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塵歌壺

第4章  塵歌壺

面前的少年步伐微微停頓，月光下的和璞鳶劃過一道冷硬的光，像是不甘心一般，消失在他的手中。

慌忙之中車已經側翻在地，貨物灑落一地，引路燈也不見了蹤影，更何談剛剛還在說要保護她的小夥子和老板。

只有雲織還保持着扒在側翻的車沿上準備往下跳的姿勢。

青發少年披着月光靠近她，肩上的玉飾瑩瑩發光，行走間有細微的啷當聲。

直到他站在車前，雲織還保持着姿勢不知道是保持形象一會兒再下車還是先下車免得俯視仙君顯得不禮貌，一時進退兩難。

“你不該在這裏。”清冷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一直沉默的仙君出聲，與此同時，他伸出右臂橫在雲織面前。

雲織愣了會兒，試探性的伸出手搭上他帶着護甲的小臂，借力輕巧跳下車。

掌下小臂的肌肉線條分明，在用力時驟然發緊，随後見雲織站穩，又迅速收回。

雲織手往後背，解釋到：“我去璃月港辦理事務，本來車隊準備到前面的千岩軍駐紮區就停下休息的，但是沒想到半路遇到了這些……額……怪物。”

雲織并不知道這些突襲者是誰。說到這裏，她又往地上瞅了一眼，想看看剛剛怪物的具體模樣。

可惜仙君好像猜到了她的想法，先一步擋住了她的視線，握住她的手臂往身邊一帶，一晃眼雲織就被帶到了半空中。

腳下無物，耳邊刮過烈烈風聲，失重感後知後覺的席卷全身，雲織心一緊，立刻抱住身邊唯一的支撐物。

“支撐物”身體驟然不自在的繃緊，相互貼近的地方傳來淡淡的溫熱，似乎化解了片刻清涼的風。

“就是那裏！有怪物襲擊我的車隊！”遠遠的，車隊老板喘着粗氣的聲音傳來。

随他而* 來的還有一隊千岩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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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雲織站立的地方還插着一只弓箭。

一衆千岩軍随着老板匆忙趕到此處時，看見一地丘丘人，有些茫然。

“啊這，這……”老板躲在後面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

“雲小姐呢？雲小姐！”趕車的夥計環顧四周不見雲織，焦急大喊。

雲織聽見有人喊她，扭頭。

“是車隊老板。”她說。

仙君一言不發，在不遠處落地松開雲織，雲織站穩後道了聲謝，然後往前走了兩步準備回去。

但發覺到仙君并沒有跟上她的步伐時，她回頭。

魈站在遺跡之下的陰影處，被黑暗籠罩，只能隐約可見一個輪廓。

他看見雲織回頭後倒退一步，随後化作青煙消失于原地。

“雲小姐！”小夥子找到雲織，激動大喊，“你沒事吧？我和老板找千岩軍去了，沒有來得及顧及到你。”

“沒事，我及時躲起來了。”雲織沒有在意對方抛棄她的所作所為，畢竟危難當頭，自己對他們而言非親非故，他們還能搬救兵回來順帶找她，就已經很仁義了。

千岩軍見所有人都沒事，便幫着忙将貨物搬回車上，護送着三人往駐紮區走。

走前雲織心有所感，回頭一望，那高高的半空上，月廓之中，有一個少年輪廓的仙人沉默矗立，像一尊守護神一樣守護着腳下土地。

他定了一會兒，一陣風吹過，月亮恢複皎潔，哪還看得見什麽影子。

雲織忽略掉心頭哪一點隐隐的失落，擡頭看了看身邊又恢複正常的幾個人，有些疑惑、

“所以，你們不好奇那些怪物是被誰打敗的嗎？”雲織問。

誰知老板和千岩軍們相視一笑，皆搖了搖頭。

“誰會不知道呢，這樣危險的境地，也只會有那位仙人了。”他們像是在打啞謎一般，昏黃的燭火下，衆人的表情搖曳不清，雲織難以從他們的臉上看清楚具體的情緒，所以也不知道這句話是褒義還是貶義。

但很快，千岩軍給了她答案。

“那位仙人一直守護着璃月啊。”

這聲感嘆随着夜間的清風吹入雲織的心裏。

一直，守護着。

究竟是怎樣的羁絆，讓他肩負着這樣的責任呢？

一路搖搖晃晃的到達了駐地，衆人尋了位置駐紮好帳篷，便沉沉的睡去了。

耳邊是大自然中最真實的反應，風刮過草地，鳥兒振翅飛翔，河流涓涓不息……雲織感受着這個世間所有生命的律動，安心的睡着了。

*

第二天下午，他們到達了璃月港。

貨商将雲織放在了目的地，笑着向她揮手，并承諾下一次請她去蒙德喝蒲公英酒。

笑着與他們告別，雲織轉身看向面前氣勢恢宏的建築，邁步進去。

其實辦理的程序很簡單，因為望舒客棧和甘雨小姐的擔保，雲織的信息很快便登記造冊。但想要真正拿到居住證，還需要等待一天将證件送去天上的群玉閣蓋上公章。

畢竟涉及到自己這樣的異世界人員，小心謹慎一點也很正常，雲織表示諒解。

辦公的小姐向她介紹了幾家優惠的住宿客棧，雲織一一記在心裏，心想璃月不愧是善于貿易的國家，每個公民都有多份工作。

也許自己應該入鄉随俗。

雲織思考了一會兒，最終也想不出除了做飯她還會做什麽。

離開後，她一路打聽到辦公小姐說的那幾家店，選擇了最便宜的一家住了進去。

便宜是便宜，環境也是一般。

甚至不如她在望舒客棧的員工房。

天色還早，她坐不住，聽見外面的叫賣聲便忍不住下了樓，來到了一條鬧街。

“中原雜碎，好吃不貴！”

雲織嗅着空氣中的香氣一路來到一個小吃攤前。

老板看見她後停下叫賣聲，臉上是熱情的微笑，手上動作不停的翻炒着食物，問她：“這位客人，要來一份嗎？我們的雜碎在璃月可是出了名的美食。”

攤前還有一個男人不住的點頭，大肆稱贊此物實屬人間美味。

雲織沒忍住誘惑，點了一份捧在手裏，一邊繼續閑逛，一邊品嘗美味。

璃月港實在是又大又繁華，逛至夜幕降臨，雲織也沒能将這裏逛完，最後停在了一方高處。

站在這裏，能夠看見大半璃月港的模樣。

彩燈漸次亮起，點亮夜間的璃月港，美得如同人間仙境。從遠處熱鬧的貨船至高樓上歡呼聲陣陣的舞臺，夜間的璃月港是另一種熱鬧。

人人安居樂業，享受生活的美好，天底下凝聚着數萬億人的歡樂情緒，連空氣都顯得格外的香甜。

雲織閉上雙眼感受着不停撫摸着臉頰的和風，深深吸了口氣。

輕松，自在。

突然，一個蒼老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惬意。

“姑娘從哪裏來？”

雲織猛地轉身，看見身後石桌旁突然出現了一個佝偻着背的老人。

老人慈眉善目，看着她的目光中和藹溫柔。

她指了指自己對面的座位，對雲織笑了笑。

雲織提裙而坐，沒有說謊：“我也不知道我從哪裏來的。蘇醒時，我已經在璃月了。”

老人眉心一動，似乎有些恍惚，念到：“有一個人，和你有着一樣的經歷。”

好熟悉的話語，雲織瞬間想起了老板說的那位“旅行者”。

老人并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準備，她的目光落在雲織身上，通透得仿佛能看透一切。看了會兒，她的面上浮現出一絲古怪。

雲織疑問：“怎麽了嗎？”

老人頓了頓，古怪變成了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說：“你的身上，有他的氣息。”

“他的氣息？”

“他啊……”老人沉在思緒中望向遠方，望向璃月港外，越過廣闊的歸離原，來到了獨立在璃月邊境的望舒客棧上。

那裏有着最美的風景，也有着最危險的怪物。

“他太寂寞了，一個人背負着那麽大的責任，幾千年啊，凡人不知過了幾代，他還在贖罪。”

雲織心中一動。

老人的目光又漸漸落回了她的身上，見她一身出塵氣質，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語道破：“有人想陪他，陪着他，于他而言，是好，也是壞。”

“……”雲織沉默着，将視線落在被風吹起漣漪的茶水中。

水中倒映出她複雜的心境。

半晌，雲織擡頭，看向老人，眉眼彎彎：“我一向不愛說空話，結果是好是壞我也不想聽別人口中的定義。我想要做什麽，自然就去做了，最後是什麽樣子我都能接受。”

老人笑了，她站起身來，站到一開始雲織站的位置，“很多人有你的想法，但沒有你的決心。你是個好姑娘。”

雲織不解。

老人轉過身，身後的光芒在她背後綻開，她本人反倒失去了顏色，看起來不像是一個老人，反而像是一位神秘的仙人。

“大家都叫我萍姥姥，今夜你我有緣，不如我送你一樣東西吧。”

“嗯？”雲織歪頭。

萍姥姥擡手，桌上的一支茶壺便慢悠悠的飄了起來，周身散發着瑩潤的光，不似凡物。

剛剛在桌上有多麽平平無奇，此刻就有多麽耀眼。

雲織有些呆愣。

“這塵歌壺中有一方小世界，不大，用來做居所正好，也免去了風餐露宿。”

“小世界？如此奇物，我無功怕是受不起。”雲織拒絕。

萍姥姥搖搖頭，輕輕道：“不過是小本事，算不得什麽奇物，收下吧，你會需要它的。”

不容拒絕，一盞嶄新的茶壺飄飄悠悠的鑽入雲織懷中，變成了一件挂飾挂在了她的腰間。

雲織好奇的撥動了一下，塵歌壺一動不動，仿佛僅僅只是一個裝飾。

萍姥姥告訴她：“集中意念，你自然會進入它。”

雲織沒有立刻嘗試，而是問：“我該怎麽感謝您呢？”

無功不受祿，即使對方說是送的，那她也得還禮呀。

萍姥姥又坐下，長舒了一口氣，許久後，她說：“如果可以，多看看天空吧。”

玄之又玄的一句話。

不待雲織再問，萍姥姥淡淡一笑，起身，背着手，帶着輕松的步伐離去。

她的話語借着風傳入雲織耳中。

“我們這些老家夥還能搭個伴兒，可他啊，真真切切只剩下一個人了。”

他。

雲織凝眸——

是指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