進小狗掌心摸了摸,果然有汗。
懷七下意識想将掌心擦幹,莫污了小姐的手,可小姐非但沒有松手的意思,甚至更過分的朝他腰身摩挲去。
“不坐下休息休息嗎。”陶錦道。
雖知曉小姐此言是故意的,可望着小姐笑眯眯的模樣,懷七還是耳根發燙,他別開眼,聲音壓抑沙啞。
“多謝小姐關心,屬下站着休息便好。”
聽小狗說話的動靜,陶錦就知他有多難過,于是她慢聲說。
“坐下。”
懷七沉默一瞬,艱難坐在小姐身旁,因某些顯而易見的緣由,他并不敢放松身體,坐姿頗為怪異。
陶錦輕笑,指尖熟悉的探進他衣襟,戳戳那堅硬繃緊的捏捏玩具,驚訝發覺小狗身上出了層薄汗。
秋天夜晚寒冷,他是忍的多辛苦。
“很難受嗎。”她湊過去問。
懷七低聲否認,雖是有些難挨,但皆在可承受的範圍內,若能因此讨得小姐歡心,這點難受算什麽呢。
更何況,他甘願被小姐如此,哪怕更過分。
兩人出來也有一會兒了,後面還好,陶錦擔憂前面禁锢着會壞,便令他自己拿下來。
此處荒郊野嶺,雖是無人,可終究是露天範圍,被小姐責令做此事,懷七還是有剎那不知所措。
看出小狗的猶豫,陶錦眯了眯眸子,“怕被人瞧見?”
懷七還未答,陶錦圈住小狗腰身,安撫道:“莫怕,我替你擋着。”
說是擋,不過是她湊的更近。
“是。”他只能應。
夜色昏暗,林間偶爾有鳥鳴響起,這本應是很快解決的事,把玉環拿下便好了,無論何種狀态,懷七皆可忍着。
但是小姐顯然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小姐……”
男人眉宇輕蹙,身體微微後仰,骨節分明的手掌撐在身後石上,用力到骨筋凸起……又被女子白皙細嫩的手覆上,無言壓制。
每有風吹草動,懷七便繃緊神經,觀察着周圍。
“莫不專心。”陶錦伸手一彈,見他猛的一顫,雞皮疙瘩都起來,啞聲應是後才算滿意。
最後,懷七輕推小姐的手,雙眸祈求地看着她,陶錦會意離開,可袖口還是被濺髒一點。
看着織金錦袖上的那點污濁,陶錦愣住片刻。
懷七心跳一窒,他顧不得自己,連忙去擦拭小姐的衣袖。
可那種東西怎能擦幹淨呢。
懷七心慌不已,立刻跪身請罪,“小姐恕罪,是屬下之過。”
“确實是。”陶錦點頭,收起手,不甚在意道,“起來吧,你弄髒的衣衫那麽多,不差這一個了。”
懷七本還在緊張,聽聞小姐的話,瞬間止住嘴,臉頰有些燙。
不一樣的,以前他弄髒的都是自己的衣裳,他還是初次将小姐的衣衫染髒。
陶錦起身去溪旁洗手,卻見溪水內有魚兒游動,個頭還不小呢。
她與小狗皆未用晚膳,想起以前在影視劇裏看的場景,她轉頭詢問小狗,“會抓魚嗎?”
懷七颔首,他褪去外衫,挽起褲腿,努力忽視異樣感,擡步走進冰涼溪流中,靜靜觀察等待。
陶錦坐在岸邊觀賞,她本以為要等一會的,誰料轉個頭的功夫,男人匕首上便多了條魚兒,足有他半臂長。
懷七慢步回到岸上,取出常備的火折子。
殺魚剝鱗掏內髒,将樹枝削尖串上,再架到火上烤,男人的手法異常熟稔,一瞧便知沒少做這活。
面對小姐的詢問,懷七解釋道:“以前出任務時,吃食緊張,大家便會去河裏摸魚吃,屬下就是那時學會的。”
那時不管天上飛的、水裏游的,還是地上跑的,只要能獵到,都會入嘴充饑。
“真是小可憐。”陶錦盯着男人,玩笑道,“若早知你過得如此艱辛,不如十五六歲時我便将你要過來,一直養在身邊。”
十五六歲,那時懷七剛進外府沒兩年。少年時期的小狗,她還未見過,也不知是何模樣。
男人翻動着烤魚,神情認真,“此生能遇到小姐,屬下并不覺得苦。”
陶錦笑笑,掐了一下小狗臉蛋,“怪會說話的。”
懷七把握着火候,魚兒熟後便移開火堆,晾了晾才遞給小姐前,“小姐,屬下未帶佐料,味道可能差一些。”
陶錦心道無妨,只是嘗嘗而已,可待魚肉入口後,她沉默片刻,又将烤魚還給小狗。
小狗是個好養活的,喂什麽都吃,這種無滋無味的魚肉也能吃的幹幹淨淨。
夜色已深,山林染上寒意,熄滅篝火後,她便打算與小狗回帳。
陶錦走的快,根本沒注意腳下的落葉堆,就在踩空的前一刻,腰身被緊緊摟住,她整個人被小狗扯進懷裏,穩穩抱住。
礙于下意識的舉動,陶錦将手撐在懷七胸前,卻不小心刮扯吊墜,男人急促的悶喘響在她耳畔,像是刻意勾引。
“小姐當心。”男人沙啞開口,待懷中小姐站穩,他才松開掌心。
夜間的山路不好走,懷七看了看四周,主動道:“屬下抱小姐回去可好?”
目光掃過男人腰胯,陶錦覺得不行,她牽起小狗的手,十指相扣,讓他發揮探路犬的作用。
倆人回到營帳時,已是兩刻鐘後。
遛狗時項體力活,陶錦進入帳內便歇下,懷七居然還有力氣前後忙碌,又是張羅飯食,又是給她拿了新衣來換。
陶錦啧啧稱奇,“你今年多大,體力還這般旺盛。”
一提到年齡,男人動作停頓,眼眸看向地面,語氣也有些低落,“回小姐,屬下年歲已老。”
“老?”陶錦驚訝重複,心中計算了一下小狗的年齡,奇怪道,“才二十九,又不是四十九,為何說自己老。”
想不到小姐還記得他的年歲,懷七睫羽顫顫,眸中閃過一抹喜色,小心翼翼的詢問。
“小姐,當真不覺得屬下年老?”
陶錦一言難盡,很想給小狗一塊鏡子,讓他看看自己的臉,哪裏能同老這個字扯上關系。
也不知小狗哪裏來的年齡焦慮。
“不老,正年輕呢。”她哄了一句。
說完這句後,小狗眼眸立刻變得亮晶晶,陶錦擡手覆在他胸膛上,感受着小狗比往日更快速的心跳,忍不住輕笑。
“這麽開心嗎。”
男人別開眼,似有些不好意思。
夜裏,陶錦檢查了一遍,驚覺小狗竟然真一顆都沒弄掉,只是摩擦太久,明顯有些紅腫。
她拿了藥膏令小狗塗,男人喉結滾動,他跪在那裏,漂亮漆黑的眼望着她,語氣認真,“小姐放心,屬下還耐玩的。”
真的會很勾引。
陶錦腹诽,俯身落下一吻,算作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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