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 未來探花他債主(十五)
31 未來探花他債主(十五)
諸非相與金風細雨樓少樓主一見如故的消息隔天便插了翅膀飛遍汴京的大街小巷, 原因并非那夜六分半堂的人向外透露,雷損禦下有方,自然不會随意讓人将消息往外傳。
這消息之所以為衆人所知是因諸非相乘上來自金風細雨樓的馬車, 于衆目睽睽之下同車夫言笑晏晏, 就這麽坦坦蕩蕩地往玉泉山而去。
不必多說,最為不虞的自然是雷損。要知道那日他同諸非相在映月閣後院談話,雖未直言邀請,可雷損相信諸非相絕對不是個笨蛋, 必定感知到他語中深意,然而諸非相從始至終毫無反應,一直是那副淡然微笑摸不清深意的模樣。
蘇遮幕對諸非相的選擇同樣有些不解,問及此事,這位出色又奇妙的年輕人理所當然地回答道:“他怎麽想與我何幹我為何要考慮雷損的心情?”
蘇遮幕啞然。
沒有人敢說雷損的心情與自己無關,也許敢想, 卻絕不敢說。
但諸非相敢想,也敢說。
他沉默片刻,轉移話題, 為諸非相願意前來替他診治道謝。
盡管結果不盡人意。
諸非相簡潔地給出診斷, 他看到的與當面診治的情況都是蘇遮幕病入膏肓,藥石無醫。
但藥不能停。
諸非相看着蘇遮幕,道:“我替你新開兩副藥,你和蘇夢枕一起記得按時吃藥。”
蘇遮幕颔首,諸非相問道:“蘇夢枕回京後有好好吃藥麽?”
“有。”
蘇遮幕聽了蘇夢枕轉告的醫囑, 記挂在心,命人時常提醒蘇夢枕喝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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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非相似笑非笑:“那他平日作息如何?”
蘇遮幕卡殼:“夢枕……”
諸非相了然。
蘇遮幕是個工作狂, 蘇夢枕大約也不遑多讓, 杭州小院不顯, 返京後便廢寝忘食,藥喝是喝了,可作息不規律的話都是白搭。
“想治病便好好歇息,至于你們如何做,我都不管。”諸非相懶洋洋地道,“畢竟病得是你們,不是我。”
蘇遮幕十分理解,點頭表示同意,并将諸非相的話記在心上,轉過頭便要求蘇夢枕按時歇息,調整作息。
蘇夢枕:“……”
他何等聰慧,立刻明白父親的行為與諸非相說的話有關,聯系前後發生之事,應下蘇遮幕的要求,卻反過來也讓蘇遮幕好好歇息。
父子二人僵持不下,最終各退半步,允許彼此在事務繁多之時稍稍歇晚一些。
諸非相自然不知道這父子二人之間的僵持,他在汴京城中的住處暴露,上門“拜訪”的人日益增多,尋他比試的人也随之增多。
他有了興致便應下來,兩人一道去城郊空曠的地方比武,由此又吸引來一大批圍觀群衆,諸非相對旁觀者毫不在意,三兩下解決掉,笑盈盈地道聲阿彌陀佛,轉身就走。
沒興致的話應也不應,找上門的人連他的面也見不到,只能興沖沖地來,失望而歸。
諸非相在京中做了些什麽,沒有人知道,似乎只有當他想出現時衆人才能瞧見他的身影。
深宮之中,趙佶喝着藥聽外界與諸非相有關的種種事跡,賴了兩次早朝,風寒初愈,上完早朝後便将用的得心趁手的蔡京喚至禦書房。
蔡京的政敵,諸葛正我心中輕嘆一聲,邁步離去。
蔡京拍馬溜須的本事是一流,水墨丹青更是深得趙佶所好,諸葛正我許多年前也不曾料到趙佶會如此看中蔡京,蔡京又會是這般奸佞之臣。
不必多說,此次趙佶喚蔡京去書房,大約又是為了那些玩樂之事。
如今蔡京勢大,在朝中如日中天,行事張狂無顧忌,諸葛正我卻只能眼睜睜地瞧着,無力阻止。
自古以來,事君之道亦即妾婦之道,若君主不仁,則“妾婦”橫行。
趙佶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都算不得一位仁君。
諸葛正我心中惆悵地回到神侯府,三名弟子只有無情一人在府中。無情冷靜聰慧,雖是三名弟子中年紀最小的,卻是最穩重的,諸葛正我在廊下遇見他,便一同相伴着往書房走去。
路上兩人談起官家又将蔡京召進書房的事,都忍不住帶上幾分嘆息。
只希望官家莫要被蔡京哄着,又做出些損人利己的決斷。
時間回到蔡京被召進禦書房之後,趙佶風寒初愈,蔡京才入屋,趙佶便命人将門關得嚴嚴實實不讓一點兒風吹進屋。
蔡京問安:“官家身子可好些了?”
趙佶道:“好些了。”
不等蔡京再扯,趙佶便迫不及待地問道:“聽聞諸非相去了雷損的宴會,雷損可有把他收服?太師如何看?”
雷損暗地中與蔡京勾結,趙佶之所以問蔡京,并不是因為知道這件事,而是因為蔡京永遠會順着他的意思來,告訴他想知道的事情。
蔡京心中微驚,心想官家對諸非相的在意似乎比他想的還要深,思忖着地答道:“宴會結束之後已有數日,諸非相與六分半堂往來甚少,反倒去了金風細雨樓做客——依臣之見,諸非相不服雷損。”
既然不服,自然沒有雷損收服諸非相一說。
趙佶自然知道汴京種種事情,聽蔡京如此判斷,又想起當初雨夜所見的赤衣年輕人。
赤衣墨發,雖然笑着,卻給人以不可觸及的疏離感。
那樣的人當然不會甘于屈居人下。
也許雷損的試探在諸非相看來,猶如猴戲,只有可笑。
蔡京琢磨着官家對諸非相的在意也許只是一時興起,只是不知道這興致會持續多久。
正這麽想着,他便聽見趙佶用一種歡快而又充滿自信的語氣道:“太師,朕要見諸非相。”
蔡京忽然明白,官家的興致大約一時半會兒是消不下去的。
身為一名合格的臣子,自然要滿足君主的願望。
蔡京當即便應下準備趙佶同諸非相見面的事宜,趙佶想象着自己在諸非相面前暴露身份,諸非相會是何等神情,便不由自主地感到愉快。
然而——
諸非相沒影了。
諸非相在住處暴露後并未離開,有心人都知道他的住處,然而知道住處,卻不代表一定能見到他。
還有可能堵也堵不到他。
諸非相我行我素,當他發現住在那家客棧并不能給他帶去新樂子之後,他便相當果斷地放棄這個住處,另尋新屋,就這麽與蔡京派去邀他的人失之交臂。
蔡京派去的人得知諸非相退房,冷汗淋漓地回去告知蔡京,在漫長的沉默之後,蔡京揮手讓他下去。
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官家想要見他的前一日離去,這世上怎會有如此湊巧的事情?
盡管未能得償所願,但蔡京還是将情況與進程如實禀告——有時候坦誠并不是件壞事,反而是件會加重信賴的好事。
果不出蔡京所料,官家并未怪罪于他,甚至将“見到諸非相”當做一件頗有挑戰性的事情,顯露幾分興致勃勃;蔡京對此并非樂見其成,畢竟諸非相只憑種種傳言便可見其人行事随心,我行我素,非是好掌控的人物——然而趙佶因為蔡京并不阻攔他的行動,又多分給了他幾分信賴,這卻又是蔡京想要見到,是以蔡京不言不語,只默默地陪趙佶參與到“尋找諸非相”的游戲之中,可謂忠誠至極。
諸非相在蔡京的人開始尋找他五日之後才發現自己正在被尋找一事,在那之前他貓在汴京城外的明月山裏挖草藥,或者做些別的事情,待從山裏頭鑽出來,打聽到汴京城內的種種事情,随後頂着身破破爛爛布滿塵土的赤衣往街上一杵,看見他的人紛紛蹙眉掩鼻,避之不及。
而衆裏尋他千百度的人也在其中。
諸非相背着沉甸甸的竹筐從那些議論“諸非相”的人身邊走過,心中只覺得好笑。
他尋了家客棧給了足夠的銀兩換得房間與熱水,舒舒服服地洗了頓熱水澡,将自己打理的幹幹淨淨,随後躺在床上睡了個好覺,并一覺睡至翌日清晨,對外界的事是半分也不關心。
蔡京的人手苦尋諸非相無果,眼見官家愈發不耐煩,蔡京只得托雷損替他多注意些。六分半堂的弟子滿布汴京,若說尋人,六分半堂說第一,沒人敢說第二。
只是這回,六分半堂真不敢說第一。
這回的第一既不是六分半堂,也不是金風細雨樓,而是六扇門。
諸葛正我,乃蔡京的頭號政敵,亦是當朝太傅,歷經三朝,獲封神侯,是六扇門的首領。兩人一奸一忠,互看不慣已久,蔡京前年發誓要除掉諸葛正我這個眼中釘,于是命雷損前去刺殺諸葛正我,孰料刺殺失敗,雷損斷了三根手指,铩羽而歸。
諸葛正我為人正派,積威深重,有三名弟子,性格迥異,個個都是能人。
此次在“尋找諸非相”的游戲中偶然獲勝的正是諸葛正我的三弟子,追命。
追命嗜酒,拜諸葛正我為師也與酒有一段淵源,有美酒的地方便有追命,有追命的地方必有美酒。
江樓南巷多賣酒,酒香醇厚,經久不息。
追命忙裏偷閑,路過南巷,嗅見濃濃酒香便走不動道,心想買一壇酒無傷大雅,心裏還未做出決斷,腳卻誠實地向巷中走去。
巷子深深,追命同熟悉的店家打過招呼,得知又有新酒,當即眼睛一亮,豪爽地決定買來試試。
掌櫃去酒窖中拿酒,恰逢此時,一點黑色從餘光中掠過,追命有意無意地回首,正對上那黑衣人的眼睛,當即便是微愣。
黑衣人大約剛過弱冠,面容年輕俊秀,眉間一點朱砂,手中提着一壇酒,注意到追命的視線,偏頭對他笑了笑,笑意盈盈,本該引人親近,卻像是隔了千裏萬裏般莫名的疏離。
兩人轉瞬間便不動聲色地将彼此打量了個遍,追命思忖着,問道:“諸大師?”
對這麽一位年輕還有頭發的人喊諸大師,着實有些好笑。
可傳聞中說諸非相喜歡人喊他諸大師。
追命只是腦海中忽然冒出了這麽一個念頭,随口一問,自己并沒有當真,可對面的年輕人眨了眨眼,笑盈盈地應了一聲:“你竟然認得出我?莫非見過我?”
追命一驚:“你當真是諸非相?”
諸非相颔首:“當真。”
追命又細細地看他一遍,問道:“可你怎麽穿着一身黑衣?”
“因為這樣認出我的人就少了。”諸非相很有閑心地同追命閑聊起來,“我穿着這身衣裳在街上晃了兩日,就你一個喊出我的名字。”
追命想到汴京裏找諸非相找得幾乎要掘地三尺的人,又看看面前姿容出衆絕不可能泯然于衆人的年輕人,忽然明白了那些隐隐的傳言。
諸非相不想現身的時候誰也見不到他。
他艱難道:“你莫非以為是衣裳顏色才讓你沒被認出來麽?”
諸非相搖頭道:“怎麽可能?當然是因為他們眼瞎。”
追命:……
“你這話聽着,像是在誇我眼睛好。”
“你要這麽想也不岔。”諸非相眨了眨眼,“你是要找我的人之一嗎?”
掌櫃捧出酒壇,見追命與另一人對峙,識相地在一旁等待。
追命瞄了一眼,轉過臉又去看諸非相:“我倒不是非要見你,但想見你的人太多,我若說不是,有些過意不去。”
諸非相:“那你找到我了。”
追命:“……大師的意思是?”
諸非相:“聽說你們和找我的那波人是對頭,先到先得,看你們對頭吃癟也挺有意思。”
追命眼睛一亮,笑容加大。
雖然諸非相給出的理由奇奇怪怪,但夠陰險,他喜歡!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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