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離婚

第45章 離婚

霍長風也不知道自己抽什麽風, 晚上十二點在小區裏摘柚子。

保安提着大燈為他在樹下照明。

小區綠化維護的很好,連用作觀賞的果樹都如此。碩果累累,小孩兒腦袋大的柚子密密匝匝墜在樹枝上, 壓的枝葉沉沉。

保安扭頭看果林裏黑壓壓一團,心裏毛毛的。

霍長風卻面不改色的在裏面挑選。

他選了個他看見的,最大的,摘下來單手抱在懷裏,對保安說:“謝謝。”

保安連連擺手:“哎哎不用謝,您客氣了。”

霍長風就這樣不倫不類的上了電梯,回到家中。

靜悄悄的。

他将柚子放在客廳桌面, 回到房間洗漱。

柔軟的被褥裏再沒有熱源。

不知還要這樣多久。

……

郁李睡醒得特別早, 六點出頭,天色才剛蒙蒙亮。

他動作迅速的整理床鋪, 拉整每一絲褶皺, 要不是不想在這裏多停留,可能還會拆下四件套, 洗完烘幹再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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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完房間裏所有痕跡,最後,他将昨日在霍家,霍長風為他戴上的昂貴手表也小心放在枕頭上, 輕手輕腳出門。

果然, 霍長風還沒醒。

郁李去門口換鞋,路過客廳的時候,發現長桌上擺着個黃白皮的大柚子。

他眼睛很好使,一眼就發現, 那柚子上的一片葉子還是新鮮的。表皮沾着沒有清洗擦拭的灰塵,仿佛剛才樹上摘下來。

不是那種霍長風會吃的, 每個都細細挑選,套上保護網,貼标簽的水果。

這使得郁李想起來,相明府的綠化裏,就有一片柚子果樹林。

種着七八棵樹,肥料給的足,春天的時候開了滿樹小白花,想來今年也是滿樹的果子。

去年他跟着保安一起摘過兩個,果肉很甜。

但馬上,郁李覺得自己腦子有病。

他扭臉,一雙桃花眼眼尾垂着,目光盯着地面,迅速蹲下身換鞋,然後刷電梯下樓。

從頭到尾都輕巧而麻利。

到了樓下,翻着魚肚白的柔軟天光籠罩他沉默的面頰。

他想,霍長風又不是他。

郁李跑的悄無聲息。

霍長風定七點的鬧鐘。

手機僅在枕頭下震了一聲,霍長風便睜開眼,起床洗漱換衣服。

他将微濕的頭發抓向腦後,戴上眼鏡走進客廳,坐在他與郁李常坐在一起的沙發上,打開電腦,準備不經意的等候郁李起床。

然後邀請他在吃完早飯後,一起分享那個柚子,問他關于小區裏的柚子有沒有什麽感想。

霍長風的設想,終止于他無意掃向玄關的視線。

那裏整整齊齊,沒有任何問題。

除了原本放在最下方的運動鞋消失不見。

霍長風走到玄關跟前,伸手打開鞋櫃。郁李專用的那雙灰色拖鞋,正安靜老實地躺在裏面。

霍長風抓着鞋櫃門,手背上青筋鼓起。他死死盯着那雙鞋,好像能夠借此讓這雙鞋的主人也感受到他的視線。有那麽一瞬間,霍長風升起強烈的憤怒。

因為郁李全方位的周全防備與推拒。

憤怒中還夾雜着酸澀。

可等到霍長風大步走進客房,看見裏面收拾得整整齊齊的房間,以及枕頭上小心放在最中央的那塊手表,那絲憤怒便立刻被其他的感情壓倒,侵吞,丁點不剩。

他沒有再看那塊昂貴的定制表。

他面無表情的去廚房拿刀,獨自切開那個新鮮得不得了的柚子,撕開皮咬掉一塊果肉。

飽滿的果粒在他口中炸開汁水。

酸的發苦。

霍長風面無表情的咽下去。

想,應該聽保安的,等到十一月。

下午的時候,郁李發消息問霍長風,明天早上什麽時候在二食堂碰面。

兩人都沒有對郁李早上偷跑的事發表意見。

霍長風說,那就早上八點吧。

還是八點。

第一次八點,是想早點見到郁李。

第二次八點,是想早點結束掉這段關系。

霍長風在辦公室裏看文件,看得心不在焉。

駱新敲門進去,說:“霍總,您……”

霍長風摘下眼鏡,按着自己的額頭說:“先出去,有事半小時後再來說。”

駱新低聲說:“是股東那邊……”

霍長風盯着駱新:“為他們賺取分紅的工具也需要點時間處理私人情緒。”

駱新不敢再說話,輕手輕腳關門離開,并叮囑秘書處一小時內都不要進去。

半個小時後,霍長風打開辦公室門,問秘書處:“駱新人呢?”

秘書處面面相觑:“霍總,駱哥說一個小時內最好不要打擾您,現在應該去處理其他工作了……”

霍長風捏眉心:“我說的是半小時。打電話叫他帶好資料上來。”

秘書處忙應:“好的,好的,您需要喝點咖啡,或者檸檬水嗎?”

霍長風:“不用。”

他回到辦公室,重新處理起堆積的文件。

駱新接到電話,邊往電梯跑邊在心裏想,要不然人家是老板呢,老婆要跑了都只需要半個小時收拾心情,牛。

*

中秋假期結束後的第一天,民政局先迎來了一對辦理離婚業務的小夫夫。

兩人在工作臺前并排坐着,表情都很平靜。

工作人員兩只眼睛睜得溜圓,看看這個,看看另一個,再度詢問一遍:“确認嗎?确認要離婚?不要因為吵架沖動離婚啊。我看二位關系挺和睦,應該還沒有感情破裂吧……”

民政局麽,都勸和不勸分的。

來之前,郁李還在網上搜索過離婚手續辦理流程。

搜出過論壇教程,如何應付民政局勸和話術。

他有點後悔自己當時沒多看看。

在郁李搜腸刮肚的找合适的說辭時,霍長風回答:“确認,不是因為吵架離婚,是因為我們要開啓新關系。”

霍長風紳士催促:“能麻煩快點嗎?謝謝。”

工作人員:“??”嚯!!

感情是一對夫夫雙出軌啊!!

開局就吃大瓜啊!

工作人員眼珠子轉得更快了,邊從手邊抽表格,邊用眼睛在兩個人身上掃來掃去,腦子裏不知唱了什麽一出精彩戲碼,總之,不再勸和了。

郁李不知道工作人員想歪了,拿到表格松口氣,握着筆認真填寫。

霍長風的态度相當配合,幾乎不需要郁李争取什麽,他便主動向工作人員解釋了一切,要準備的資料也十分齊全。

郁李這時候忽然想,離婚雖然是他提的,但是他什麽都沒做,全是霍長風在準備。

兩個人之間并無争執,一切都在來之前決定好,工作人員半途接了個電話,随後也不再多問。

出門時,兩人手裏便各自握了個綠色小本。

統一制作,上面蓋着嶄新的鋼戳。

郁李低頭看了兩眼,确認他就這麽順利離婚了。

他與霍長風再沒有什麽關系了。

心裏始終堵着的那口氣松開。

但郁李也覺得,仿佛變得空落落的。

他察覺到自己又開始難過,用力咬了下腮幫子內側的肉,對霍長風快速揮手說:“好了!解決了!那我就先回學校,你也快去公司忙吧,再見!”

他也不等霍長風的回答,一陣風似的朝着人行道另一頭跑去,很快便消失在了拐角。

……

郁李以為他跟霍長風已經結束了。

霍長風再沒有理由貼着他,他也沒有任何必要去聯系霍長風。大家從此便是熟悉的陌生人。

之前那一年的生活,是鏡中花水中月。現在每天忙着上課,忙着打工的,才是屬于他的生活。

在霍長風出現在他宿舍樓下前,他是這麽想的。

郁李在宿舍整理高數筆記,錢易猛地撞開宿舍門,仿佛背後有鬼在追。

他大叫:“郁哥!!郁哥!!你朋友,不對,你追求者在樓下等你!不對,你之前說是你朋友,也沒說是你追求者啊!”

他絕望吶喊:“你快點下去吧!咱們宿舍樓前面快被圍觀的堵的水洩不通了,你再不下去,待會兒就有人要收留傷心人了!”

郁李兩眼發懵:“誰?”

什麽追求者?

錢易比比劃劃:“就那個,這麽高,戴眼鏡,啊,對了,就開學那天我們跟你說想掃射死刑犯的那個獄警!”

郁李沉默大約三秒鐘,猛然站起身,扔掉手中的筆,嘴裏不可思議且充滿憤怒的大罵:“霍長風你個煞筆!”

凳子在他身下擦出一段距離,發出跟他一樣憤怒的“吱”聲。

他一陣風似的沖出宿舍,下樓跑了半層臺階,又折返回去,自走廊邊大堆圍觀群衆裏,用力擠出個位置探頭去看。

他力氣大,兩邊的男生被他輕而易舉扒拉開,滿臉懵逼。

郁李已經管不得什麽文明友愛和諧尊重了。

他伸長了脖子,半個身子都探出,死死盯着樓下花壇間的樓梯。那裏站着個男人。

他的腦袋被花壇兩側整整齊齊的一排桂花樹擋住了。

桂花樹被修剪成圓潤的傘狀,現在正是丹桂飄香的季節,上面綴着一團團明黃色的小花。

桂花樹下部分的花壇,随着樓梯的角度傾斜,裏面種着低矮的草花。那裏偶爾會有兩只小野貓窩在其中。路過的單蠢大學生常常駐足樓梯邊緣,張望貓跡,發現後便熱心熱情分享兩口自己的餅或是火腿腸。

此刻,霍長風便站在進宿舍樓的樓梯上,往常學生們喂貓的邊緣位置。

桂花樹枝葉濃密得沒有縫隙,擋住了霍長風的臉,但能讓樓上的人看見他修長的身形,以及捧在身前的,一大捧玫瑰花。

是熱烈的大紅色,明目張膽的宣示着愛意。

哪怕沒看見霍長風的臉,郁李也能百分百确認。

他生出強烈的,從霍長風手中搶過那捧花,砸他腦袋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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