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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開闊的江面上，一艘兩層樓高的大船，破開碧色的波濤，迅速把兩岸的景色抛在身後。

阮嬈是第一次坐船，剛上船時，有些不習慣。紅绫去外面給她端了一壺熱茶回來。

阮嬈啜了一口青碧的茶水，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雅州的蒙頂茶果然不負仙茶的名聲，味道甜醇回味悠長。”這樣的茶，她在阮家也只是聽過名字而已。

據說這樣的茶，要由未婚的妙齡女子采摘，而且一株茶樹只采摘最鮮嫩的那一朵芽茶，采下的芽茶要先放置于少女的懷中，要積累都一定的數量才放t到竹簍中，因為産量極少，非一等的人家是用不上這樣的茶葉。

原本以為徐家只是聽着名頭好聽些，內裏沒有多少積蓄，現在來看徐家也沒想象中那麽清貧，至少比之前的阮家要強上不知道多少倍。

紅绫坐在一旁給阮嬈剝着菱角，她沒想到她和姑娘會這麽順利的，跟着徐公子進了京城。她神情輕松的與阮嬈說着閑話。

“現在可算好了，姑娘擺脫了阮府，再也不用擔心老太太把姑娘胡亂配了人家。”紅绫感慨了一句。

阮嬈面上也挂着輕松的笑意，她原本以為阮府的事情會比較麻煩，畢竟阮家占着禮法，而且徐紹元祖父再能幹，他自己也是白身。沒曾想到阮家不知道往日裏得罪了什麽人，本來多出些銀子就可以輕判些，但這次衙門根本沒收是阮家的銀子，反而以行賄的罪名，重判阮家的幾位男丁，直接判了流放嶺南。

聽說阮老太太直接氣得病倒了，那日阮家是來了一個嬷嬷，不過一聽徐家的名號，根本不敢多說半個字。想來現在阮家已經亂成一團，阮老太太也沒那麽大多精力去關心她這個孫女了。

“現在哪算是好？我總是要嫁人，現在與阮家幾乎是斷絕了關系，沒了家世在後面支撐着，要想找個好姻緣怕是更難了。”阮府是好是壞，只要不妨礙到她，阮嬈其實不太在意，只是現在還遠沒有到她們松氣的時候。

“那姑娘該怎麽辦呀？”女子的花期很短，現在又沒有家族在後面張羅，單靠自己要尋得一樁好姻緣怕是難了。更不要說，姑娘她一心想要攀上高枝。

“姑娘，你說徐公子如何？”紅绫越想越覺得徐紹元合适，“姑娘你現在認識的人中，唯有徐公子家世最好，而且徐公子他相貌人品都是人中龍鳳。再說徐公子不是救了姑娘你嗎？話本子裏面不是都說了，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的嗎？”

阮嬈搖了搖頭，給紅绫潑冷水道：“徐紹元不行。”

“姑娘，徐公子家世已經算是出衆了的。”紅绫委婉規勸道。

“傻丫頭，不是我嫌棄徐家，而是徐家這樣的書香門第規矩太多，徐家的門檻其實高着呢！像你家姑娘我這樣的身份，若是好好籌劃，進侯府宗親的可能性都比進徐家的可能性大。”

勳貴人家有封爵在手，除了頂立門戶的嫡長子之外，對其餘子嗣也沒太高的要求，特別是那些嫡幼子，往往都是家中的心肝肉，親事也擁有很大的自主權。只要她能牢牢把握住對方的心，進侯府大門也不是不可能。

當初大姐姐可不就是在阮家最落魄的時候，讓大姐夫情根深種不惜以絕食相逼，最後被八擡大轎迎進永昌伯府的嗎？

再想想徐紹元的情況，先不說從小被綱常倫理教養大的徐紹元，會不會做出忤逆父母的事情。就是同樣的事情，徐紹元來做了，恐怕徐家寧願把徐紹元打死在祠堂，也不會讓他娶她這樣出身的女子。畢竟他們這樣的清流文士最看重的就是名聲，連與外戚宗親結親都不屑，更不用她這個犯官之後了。

而且就是阮府沒倒，就阮家的名聲，估計阮家人上門去，徐府都會覺得髒了他們的地。

所以即使徐紹元的性子極好拿捏，阮嬈也從來沒有想過如何嫁進徐府，她對徐紹元做得再多也不過是無用功罷了。

哎，想起這幾日徐紹元給她安排的吃穿用度都是上了心的，阮嬈有些惋惜，要是徐紹元換一個身份就好了，她一準把他拿下。

不過阮嬈比誰都明白，世上的事情不可能是十全十美的。所以她心裏僅僅只是一點可惜，而這點可惜沒一會兒就被她抛在了腦後。

“紅绫，我的頭發有些松了，你來幫我梳妝一下，記得妝面要畫得淡一些。”阮嬈在首飾盒裏翻了翻，沒有幾件，而且這些都是在徐府的嬷嬷給她置辦的，之前都首飾都被官府抄沒了，看來到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自己置辦些行頭。

“姑娘你這是要去哪兒？”紅绫給阮嬈梳着頭發，好奇問道。在外面吹着風，哪有在房間裏來得舒服。

“我已經好了很多了，也該去看看徐公子給他道謝，順道再去甲板上散散心。”阮嬈看着鏡中，顧盼神飛的清麗佳人，滿意的點了點頭。

“姑娘不是說，與徐公子沒有希望嗎？”

“在找到落腳處之前，我們要先在徐府小住幾天，與他處好關系沒有壞處。再說，好的姻緣又不會從天上掉下來，難不成我整日待在屋子裏發愁，就能愁到如意郎君了？”

阮嬈揚起身上飄逸寬大的裙擺，想了想，又找出了一條淡色的披帛，搭在肩上繞在腕間。衣裙素雅飄逸，若風吹起來，定然很美。

她要主動給那些好郎君認識她的機會，同樣的，她也時刻準備着，用最好的狀态去迎接她的好姻緣。

紅绫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在阮嬈的吩咐下，拿着昨日趕工縫好的護膝，跟着阮嬈出了房門。

“十五，你家公子在嗎？”阮嬈看見是十五候在外面，上前溫柔的問道。經過前幾次接觸，她可不敢再輕視十五了，比起從小在徐府長大的初一，混跡市井的十五不知道多了多少個心眼。

十五警惕得看着阮嬈，現在阮嬈在他心中的地位，就和能勾魂攝魄的山精妖怪沒什麽區別。明明公子已經看透了她的把戲，偏生兩人單獨說了會兒那話後，公子立馬就變了一個态度，面對阮嬈時，行事作風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明明是公子救了阮姑娘，但是公子對待阮姑娘才更像是對待恩人。

這不是被迷了心智，還能因為什麽呢？

“公子有正事在辦，阮姑娘有什麽事，對我說就好了。”十五現在是防着阮嬈接近徐紹元。

“有正事？”阮嬈也不是必須要見到徐紹元，聞言幹脆的把護膝遞給十五，“徐公子這些時日的照顧我感激不盡，只是我現在身無長物，只能送些女紅上物件了，聊表心意了。”

十五還在糾結要不要收下護膝，房門忽然被打開。

一個身穿藏青色錦袍的男子走了出來，阮嬈迎面與男子對上，第一印象就是男子的身量着實高大挺拔，擡頭一看，男子眉毛濃黑鼻梁英挺，五官透着種鋒利的俊朗。

這應該就是十五所說的“正事”吧？

阮嬈的視線極快的從男子腰間的飾物滑過，江南的貢緞，上品的羊脂玉佩，啧，其實只看男子通身的氣度，就能知道男子出身一定不凡。

阮嬈沖着紅绫眨了眨眼，看吧，好郎君不是出現了嗎？

“船上颠簸，繡好這件護膝，要花費很大功夫。總歸是我的一番謝意，就麻煩你轉交給徐公子了，”阮嬈的目光根本沒有在而男子身上停留，她只是目露了然的看了十五一眼，才接着道，“徐公子事忙，我就不進去了。”

趙奕和本是在無意中發現，徐紹元也乘了這艘船，所以過來打一個招呼，雖然兩人沒見過幾面，但畢竟算起來徐紹元與他還是表親。

他這次出京本是奉了皇命，專門查探三哥是否在江南廣交群臣賣官鬻爵。這不是個輕松的差事，畢竟他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去查儲君的熱門人選，查得太好，得罪三哥不說，說不定還成為他某位兄弟的刀。要是查得不好，先不說父皇那關怎麽過，那些拉不下三皇子的人，對付他卻是綽綽有餘的。

原本他想要置身事外避開奪嫡風暴的，現在因為父皇的一道聖旨，他怕是只能被卷入局中。

心中正煩悶，視線裏忽然出現一個身着素衣的女子，她似有意似無情的看了他一眼，他正要細細分辨，女子已經側過臉，與身旁的人說話。船上有風，她素衣烏發容色驚豔，衣裙在風中翩飛，飄飄然似要随風而去，她身後是煙波浩渺的江面，恍然間他差點以為是看見了淩波仙子。

他下意識的停下步子，才知道是書童誤以為她要攀龍附鳳，刻意攔着她，不讓她見徐紹元。聽着她溫和有禮卻又不失氣節的話，心中頓時這位女子添了幾分好感。

趙奕和見阮嬈要走，他忍不住上前道：“姑娘放心，這護膝我替你送了。”

阮嬈轉過身，神情有些意外，她垂眸輕輕笑了笑，對着趙奕和福了福身算作道謝，就施施然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