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52、巧妙立威
52、巧妙立威
府裏的事态發展飛快,前腳下人們還在傳公主怒闖青松齋,質問驸馬自作主張一手遮天,不将她放在眼裏,後腳二人就和好如初蜜裏調油,說起過幾日出游的計劃。
驸馬變臉跟變天似的,比翻書還快。這不,後腳的蜜裏調油還沒傳開,眼見驸馬笑臉出門,眨眼,驸馬陰沉着臉回來,活像是被人欠了好多銀子拒不歸還。
難道驸馬對朋友也喜怒無常?還是他表面一套背後一套,實際根本沒将李卓視為朋友?
但很快,他們這些推測就被推翻,驸馬一聲令下,在宮裏轉了一圈又被退回來的李文,就被從柴房裏提了出來。
還是當時驸馬召集全府下人的那個院子那個涼亭,那一次是驸馬帶回來四個人,之後他們在府裏處處被壓一頭,行事受到很大限制。今天,就不知道驸馬要如何處置李文。是當着他們的面再重現一次翠麗的下場,以示自己的強硬手段?
所謂物極必反,一次兩次還好,如果只會這一種強壓手段,實在是無趣。他們這些人,哪一個不是日日提心吊膽在主子身邊伺候過來的。宮裏折磨人的手段多,生不如死的時候更多,死亡的陰影,最終會失去威懾,他們不信驸馬真能把府裏的下人全殺了。
章文昭将衆人的表現都看在眼裏,仍舊沉着臉,但收回目光只定在李文身上。
李文此時跪坐在地上表情平靜,像是認命之後的放棄,就連他自己也認定了,今日難逃一死。
“李文,你可知錯了?”章文昭開口,喚醒呆滞的李文。
李文遲緩地看過來,對上章文昭的目光,眼裏閃過一絲掙紮,很快又沮喪。
“怎麽不說話?是怕本驸馬殺了你?”
聽聞此言,李文終是精神了些,從這話裏聽出了幾分生機,抖抖嘴皮顫聲道:“回驸馬,小的知錯了!小的不該以下犯上,不該忘了規矩,求驸馬開恩!”
“求我做什麽。”
“額……求、求?求殿下饒命!”李文靈光一閃,回想起了在柴房時聽到門外下人們的閑話,說公主發了火,衣服都沒穿好就怒氣沖沖就跑去找驸馬算賬。
“求殿下饒命!”這次沒被章文昭反駁,李文見自己果然賭對了,忙再次向寧遠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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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文昭也看向寧遠,寧遠點頭,他才再次發話:“殿下仁慈,死罪可免。”
李文眼裏的光徹底恢複了,“謝殿下!”
“但以下犯上乃是大忌,今日你不把本驸馬的貼身小厮放在眼裏,日後是不是還敢不将本驸馬、甚至不将殿下放在眼裏?以後若敢再犯,定不輕饒!”章文昭這話,是說給全府的下人聽。
随後他語氣緩和了幾分,繼續道:“念你在府中是初犯,便杖責二十,你可有異議?”
“沒有!小的甘願受罰。”
“殿下,這樣處置可否?”
寧遠颔首。
且不管李文如何,二人間這一來一往,坐實了先前的傳聞,看來公主發怒找驸馬算賬之事無半分虛假,也不知公主是怎麽做的,能讓驸馬這麽快就識時務,自覺俯首稱臣。
該說不說,驸馬沒進府之前,他們這些下人在公主府的日子別提多舒服,公主的确仁慈,即便犯了錯都不見得同他們計較,要是以後有公主約束驸馬,不說和以前一樣,至少像這些天這樣煎熬的日子,應該不會再有了。
“響叔。”在下人們心思百轉的時候,章文昭沖響叔遞去一眼。
響叔得令挑了兩個男丁,去搬了張長凳,并兩塊較為厚實的木板。
不多時長凳擺在院子中央,李文被響叔摁着趴了上去。
打板子要褪去褲子,為的就是要羞辱受罰之人,這是虞朝的規矩,除非有負責判罰之人網開一面,否則沒有例外。
章文昭自然不會說什麽,只起身走到寧遠身後,遮住了他的眼睛,然後朝響叔一點頭。
女婢們紛紛別過臉,以袖遮面,響叔環顧四周後,一把扯下李文褲子,随即一聲“打”,手拿木板的兩個男丁一左一右開動,木板炒肉的聲音便在沒有多餘動靜的院子裏回蕩起來,伴随着李文難聽的痛呼。
因為是當着寧遠和章文昭的面兒行刑,負責揮動木板的男丁自然不敢耍滑頭,二十板子,每一板落下都用了十成的力氣,将李文屁股打得皮開肉綻,到後來喊聲都聽不到了,只有他有氣無力的小聲哼哼。
其實章文昭還是留情了的,若是拿木棍子來打,就不只是皮開肉綻,高低是要傷筋斷骨,若是打在脊背上,打死亦是可能。
二十板下去,李文不省人事。章文昭還有話要說,響叔命人提了桶冰水來,兜頭澆下,李文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謝殿下、謝驸馬。”李文氣若游絲的聲音飄出來。
“下去吧,今晚不必上工了。”
“是,謝驸馬。”李文說着卻動彈不得,還是響叔親自給他随意拽上褲子,單手就将他拎走。
快要走出這個小院子,章文昭在李文身後輕飄飄落下一句:“靜妃娘娘今日約莫是心情不大好,只趕你回來卻忘了身契一事,明日你同王福再去一趟,該要取回來的。”
李文迷蒙中驚出一身冷汗。驸馬這是在暗示他,今日沒殺他因為身契不在公主府,有所顧忌?還是想提醒他,靜妃已經棄了他,他拿回身契以後老實伺候公主,才能保住性命?
“是。”李文猜不透,但無論如何,他沒有別的選擇。
“是。”王福也應下,心裏百萬個不情願。怎麽又找他做這種事?!難道就是看中了他是皇後的人,使的好一出狐假虎威。可他去看章文昭,從對方臉上看不出絲毫端倪。
等李文的身影消失,章文昭才再次開口,揚聲道:“殿下宅心仁厚,對你們一向多有寬容,但本驸馬可不比殿下。往後府裏賞罰分明,細則這兩日拟了章程阿寶會一一說給你們聽,都牢牢記在心裏。有了章程還犯錯,就是殿下也保不了你們。”
院裏鴉雀無聲,只有衆人間的眼神交彙。
“都下去吧。”章文昭說罷,扶起寧遠離開了涼亭。
等他們走後,下人們間的議論聲才如潮水漲起來,本以為會大難臨頭,沒想到輕輕揭過。本以為章文昭又要發怒,沒想到突然要拟個章程。
賞罰分明,多麽誘人的字,他們這些人,也配得上這樣的待遇?如果兩位主子真能做到,他們便不用擔心随随便便因主子心情不好就丢了腦袋。那麽往後能在公主府做事,簡直是恩賜啊。
可章文昭進府第二日就以随便的理由殺了翠麗,他說按章程辦事,說賞罰分明,究竟能不能信?要不要信?
“你們未免太天真了,翠麗才死去幾日,你們真敢信這些主子的嘴?”
“不信能如何?左右逃不過一個下場,若按他的章程做事能夠平平安安,我難道要自尋死路?”
“誰知道驸馬爺的章程能寫成什麽樣,要是踏錯一步死的更慘,還不如沒有章程。”
“你們怎麽把殿下忘了,今日這出還瞧不出來?分明殿下才是能做主的那個,前幾日不過是殿下有意縱容,今日殿下一發火,驸馬爺立刻偃旗息鼓,李文都還活得好好的呢。”
“我也這麽覺得,殿下明顯掌握大局,有殿下在,驸馬應該不敢随意毀約。就算驸馬沖動,還能找殿下做主呢。”
“是啊,我信殿下。”
“我也信殿下。”
“殿下的确比旁的主子仁厚許多。”
“對,這幾年一直如此。”
不管衆人心裏疑問居多還是心動居多,章文昭今日的舉動,無疑是攪動了府中所有人的心緒。同時也用這一出戲,巧妙地替寧遠立住了在府中的威望。
下人們看不出是有意為之,寧遠看得明白,章文昭只怕一開始就有這個打算,只不過能不能實行,就看李文回不回得來。
他突然好奇,若是李文也如張濤一般,被舊主子靜妃扣下,章文昭要怎麽做?
他有疑問,便問出口。他的确想不出沒有李文的做法,無非是這一出戲暫時不唱了,再找機會換個人唱這一出。
但章文昭卻說:“殿下覺得靜妃可會将人扣下?”
寧遠搖頭。
到此,便沒有問下去的必要了。原來章文昭連靜妃是什麽樣的性子都一清二楚。難怪父皇要針對章家,章忠堂知道的實在是太多了,再讓章文昭入局,朝中形勢還真不好說,會不會成為他們章家的天下。
所以,在他告訴章文昭府中所有下人的來歷後,章文昭就已經有了許多針對性的謀劃。與其說是在單純整治府裏的下人,不如說章文昭拿捏的是他們身後之人。那些伺機而動的豺狼虎豹,早就是章文昭棋盤上的棋子,被他反過來利用。
章忠堂到底對章文昭說了多少事啊,這是本打算将自己在朝中的勢力全部交給章文昭,人不在朝中卻依舊左右朝中局勢嗎?
父皇是察覺了這一點,才要斷了章文昭的前程,斷了章家的野心?
想到這裏,寧遠看向章文昭的眼神微妙起來,而章文昭能做的,只有在心中對祖父道一聲歉。
遠在章府的章忠堂老爺子正雙目放空在躺椅上納涼,忽的便覺後脊一陣發冷,瞧瞧天色,起身進了屋。
而章文昭見寧遠沒有再問,便去書房拟他的章程去了。順便,給已經動身返回錦州的胡元送去一封信,叫他想辦法去藍鄉縣,找一戶家裏新中進士的姓窦的人家,打聽謝洋君的事,越詳細越好。
“窦彥昌……”章文昭喃喃,“不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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