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無限流裏的小啞巴(三)

第03章 無限流裏的小啞巴(三)

黑色的眼睛如漩渦一般,虞酒被那個眼睛盯上時,無端想到一種冷血動物,冰冷黏膩,讓人遍體生寒。

自從開始這個任務,虞酒逐漸習慣啞巴的身份,091給他開了手語技能,但奈何自從離開紅燭副本,身邊沒人懂他的手語,寧決會的很少,大多時候,他們是用紙筆交流。

他随身攜帶一個小本子,方形的,裏面夾着一支筆,他可以在上面寫字,但游戲裏危險橫生,留不出給他寫字的時候,而且寧決幾乎禁止他和周圍任何人交流接觸。

顧循突然發難,闫曉臉上的笑愈發尴尬,他也不是刻意忽略,在場的玩家幾乎都知道虞酒是個啞巴,讓個啞巴介紹,不是為難他嗎?

顧循也不是好惹的,這個人身份技能比寧決還神秘,獨來獨往,性格捉摸不透,甚至會做出破壞玩家任務的幹擾行為,和他組隊并不是件好事。

在場玩家裏除了陸時越,都不知道虞酒的名字,陸時越向來看他不順眼,這個時候肯定不會出手幫他解圍。

虞酒動作很慢,細白的手指在翻找口袋,他整個人白得發光,珠玉般晶瑩潤澤,被呵護得極佳,如溫室裏的花朵,嬌貴又柔弱。

“啧。”從虞酒剛才低頭翻找開始,陸時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虞酒的動作。

他們站的很近,幾乎貼在一起,陸時越的背甚至能感知到虞酒細弱的呼吸,虞酒躲在他背後,身後時不時傳來說不清味道的香,不濃烈,卻讓他有些目眩神迷。

很明顯,顧循有意為之,他在戲弄一個失掉保護的可憐小啞巴。

小啞巴有什麽辦法,他不會争辯,不會攻擊,連請求的機會都失去,生生受着別人的欺負。

太弱小了,失去保護還不到一個小時,就狼狽成這種樣子,陸時越感覺到火大,他在氣什麽,是虞酒的弱小,還是顧循的肆意妄為。

“他叫虞酒。”

出乎所有人意料,陸時越臭着臉擠出一句。

虞酒手指捏着本子一角,指腹上下摩擦裏面的紙張,他不喜歡太過顯眼注目,畢竟這不是炮灰的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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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循眼底笑意更濃,虞酒察覺到被注視,他側過身,盡量遠離男人充滿侵略性的目光。

“陸隊脾氣可真大。”顧循笑着開口,目光從虞酒身上移開,剛才的注視仿佛從未存在過,魔術師又恢複是那副輕佻的嘴臉。

【叮,集結完畢,支線任務開啓】

【支線任務一,龍息山半山公園,當前探索進度0】

【請各位玩家于落日前參觀完龍息山半山公園,并到指定地點完成集章任務,超時未完成者,抹殺】

第一個任務來得緊急,落日前需要完成,留給玩家的時間并不充裕。

“現在是中午十二點,”闫曉看了眼酒店大堂的鐘表,“下午六點鐘落日,咱們還有六個小時的時間,盡快吧。”

*

龍息鎮背靠龍息山,整個小鎮被群山環抱,龍息山是地标,在小鎮任何地方,都能一眼看到巍峨聳立的蔥郁大山。

山頂終年積雪不化,雲霧缭繞,從遠處看,缥缈宛如仙境。半山處樹木蔥茏,綠意盎然,半山公園就坐落于此。

小鎮注重生态環境保護,路上汽車都少見,居民和游客依靠步行到達目的地。

一行人出了酒店,玩家彼此并不熟悉,又有未知的任務壓在心裏,路上除了魔術師哼着歌信步閑庭欣賞美景,其他人神情分外凝重。

酒店離龍息山腳很近,步行十分鐘的距離,他們到了山腳下,眼前一片蜿蜒山路,路标指示半山公園還要繼續上行。

山路狹窄,路面崎岖不平,似乎是刻意維持原生态,路上滾落的山石也沒人清理。

虞酒體力很差,上輩子虛弱的體質延續到任務裏來,他的鞋也不适合登山。

圓頭小皮鞋,鞋跟處的皮革不斷摩擦腳踝,磨得皮膚火辣辣地疼。

“寶寶,你還能堅持嗎?我用積分兌換點藥給你抹上。”

091很着急,它見不得宿主一個人默默忍疼。

“沒事的,”虞酒搖了搖頭,他現在積分很少,賒賬買東西會影響091的業績。

他越走越慢,步子又小,其他人步子邁得大,他一步三晃,沒注意腳下一塊裂開的縫隙,結結實實崴了腳。

本來就磨傷了腳踝,他感覺到腳腕處已經紅腫起來,火辣辣地疼痛蔓延至腳面。

因為疼痛,粉白的臉頰沁出了汗,水意蒸得他濕淋淋的,生理性的眼淚一下子冒出,大而圓鈍的貓眼裏含着一汪晶瑩的,将落不落的淚,襯得綠眼睛水潤無比。

陸時越一回頭,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色,虞酒似乎是痛極,紅潤的唇不自覺地微微張開,唇中央一點豐盈唇珠,探出一小截的濕熱舌尖。

受傷了,連話都說不出,可憐兮兮地呆在原地,玩家裏沒人會在意他,一個人在危機四伏的游戲裏等待別人施救,到最後,等來的可能是猙獰的副本怪物。

嫩生生的漂亮小啞巴,落在怪物手裏,估計會被玩壞吧。

虞酒看着走在隊伍前面的陸時越轉頭,然後停下腳步直勾勾地盯住他。

陸時越停下,以他為首的玩家也停下來,目光落在虞酒身上,都看到虞酒崴了腳。

“這……”其他玩家面露難色,時間緊迫,他們不可能為了一個弱小的玩家拖累全部人的進度。

游戲的抹殺可不是玩笑…

況且藥品這種稀缺的資源,玩家們也不一定願意拿出來用在別人身上。

“你們先去完成任務,我和他一起。”

陸時越還是那副不好惹的表情,說出來的話讓所有人不解。

到了這種地步,其他人也不好意思說別的,陸時越這種高玩,身上肯定有保命道具,估計也不在乎要命的游戲任務。

可能是看在隊長寧決的面子上,不好意思丢下虞酒不管。

玩家們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道路盡頭,魔術師留下頗有深意的一瞥後轉身離去。

陸時越人高腿長,幾步走到虞酒面前。

“還能走嗎?”

腳踝處的疼痛難以忽視,虞酒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高大的成年男性在他面前半蹲下身,陸時越肩膀挺括,湊近時,幾乎把虞酒整個罩住。

小啞巴神情有些沮喪,腦袋垂着,露出頸後雪膩的膚肉,冒出來的汗沾濕發尾,水淋淋地粘在頸後。

那股沒來由的古怪香味從衣領後的皮肉裏一股股地湧出,配上那惹人憐愛的神情。

怎麽看,都是無意識的引誘。

陸時越眉頭緊皺,像是在極力壓抑着什麽。

他應該很生氣吧,虞酒想。

垂下眸子,不再看面前的男人。

寬厚幹燥的手掌突然擡起他的小腿,摩挲着小腿肚,脫下他的鞋。

陸時越手掌很大,一只手能虛虛攏住虞酒的腳腕。

手裏軟膩的觸感哪怕隔着一層過膝襪也能清晰覺察,一團雪白的雲,綿軟柔潤。

小腿線條纖細柔長,覆着恰到好處的白嫩軟肉。

皮膚嬌嫩得可怕,他指腹上的細繭只不過是輕輕一蹭,瞬間起了紅痕。

寧決碰到過這裏嗎?寧決碰別的地方時,也會紅嗎?小啞巴嫩成這樣,全身上下都會被搞紅吧。

“呼。”

喉結不自覺上下吞咽,游戲裏分明泛着秋意的天,他卻生氣燥熱,一股從心底而來的奇怪燥熱。

虞酒腳踝處腫了一大塊,紅腫的傷痕落在玉雪般潤澤的皮膚上,顯得異常明顯。

腳腕暴露在冷氣中,寒意激得虞酒不自覺瑟縮一下。

陸時越臉更臭了,他眉眼深刻,眉骨又深,冷着一張臉讓他更難接近。

虞酒搞不懂陸時越為什麽突然脫他的襪子,搞不好是故意欺負他讓他光着腳走。

“091,陸時越要幹什麽,襪子沒了,我有點冷。”

“沒事。”091觀察到陸時越體溫異常升高,心跳加快,它氣得快要跳出系統空間給他幾拳。

死變态,捏着它宿主的腳但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什麽怪東西。

虞酒想要掙脫,但弱處被人握在手裏,他想跑也跑不掉。

蹬腳的動作驚動了陸時越,只是略一施力,腳腕被牢牢扣住。

“亂動什麽。”

話一出口,陸時越似乎覺得自己語氣重了些,看到虞酒惶然的綠眼睛,不僅有些懊喪,怕驚到他緩聲道:

“我給你上藥。”

虞酒聽到陸時越生硬地一句,原來是給他上藥。

可能是擔心他瘸着會耽誤大家的進度吧。

繃緊的小腿一下子洩了力,放松下來穩穩當當落在陸時越的手心。

陸時越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一瓶藥膏,應該是他的背包。

寧決也做過,從他的系統背包裏,拿出各種各樣精美的小道具,獻寶似地給虞酒帶上。

寧決熱衷于這種事情,他似乎想把虞酒從頭到尾烙上他的印記,像一個炫耀伴侶所屬權的大型雄性。

藥膏是固體狀,化開才能用。

陸時越把藥膏抹在掌心,他體溫高,藥膏很快化融化成透明狀。

微涼的藥膏塗在紅腫處,陸時越一開始力道掌握不好,力氣稍微大了點。

第一下戳到了虞酒的傷口,疼得他蹙了蹙眉,他沒法呼疼,體質又敏感,疼痛激發的生理性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眼眸含着一捧晃動的水,水波蕩漾,眸光潋滟着濕熱的淚。

眼波流轉間,陸時越甚至能看到扇一樣的睫羽上挂着晶瑩的淚珠。

怎麽這麽嬌氣,他明明沒用力。

平常給自己和隊裏其他人上藥,他根本不會在乎用力大小這種事。

還容易冒眼淚。

要寵着、哄着,才能讓虞酒不受傷不難過。

陸時越想說些什麽,按他慣常的做法,他早該發怒讓試圖靠近的弱者滾遠點。

但他現在什麽話也說不出,還他生出荒謬的想法,怪罪自己不小心。

“寶寶你還好嗎?”

091關切的聲音響起。

“我還好。”

虞酒上輩子習慣了病痛,盡管痛覺神經敏感,疼多了也就習慣了。

“嗚嗚寶寶,我錘死這個笨蛋。”

091在腦海裏沖着陸時越拳打腳踢。

後面上藥過程順利得多,陸時越熟練起來,力度正好,估計是珍貴的藥品,傷口很快消了腫。

陸時越收起藥,幫虞酒穿好鞋襪,沉默起身不發一言,似乎不願意多看他,轉身要走。

虞酒跌跌撞撞起身,腳腕處仍留存細微的疼痛,他伸出手,扯住了陸時越的衣服後角。

他示意陸時越停一下。

虞酒在低頭翻找東西。

陸時越又瞧見那截細白的脖頸,他強行讓自己移開視線。

“已經上好藥了,你要幹什麽,我可不是寧決還能背着你走。”

虞酒瞪大眼睛,綠眼睛茫然無辜,幅度很大地搖頭表示拒絕。

他拿出了一個小本子,皮質的,上面印着無限游戲的花紋,是游戲道具。

肯定是寧決給的。

陸時越又開始無端發散,拿出來是警告他嗎?警告他不要拂了寧決的面子。

真可笑,果然菟絲花都是一個樣子,他又在期待什麽。

虞酒低頭在本子上刷刷寫着,寫完落筆,花瓣般粉潤的手指展開紙張一角。

綠眼睛純然地,近乎天真地望着他。

陸時越驀地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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