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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53章

第53章

黎厘突然開口說話, 不止毫無防備根本不知道黎厘其實能說話的方林則吓了一跳,就連早知情況的原尚,簡峰和白管家三人也都為之一愣。

他們都在懷疑剛剛是不是出現幻聽。

原尚定定地看着懷裏面色異常發紅的黎厘, 第一次聽黎厘的聲音, 卻不像他第一次走路那樣跌跌撞撞十分笨拙, 黎厘的聲音并沒有常年不說話時的沙啞,反而跟常年說話的人一樣很清晰, 如泉水叮咚落下的清脆嗓音,十分輕靈悅耳。

他還想聽一聽,想要更多去回味, 不單單是他,其他人也是如此。

特別是方林則, 更多的是想看看是不是自己出現幻聽。

那聲音就好像一閃而過,他都回想不起是怎樣的嗓音。

于是他一點一點湊過去, 好似擔心原尚一個人獨享了黎厘的聲音似的。

直到湊過去太近,臉直接貼在了一盒紙巾上阻止他繼續靠近。

方林則:……

他不滿地看向原尚,真想說一句:要不是我推薦,你現在還在輪椅上坐着, 還在漆黑的房間裏待着, 還在每天趕保姆走呢!

不敢說, 只敢在心裏腹诽,怕被打。

可惜的是,黎厘只說了那一句,之後除了不斷冒冷汗, 臉紅得吓人之外, 沒有其他反應。

還不斷搖頭,時不時還會伸手去抓什麽。

可沒過多久, 黎厘又逐漸恢複正常,重新陷入和前段時間一樣昏迷不醒的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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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不太一樣。”原尚說道,“他沒有皺眉。”

簡峰一手頂了頂鼻梁上的眼鏡,給黎厘仔細檢查一番說:“睡着了,之前就算昏迷他的腦神經還是異常活躍,現在跟正常人睡着了一樣。”

“那是不是意味着睡夠了就會醒?”方林則一臉期待道,又緊張等着簡醫生的回答。

簡峰沉思片刻搖頭:“不一定。”

“剛剛他說的是:救,我救你,再伸一下手。”原尚沉聲道,“他要救誰?會不會這就是他被魇住的原因?”

“之前他因為沒能救下被他養父母帶走的那個人,一直內疚到現在,會不會他困在了這個夢裏?”

原尚一句接着一句的分析,讓簡醫生眼睛一亮,他盯着黎厘思索片刻說:“小黎,你已經救下他了。”

說完,幾個人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黎厘有什麽反應。

方林則看向他說:“簡醫生,你在幹什麽?黎厘聽不見,你說出花來也沒用。”

簡醫生直接給了他一個你自己體會的眼神,沒有回答。

方林則正要說什麽,忽然想到剛剛黎厘說了話,腦子一個激靈,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想到了什麽。

難不成黎厘也能聽見!?

我去……要不要這麽刺激!

方林則被自己這個念頭,刺激地激動萬分,很想黎厘快點醒來,他想驗證驗證。

“如果,如果他聽得見,怎麽沒反應?他不信你?”方林則改口道。

簡醫生搖頭:“也有可能是他現在睡着了聽不見,再等等。”

這一等就是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後黎厘再次出現之前道狀态。

身體高溫,臉頰發紅,額頭冒冷汗,時不時身體還會抽搐。

這個時候,在場所有人再一次進入緊張焦灼的狀态,簡醫生按照之前說的,又在黎厘耳邊說了一遍:“小黎,你已經救下他了。”

依舊沒有任何緩解的作用。

……

黎厘不知道自己第幾次沖進火光裏,那個人影還在火中,他沖過去拽着人影往火外走,可人影身後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死死拽着,黎厘根本沒辦法拖動人影。

火光的溫度把他也給吞沒,他感覺到自己皮膚似乎已經散發出烤焦的味道,衣服也在着火,被燒的地方更是疼得難受。

可他并沒有放棄,還在不斷用力拉。

忽然,似乎有個聲音在說,他已經把人救了出來。

可是,人影明明還在裏面啊。

他不信,不聽,依舊用力拽着。

不知過了多久,在他快要脫力前,眼前的人影忽然被拽動了,一個稚嫩的聲音從人影口中響起:“小哥哥,我終于可以出來了!”

稚嫩的聲音很快又變成成年人的聲音:“小哥哥,你救了我。”

随着這句話落下,黎厘感覺那道一直阻礙着他的力道正在消失,人影也被他一點一點逐漸拉出來,他和人影一起逐漸遠離火光,身上的溫度也在随着他們的遠離而降低下來。

等他再往剛剛沖天火光的方向看去,那裏依舊變得霧蒙蒙,慘烈的一幕也消失了。

他朝眼前的人影看去,才發現人影比他矮一點點,再看自己的手,也小了不少。

腦中似乎有什麽在一點一點複蘇,他朝眼前被他拖出來的人影看去,原本模糊的一張臉稍微清晰了一點,但也只是一點點。

看着這張模糊的臉,一段記憶在慢慢浮現。

他想起來了。

那是一場車禍,在養父母帶走那個人時,旁邊正好發生一起交通事故,一輛車和一輛大貨車迎面相撞,導致後面接連幾輛車躲閃不及時出現追尾。

前面相撞的那輛車已經壓扁,血流和汽油混着流了一地。

後面追尾的車子同樣慘不忍睹。

有人打開車門想要逃出來,可身體被卡住根本出不來,有人身體依舊分開卻還沒有察覺。

現場十分慘烈,周圍全都是尖叫聲,痛苦哀嚎聲,求救聲,讓人聽得頭皮發麻,十分絕望和無力。

當時的他只有十三歲,被這一幕吓得哭了起來,四處尋找養父母,即便養父母是人販子,對他非打即罵,可那個時候的他被吓得只想找個熟悉的人尋求安慰。

可他沒有找到養父母,卻看到綠化帶那裏好像有一只手舉着,一個滿是贓物的臉出現在他面前,那是個比他小的男孩,在他看過去時,小男孩也朝他看來,然後朝他伸手哭泣道:“小哥哥,救救我……”

當時他看到這一幕時,并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整個人還呆怔在原地哭泣了許久,終于在那個小男孩不斷伸着手時反應過來,鼓起勇氣跑了過去。

當時周圍都是人,警察也來了,可是沒人發現那個小男孩。

他快步跑過去,用力拽着小男孩出來,拽的過程中他發現小男孩被一塊石頭壓着,怪不得怎麽也爬不出來。

他又跑過去用力去搬開那塊石頭,身後是熊熊烈火,在搬石頭的時候他能感覺到火焰的溫度,總感覺再慢點火就會燒過來。

他也看到了地面很多汽油,火遲早要燒過來。

于是他更加用力地去搬石頭,在石頭搬開後他迅速抱起小男孩跑着。

可就在這個時候,有人發現他,是一個鼻子紅紅的人,那人之前就站在他身邊打電話。

此時發現他後,瞬間一臉兇相地沖過來要追他,他吓得腿都要軟了,想也沒想就抱着小男孩朝警察那邊跑去,一邊哭一邊跑。

鼻子紅紅的人見他抱着小男孩跑去找警察,突然退回去轉身離開,很快就找不着蹤影。

感覺到危機解除,他也因為松懈,再加上抱着一個人真的很費力,一下子脫力倒在地上,連帶被他抱着的小男孩也一并倒地并摔了出去。

小男孩嚎啕大哭引來警察的注意,朝他們這邊跑來。

他也在這個時候暈了過去,等他再醒來時睜眼就看到臉色鐵青的養父母,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就被拖下床暴揍,一連串的刺激導致他再次昏迷,醒來後記憶就出現了混亂。

他忘了被自己救下的小男孩,所有記憶都只截止在車禍現場養父母離開時的畫面。

那個被養父母拖走的小孩,在他記憶裏代替了被他救出來的小男孩,他以為自己沒有救出來小男孩,車禍現場的慘烈一幕被他誤以為是被拖走的小孩被養父母打殘,整個人陷入無法控制的自責當中,日複一日下,那一幕成了他的心結,一直到現在。

原來他不是沒救下,他只是記憶混亂了。

想到這,一直壓在他心頭揮之不去的枷鎖終于消失,整個人輕盈不少,似乎有一道光出現在他眼前,緊接着那個成熟的聲音和稚嫩的聲音同時響起:“你救下了我,我過得很好。”

“醒了!醒了!”

随着那道聲音落下,緊接着就說欣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眼前的光越來越刺眼,他下意識要擡手擋住眼睛時,一只手比他更快輕輕附在他的眼睛上,冰冰涼涼的,卻給他很大安全感。

随着刺眼的光逐漸弱下去,他也感覺周遭一切慢慢清晰起來,然後他看到了滿眼擔憂的原尚,看着原尚眼裏的擔憂随着他的睜眼兒逐漸顫動起來。

似乎有什麽東西落在臉上,他擡手摸了摸,有些濕意,他下意識去摸手機打字,一旁一只手把手機遞了過來,他才看到喜極而泣的方林則,緊接着上滿臉笑意的簡峰,和欣慰的白管家。

怎麽都來了?

他發生什麽了?

黎厘想不起發生什麽,在接過手機後,他第一件事就是打下一行字對着原尚:你哭了啊?

原尚面不改色地接下手機回複:“嗯。”

黎厘沒料到原尚會承認這麽痛快,倒是愣了一下,随後拿着手機打字:別哭啊,我又沒事。

原尚看着他,視線不肯挪開,他回複:“你昏迷了半個月。”

原本還一臉燦爛笑容的黎厘頓時傻眼了:半個月?怎麽會?

原尚動了動唇,似乎想要說什麽,可最終沒有說出來。

他擔心提及大劇院當天的事,會再次刺激黎厘。

可黎厘自己不會想起來嗎?

答案是肯定的。

黎厘一聽自己居然睡了半個月,開始絞盡腦汁回想自己最後的記憶。

不一會兒他想起昏迷前自己是約林琅去大劇院看鋼琴演奏,再之後……

黎厘記憶如潮水般湧現,很快他就想起昏迷前發生的事情。

那個車禍制造者。

也是他這麽多年夢魇中想要殺死他的紅鼻子惡鬼。

這麽多年,他每次做噩夢,夢裏都會出現這個惡鬼。

現如今,他才終于明白自己為何要做那個夢,因為在那次他救下小男孩的那一刻,那個人是想來殺他和小男孩的,那人眼裏的兇狠和殺意是掩蓋不住的,所以才會以惡鬼的形象出現在他的噩夢中。

見黎厘沉思的神情,以及眼裏還未掩去的恐懼,原尚眸色暗沉,猜測黎厘已經想起暈倒的原因了。

只是,他看到黎厘情緒還算穩定,并沒有他料想的會再次受刺激而暈倒,提着的心算是落下了。

他拿着手機語音輸入:“還有哪不舒服?”

黎厘搖頭,随後他意識到自己現在的狀态,他正被原尚抱在懷裏坐在床上,眼睛看向床邊站着的幾個人,臉一下子紅了起來,趕忙從原尚懷裏離開。

原尚似乎也有些尴尬,他輕咳一聲對白管家說:“讓廚房準備一碗粥送上來。”

“好的少爺。”白管家離開了。

方林則和簡峰則是在一旁用人端來的椅子上坐下,他們留在這陪着剛剛醒來的黎厘。

方林則還想着黎厘說話的事情,正要開口詢問,就被簡峰一個眼神給阻止。

他有些不明白簡峰這是什麽意思,就憑他和黎厘的關系,這種事問一問應該沒什麽吧?

不過,一想到黎厘突然就莫名其妙昏迷半個月,想了想還是算了。

他打着手語說其他事情:“我說你怎麽突然聯系不上了,要不是原先生讓我過來,我都不知道你躺了半個月。”

黎厘:遇到了一個人,受刺激了。

看到黎厘這手語,簡峰眉頭微動,沒料到黎厘自己會主動提及。

看來黎厘是真的恢複了。

只是,簡峰還是很好奇黎厘的夢魇裏到底是什麽?

還有剛剛……

不等他去想,身邊的方林則就直接用手語說出他腦中所想:“你知不知道在你醒來之前發生了什麽?”

黎厘見狀還挺好奇:發生了什麽?

方林則眼珠子來回轉了轉,主要是盯着原尚和黎厘兩人轉,意味深長道:“今天大概是簡醫生職業生涯中最挫敗的一次。”

說着他就笑得十分狐貍。

簡峰捏了捏眉心,有些無語。

黎厘更加好奇了:別賣關子了,到底發生什麽了?

方林則嘿嘿一笑打着手語:“簡醫生和原先生都說了那句‘你已經救下了他’,結果簡醫生說了幾遍你都沒反應,原先生就說了一遍,你就安靜了下來,體溫也降了。”

黎厘很驚訝,他看了看原尚,又看了看無語的簡峰,再回想自己醒來之前好像确實聽到了兩道聲音。

第一道聲音說他救下那個小男孩時,他不信,然後繼續在火中痛苦掙紮。

但是第二道聲音說他救下小男孩時,聲音卻變成小男孩的聲音了,随後小男孩也的确從火中走了出來,痛苦逐漸消失,他也才恢複記憶并從夢魇中醒來。

他才想起自己當時是救下那個小男孩的,只是因為車禍現場太過慘烈,再加上醒來就被養父母打,一時之間受刺激過度才出現記憶混亂。

正因為混亂的記憶,困住了他這麽多年。

心中雖疑惑為什麽原尚和簡醫生說一樣的話,簡醫生不能喚醒他而原尚卻能喚醒他?不過能恢複記憶打開心結就已經很好了。

他朝原尚露出笑容,原尚沉默回視。

方林則看到這一幕,莫名有種他和簡醫生是超大功率電燈泡的感覺,趕忙叫上簡醫生離開。

再看下去他都要吃撐了。

等到房間裏只剩下兩人時,黎厘才和原尚面對面坐着,他拿過手機打字:幹嘛哭,擔心我醒不來?

原尚拿過手機:“你昏迷時體溫莫名升高,還抽搐,冒冷汗。”

黎厘整個人都呆住,好吧,這樣的自己确實有點可怕。

估計,這家夥都要以為他要嗝屁了。

回想夢裏他的确身處火中,身體皮膚一直都在被灼燒,沒想到的是現實中自己身體也真的在發高燒。

黎厘:那我昏迷這麽久還發生了什麽?

原尚:“你說話了。”

黎厘:……

原尚:“其實你能說話對不對?”

這句話,原尚不是拿手機語音輸入,他是直接說出來的。

然而黎厘只是垂着頭沒回應,不知道有沒有聽見。

畢竟簡醫生說過,黎厘是可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外面的聲音會自動被忽略。

這種狀态他體會了一下,其實正常人也會有,就好比一個人如果在忘我工作時,也是完全可以忽略身邊的聲音。

黎厘則是因為內心的心結,導致這種狀态被放大,最終反倒成了黎厘的常态。

導致黎厘成為這種狀态的真正原因,主要在他的親生母親身上。

那次車禍導致的記憶混亂,也可能是進一步刺激他不願開口不願聽見的原因,但這只是次要的。

即便現在已經恢複那段記憶,卻也無法解開真正導致黎厘不開口的心結。

最終,還是要弄清楚他母親當年到底做了什麽,才會讓黎厘把自己困住這麽多年。

見黎厘不肯回應,原尚只能繼續拿起手機語音輸入:“真的不願開口嗎?”

黎厘看着這行字,不知在思索什麽。

原尚不想逼他,他握住黎厘的手安撫道:“沒事,等你願意。”

這句話後,他明顯感覺到黎厘緊繃的狀态慢慢松懈下來。

果然還是不能逼太緊。

黎厘狀态肉眼可見輕松了起來,他重新拿起手機打字:想知道我夢到什麽了嗎?

原尚平靜看着他:“想,我尊重你的意願,你若是願意說就說。”

黎厘聳了聳肩:也沒什麽不能說的,就是突然恢複一段混亂的記憶,才發現我一直記錯了一件事。

原尚眼神微動,浮現一抹好奇。

黎厘瞧出來了,繼續打字:我曾經經歷過一件事,路過時遇到一場交通事故,當時我正跟我的養父母,還有一個跟我同齡的朋友經過,養父母當時是邊打邊拖着那個同齡朋友經過,車禍十分慘烈,血流滿地,還有殘肢,還有個小男孩跟我求救……

他把當初的事情一字一字敲了出來,給原尚看。

原尚看完後,意識到黎厘那段失去的記憶恢複了。

原來,這才是混亂記憶的原始版。

黎厘的養父母也沒有騙他們,他們的确沒有打殘一個人,是黎厘記混了。

他在确定黎厘情緒很穩定後,才問出一直萦繞在心頭的疑惑:“在大劇院門口時,你為什麽看到路過的那個人會有那麽大反應?還直接昏迷至今?”

問完他就仔細觀察黎厘,然而黎厘情緒依舊很穩定,沒有因為他提及王軍就在此情緒失控。

他看着黎厘冷靜地拿着手機打字,随後一段字出現在他面前:因為那個人是當初那場車禍的肇事者,而且他在看到我救下那個小男孩時,第一反應是過來阻止我,如果當時不是我抱着小男孩朝警察那邊跑,他就把我們都給抓住了。

聽到這,原尚眼神驟然一緊,腦中劃過什麽,但因為太快根本抓不住。

他問:“你說你當時看到王軍在車禍現場,那場車禍是王軍導致的?”

黎厘:王軍?

原尚:“就是讓你暈過去的中年男人。”

黎厘同樣詫異:你認識他啊?

兩人此時都有種奇怪的感覺,又抓不住讓他們感到奇怪的那個點。

忽然,原尚想起什麽問:“你當時十一歲?”

剛剛有那麽瞬間,他以為他第一次遇到危險的那次車禍,救自己的就是黎厘。

可如果當時的黎厘是十一歲的話,那就不對了。

因為他第一次出車禍就是十一歲,而黎厘比他大兩歲,按理說那個時候的黎厘應該是十三歲。

然而,黎厘卻搖頭:不是啊,我那個時候十三歲,不過養父母為了能把我賣個好價錢,再加上我當時個子跟同齡人相比要小點,就對外說我十一歲。

黎厘:你知道的,年齡越小越好賣,不過我那個時候都再怎麽看着小也還是已經記事了,依舊賣不上好價錢。

看到這,原尚渾身一震,不可思議地看向黎厘,剛剛一閃而過的念頭在這一刻逐漸清晰了起來。

難道,當年救他的人是黎厘!?

只是十一歲的記憶太久遠,那次的事情他記得不是很多,只記得有個路人救了他。

至于路人長什麽樣,多大多高之類的,他一概不記得。

然而他還是有種預感,當年救他的路人,可能就是黎厘。

而且,車禍現場出現了王軍,王軍又跟他三叔有關,間接跟他們家有關系。

事情不可能那麽巧合。

而且,當初車禍的事情,爸媽一直認定是有人在幕後操控,卻一直找不到幕後操控的人,最終只是定性為大貨車司機疲勞駕駛出意外。

當時王軍還只是他三叔的一個司機,老實巴交的,存在感并不強,所以他突然離職并沒有引起任何的注意。

但現在,原尚眼底劃過一抹暗光。

從調查的情況看,王軍從他三叔身邊離職的時間,也是那個時候。

這不可能是巧合。

他看向黎厘:“厘厘,你怎麽确定當初的車禍是王軍搞得鬼?”

黎厘不知原尚為何那麽關注那次的車禍,他回複:因為我親耳聽見他打電話說他給司機喝了會意識不清的藥,能讓警察誤以為疲勞駕駛。

打完字給原尚看完後,他才意識到自己一不小心洩露自己能聽見的事實,但他什麽也沒解釋,而是假裝沒發現自己的洩露。

原尚也很默契沒有發現這段話裏的信息,仔細研究黎厘說的這件事,問:“他怎麽會讓你聽見?”

黎厘:他當然不會啊,可是我當時不是被車禍現場吓到嘛,就躲到一棵樹後面,那個人根本沒發現我在他身後。

原尚看完很快意識到什麽,他們一直想要找的線索,可能要有眉目了。

他把白管家叫了進來,把黎厘剛剛告訴他的信息轉述給了對方。

白管家聽完後震驚地看向黎厘:“小黎當時也在現場!?”

黎厘看着他沒有回應。

白管家又打着手語詢問:“小黎,你當時也在少爺發生車禍的現場!?”

黎厘看完,瞳孔震動,不可思議地看向原尚:你當時也在???

原尚:“也有可能,你救下的小男孩就是我,因為那次車禍我就是被路人救下,只不過那個時候我還小,有些事情記得不是很清晰。”

說完原尚忽然發現黎厘表情有些古怪。

他問:“怎麽了?”

黎厘沒有回應,他在想自己醒來之前夢裏聽到的成熟和稚嫩交疊的嗓音,成熟的聲音現在回想,那就是原尚的聲音。

不會吧……

這麽奇妙的緣分嗎?

黎厘:就覺得不可思議。

原尚同樣也覺得不可思議,他們很有可能在那麽早就相遇了。

白管家繼續手語:“我們一直覺得那次車禍很蹊跷,但一直都找不到線索,我們也有懷疑的人,卻根本沒辦法去證實,對方有能力抹除任何線索,如果小黎你說的是真的,那我們這麽多年想要找的線索可能很快就能找到,只要把王軍找到。”

一開始,他們只是想找到王軍弄清楚黎厘暈倒的事情。

現在,事情變得更複雜了,這個王軍可能會成為他們扳倒秦三爺的關鍵。

“少爺,如果那次車禍是王軍所為,那五年前夫人和先生出事的車禍或許也出自王軍之手。”

只要把王軍找到,他們就能把秦三爺捶死,為死去的二爺和夫人報仇。

原尚眼底劃過一抹狠戾,他說:“盡快把人找到。”

“是。”

白管家離開後,傭人端着剛剛熬好的粥走進來。

原尚接下粥,試了試溫度,然後用勺子挖了一小勺就要喂黎厘,黎厘趕忙伸手接下:我手又沒問題,幹嘛喂我,我自己吃。

原尚沒有勉強,他安靜坐在旁邊,看着黎厘喝下半碗粥,還意猶未盡想要再喝,被原尚拒絕。

他用曾經黎厘說他的話還給黎厘:“半個月沒進食,剛醒來也不要吃太多,慢慢來,等好了帶你去吃大餐。”

熟悉的話,讓黎厘無語幾秒,默默把碗放下,然後摸着肚子一副餓得不行的樣子。

原尚一點都不心軟,轉身就去一旁的沙發坐下,開始認真辦公。

這個時候,黎厘才發現原尚居然把工作搬到房間裏來了。

他從床上下去,剛下地時差點沒站穩,腳步虛浮頭還有些暈暈的,躺久了的緣故。

這個時候他才真切感受到躺了半個月的不适感。

他下意識朝工作的原尚看去,對方頭也不擡,十分認真看文件。

重新在床上坐下,慢慢适應之後他才試着站起身走向原尚。

黎厘:為了照顧我,把工作搬來了啊。

他故意這麽問,想看看原尚會怎麽回答。

原尚沒有嘴硬不承認:“嗯。”

不知為何,黎厘很喜歡原尚這種不嘴硬的時候,莫名有種冷漠霸總的呆萌感。

當然,原尚嘴硬時也很好玩。

黎厘:我才剛醒,你就不能陪我去山莊逛逛?看看風景?

原尚擡頭看向他,然後起身朝門口走去。

黎厘以為他這是不願出去,結果這人走到門口停下,把許久沒用過的輪椅推了過來,推到黎厘面前停下。

黎厘仰着頭看着他,眼神詢問:幹嘛?

原尚:“剛剛不是差點摔倒?”

黎厘:……

這家夥居然看見了,他還以為沒看見呢。

黎厘也沒有勉強自己,身體弱就該服軟,他在輪椅上坐下,開始感受當初他推原尚的感覺,莫名有些興奮。

原尚站在他身後,推着輪椅出去時,想起曾經黎厘就是這樣經常推着他出門,現如今兩人居然掉轉過來。

他把輪椅推到專用電梯下到一樓,然後在傭人們詫異的目光下,推着黎厘出去了。

“都沒事做了?”

白管家的聲音響起,傭人們立刻收回熟悉,趕忙幹活。

在白管家離開後,幾個傭人就在那小聲議論着。

“剛剛我沒眼花吧,二少爺居然推黎厘?”

“我們都看着呢,黎厘有點本事。”

“當然有本事啊,要不是他,二少爺也不能站起來。”

“還得是黎厘。”

……

原祁一進來,就聽到傭人們嘀嘀咕咕的,他呵斥道:“家裏的傭人現在都這麽不規矩了?當這裏是菜市場?”

“大少爺好。”

幾個傭人誠惶誠恐站在那低着頭喊道。

原祁見他們一副老鼠見了貓的表情,啧了一聲:“你們就這麽怕我?我還能比那個病秧子可怕?”

有個傭人小心翼翼擡頭朝他看去:“大少爺,你還不知道嗎?二少爺現在恢複了。”

原祁吊兒郎當的表情一滞,狐疑道:“恢複了?什麽時候的事?”

他這段時間找了一幫朋友出去旅游,并不知道家裏的事情。

可他也才出去不到一個月,那病秧子居然就這麽恢複了?

那傭人剛要回答,就被白管家打斷:“好了,你們都忙去吧。”

然後又讓人給原祁端茶,他走到原祁身邊,客氣道:“大少爺,你今天怎麽來了?”

“我怎麽就不能來了?我來這裏還要跟你報告?”面對原尚的人,原祁一向沒什麽好臉色,更不可能好好說話。

白管家面不改色,似乎早就習慣原祁的冷嘲熱諷,他保持着身為管家的職責,說:“那倒不用,大少爺去哪都很自由。”

原祁冷哼一聲,問:“剛剛他們說,原尚站起來了?”

白管家微笑道:“對,少爺現在恢複很不錯。”

得到證實,原祁冷淡地看着某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對這個實則是表弟的弟弟沒什麽好感。

自從原尚來他家後,他逐漸成了這個家裏廢物一樣的存在。

公司的繼承人沒他的份,爸媽的關注也都被這小子給分走,就連他一直夢寐以求的山莊,也成了這小子的專屬住處。

所以,他很不喜歡原尚,甚至惡毒到巴不得這人早早死去。

反正都病了那麽久,幹脆死了算了,面的浪費醫療資源。

可現在,這些人告訴他,那個病秧子居然恢複了。

一時之間,他的心情十分複雜。

“他人呢?”原祁問。

“少爺和小黎剛剛出去逛了。”白管家如實道。

原祁站起身,慢悠悠晃着出去:“那我也去逛逛,順便看看他站起來的樣子。”

白管家沒有阻攔,只是目送原祁出門。

……

原尚推着黎厘走在滿是樹蔭的小路上,現如今氣候逐漸轉涼,雖然白天溫度還是有點高,但在山莊這裏,氣溫還是很涼爽,出來逛很舒服。

黎厘感覺整個人身心舒暢,像是注滿活力。

他指了指下面的魚塘,又看了看原尚,示意原尚推他下去。

原尚現在完全是黎厘指哪他就去哪,十分聽話。

在經過一條小木橋,他們來到了那個小魚塘,裏面的魚兒自由自在地游着,十分惬意。

黎厘讓原尚推着近些,又變戲法似的拿出一盒魚食開始喂魚。

原尚:“你什麽時候帶上的?”

黎厘笑得跟一只狐貍樣:不告訴你。

原尚就伸手去抓魚食,黎厘避之不及,被原尚抓走一大把。

兩人你喂一下,我喂一下,池塘裏的魚兒這邊吃下那邊吃下,忙得不行。

黎厘喂的十分開心,原尚擡頭看着他笑,下一秒他的眼神就從黎厘臉上移開,看向站在黎厘身後的一個人,臉上表情也冷了幾分。

原祁沒想到,居然會讓他看到這一幕。

原尚真的能走了,不僅能走,整個人看起來也不再是病怏怏的,膚色也健康了很多,不像之前白的像鬼。

他只不過出去一個月而已,這小子居然有這麽大變化,大變活人啊!

這變化也太大了點吧。

還有,誰能告訴他,眼前是跟什麽情況?

那個啞巴不是來當保姆的?為什麽會坐在輪椅上,讓他這個弟弟來推?

反了天了!

他剛要走過去,就聽原尚說:“大哥,我現在沒空,有事晚點說。”

“沒空?就為了陪這個啞巴?”原祁在震驚過後,重新恢複吊兒郎當的模樣。

原尚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冷冷看着原祁說:“大哥,我這裏不歡迎你,請離開。”

原祁被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許久才冷笑一聲,轉身大步離開。

切!好像他願意熱臉貼冷屁似的!

不就是個啞巴,有什麽稀罕的?

原祁被氣走了,原尚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池塘裏的魚兒身上。

黎厘:是不是有事?要不還是回去吧。

原尚無所謂道:“沒事,不用管他。”

兩人在外面又待了快一個小時才回去。

等他們回道別墅裏,發現原祁居然還沒走,黎厘看了他一眼就移開視線,原尚根本不看他。

被兩人無視,原祁再一次被氣得差點跳腳。

原尚那小子也就算了,那個啞巴憑什麽這麽無視他!?

就因為當初他甩了他?誰叫他是個啞巴還耳聾?除了一張臉還可以,哪還有一點可取之處?

他不甩他甩誰?

此時黎厘要是知道原祁在想什麽,肯定會大笑一番。

他們都沒在一起,算哪門子甩?

回到房間,黎厘重新躺回床上休息,躺了半個月身體确實有點虛,他沒有硬扛,上床後就躺下休息。

原尚在他睡下後就離開,去樓下找原祁。

房間裏,窗簾拉上,陷入一片昏暗,在這種氛圍下,黎厘打了個哈切很快就睡着了。

再次醒來時,窗外都黑了,黎厘睡得有點蒙,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知道現在是早上還是晚上,自己睡了多久?

他摸着有些餓到肚子想要坐起身,結果一扭頭就看到電腦屏幕上一個卷發女人在打手語。

他愣了愣,忽然想起之前在市區住處的書房裏,他好像也無意中看到原尚的平板上出現過這個卷發女人。

當時平板裏的卷發女人好像也在打手語,只不過原尚發現了,把平板扣住沒讓他多看一眼。

現在,黎厘意識到原尚肯定又在看那個視頻。

他不動聲色動了動身體,假裝換個姿勢睡,其實就是換個角度方便看原尚。

然後,他就看到原尚戴着耳麥,表情十分認真地對着視頻打手語。

不。

确切地說是學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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