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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27

虞令淮呼吸一滞, 這一瞬間腦內竟有短暫的空白。

“不說話,看來是了。”

容緒微微挑眉,那蹙起的眉峰又冷又美。

但她的手指是溫熱的, 并且很貼心沒有詢問不高興的緣由。

虞令淮思緒回籠, 很快反手把容緒牽着,爾後俯低身子,把宴席上她沒能及時回複的話又問了一遍。

容緒聽後笑了下,“我看是你比較喜歡儀式感。”

相會的儀式感。

她擡頭望了眼月色, 忽然想起少時臨時起意去山上看日出。

既是日出, 須得起得很早,或直接不睡。她跟虞令淮約好醜時出門。到了将軍府後門,兩人眼睛困得睜不開,但少年人好面子, 嘴比什麽都硬,愣是誰也不說,吭哧吭哧只顧埋頭登高。

爬到山頂發現時辰還早, 容緒又累又困,提議先眯一會兒。虞令淮精神煥發, 主動說睡吧睡吧,等會兒太陽一出來就叫她。

結果兩人都睡了, 醒來時日上中天, 頭發都被曬得發燙。

“今晚月亮真圓, ”虞令淮順着容緒的視線, 一同望月,“還記得那年爬山麽, 太陽是看到了,只不過不是日出的那一刻。”

容緒驚訝地嗯了聲。

見她表情如此, 虞令淮瞬間明白,兩人想到一塊兒去了。

他說:“那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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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緒不假思索,“好啊。”

虞令淮笑,牽着她往宮門走,留下一堆宮人滿頭霧水。

“這回不爬山了吧,你不是想劃船麽?”容緒道,“而且這時節山上石階有霜,慢慢騰騰登高不痛快。”

虞令淮應了聲對,又不禁扼腕嘆息,“街上店鋪肯定都關了,不然弄些河燈,晃晃悠悠在水面上飄着多好。”

“河燈又不會随着小舟走,那不是刻舟求劍了麽。”容緒提議:“帶上兩盞漂亮的宮燈就行,懸在烏篷船上。”

走了幾步,虞令淮又有了新點子,晃晃兩人相牽的手,“如果我說還想系只風筝,你會不會覺得有點誇張?”

“系在哪裏,船尾?”

“船尾。”

容緒想象了一下畫面,“可以啊,不誇張,深更半夜誰看得見。”

虞令淮糾正:“裝點烏篷船又不是為了給別人看,我是問你,你會不會覺得誇張?”

容緒側目看他,笑意盈靥,“不會。”

“那就行。”

走的是最近的宮門,你一言我一語倒不覺得甬道幽長。兩側深宮高牆沉靜地矗立,目送他們走遠。

“李将軍,你都記下了?”吳在福覺得自己是該減重了,不然跟不上主子們的步履。

李嚴濃眉虬結,“我去調遣親衛,你去取風筝、宮燈。”

兩人一頓,同時回頭,看向跟在後面的聆玉,李嚴改口:“聆玉姑娘取風筝、宮燈,老吳安排船只。”

幾人各司其職忙活起來,不遠處虞令淮問容緒:“你知道風筝為何叫這個名兒?”

容緒搖搖頭。

虞令淮:“戰時,先輩拿它傳信,牛皮作風筝,縛上竹笛,迎風作響。你想聽嗎?”

容緒:“你是說聽風筝吹笛,還是你吹笛?”

虞令淮得意地揚揚眉梢,“自然是我。”

“大晚上的消停些吧,別把兩岸的百姓吵醒了。”

虞令淮稍顯失落地喔了聲。

緊接着容緒道:“改天再吹奏,奏給我聽。”

這才像人話嘛。

虞令淮心裏稍微舒服一點。

又走了幾步,虞令淮才回過味——“改天”意味着下一次邀約,特地說“奏給我聽”,表明了他們倆關系的特殊性。

于是乎,相牽的手被微微擡高,随着向前的步履,手腕也貼在一處,脈搏振動時,将對方的心緒也一股一股傳遞。

今夜容緒格外給面子,不僅随他泛舟,還陪着垂釣。

要知道,以往一提起垂釣,容緒總會皺着眉說“我還沒到垂釣的年紀”,仿佛将此看作老年人的活動。

水聲潺潺,比起街市,河流有着別樣的靜谧。

岸邊停着一葉小舟。

到底是宮裏的人,辦事就是利索,一路上兩人興起随口提過的物件,懸挂的懸挂,安放的安放,各有各的歸處,竟無一不缺,無一不周到。

裝點之後,小小烏篷船竟比皇家畫舫還要合心意。

虞令淮伸手欲扶容緒,誰知她一手提裙,一手搭篷,十分靈巧地三兩步跳上船。

虞令淮再擡頭看時,她已經站在船上,志得意滿地回視。

暗自的較量或許就從此刻開始。

少時凡事都要争上一争,唯有此道,容緒敬而遠之。今日就當為他破個例好了。

如此想着,容緒抄起釣竿,主動坐上那個被布置好的釣位。

一身行頭沒來得及更換,仍是赴宴那一套極為華麗的衣飾,為了不使它們發出叮叮當當的幹擾聲,容緒近乎長久地保持同一姿勢。

平時不覺得,現在特意不動時就感到這裏癢癢,那裏最好挪一下。容緒繃着臉,對自己說垂釣所考驗的就是心性,虞令淮能風雨不動坐一下午,她自然也不會輸給他。

可惜沒有白天來,不然可以賞一賞“山疊鹦哥翠,浪驅白鳥飛”的景致,這是悶在深宮裏無法擁有的。

但靜下心來,便可發覺只看兩岸人家也是極好的景致。月影橫斜,栉比如鱗,偶有狗吠,深嗅花香。

只是,魚怎麽還不咬鈎?

容緒探身望了望水面。

虞令淮忍不住開口:“沛沛,有一事我不知當不當講。”

“不當講!”容緒以手抵唇,“噓,魚被你吓跑了。”

虞令淮斂眉低笑。

特意壓着笑聲,反倒更覺刺耳。容緒不懂這有什麽好笑,故而投去不悅一瞥,卻意外驚覺他根本沒握釣竿。

“什麽意思,”擔心驚擾魚兒,容緒用氣聲說:“你別讓我,同時下竿才算公平。”

虞令淮眉眼舒展,唇微彎,“還未劃去大河,只在這兒的話,一是魚少,二是魚不會上鈎。”

容緒:“……”

虞令淮眼疾手快往後避讓,躲開容緒的一巴掌。

他辯駁:“是你說不當講,我才沒講。”

容緒惱羞成怒:“還不快點搖橹!”

虞令淮擺譜,故意逗她:“我可是皇帝,哪裏有皇帝給人搖橹的道理?”

容緒很快接:“出了宮就沒有帝後,沒有君臣,只有夫妻。現在,新婦命郎婿在一炷香內劃到能釣上魚的大河!”

話音甫落,兩人不約而同看向對方。

容緒率先別過臉,有點不自在。

虞令淮本想再逗逗她,見如此情形,自己的耳根也莫名熱了。他擡手摸了摸,心上美滋滋的。

倘若就他一人在場,他肯定像話本裏反派那樣桀桀笑。

——反正他們已經成親了。未來還要相伴數十年,容緒早晚會在乎他, 像女子對心愛男子的在意,也早晚會喜歡他,像他喜歡她一樣!

于是虞令淮笑着回:“遵命,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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