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同行

第6章  同行

魈的視線停滞在雲織身上，沉沉的，不似平時看什麽都視若無物的模樣，似乎在等着她的回答。

雲織思來想去，但腦海中仿佛有一團迷霧特意壓制着她的回憶，每次有一點模糊印象了又轉瞬間被掩蓋。

最後她搖了搖頭，有些苦惱：“我不知道，我真的想不起來。睜開眼時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你，除了名字外，其餘的我什麽也不記得。”

“……”魈什麽也沒說，只是眼中仿佛流過了一線光，也不知是遠處殘餘的金光恍惚了雲織的眼，還是魈眼中的流金太過璀璨，讓她不禁再次沉入一種飄忽不定的感覺中。

後腦勺緩緩湧上細細密密的抗拒，雲織覺得自己腦後仿佛被針紮了一般，猛的捂住頭痛呼了一聲。

“嘶~”她皺眉，視線疑惑的轉了一圈，打量了一番周圍情況，以為是暗處有人在打她。

不過倦鳥歸巢，四周安靜得連鳥語都無，反倒是魈先說了一句：“天色不早了，夜裏山野之處危險，你該回客棧了。”

他的面色依舊不改，明明說的是關心的話，卻依舊一副面癱模樣，只是語氣中帶了些懊惱。

雲織看了一眼徹底沉入海底的太陽，又看了看光線暗淡的四周，有些無奈的輕聲道：“晚了，已經看不清山路了。”

她現在有些懊惱自己下午因為太舒服而睡過去了。

山路崎岖，沒有路燈根本看不清腳下是路還是懸崖，貿然下山太危險了，不過好在今天夜裏月朗星稀，應該不會下雨，待一個晚上不是問題。

想到這裏，雲織起身拍了拍裙擺，準備四處找找柴火點起篝火照明取暖。

她完全沒有一個女孩子孤身一人在野外渡夜的恐懼，鎮定自若得仿佛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魈看着女孩自顧自的起身往樹林裏走，皺了皺眉，不知是在不滿女孩對他的叮囑的忽視還是她對自己安全的粗心大意。

他身體微傾，腳步頓了頓，腰間的面具随着動作“叮當”一響。雲織抱起幾只枯柴回來時，就見他又拿出了和璞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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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璞鳶在月光下光華流轉，瑩潤碧玉般的光澤仿佛在對她歡快的打招呼，一點看不出殺戮之氣。

魈将和璞鳶轉動至身後，見她回來，聲音清冷的叮囑：“你在此處等待片刻，我稍後會送你回客棧。”

雲織張張口：“額，不必麻煩……”但話音未落，大忙人仙君又自顧自的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她眼前。

只留下清淩淩一道目光，按住了雲織還未說出口的拒絕。

雖然平時看起來冷冰冰的，實際魈确實是一個非常溫柔的仙人呢。這樣的反差真令人着迷。

雲織心中想着，嘴角微微上揚，帶起笑意。

出門時有所準備，她随身帶着食物和打火石，所以快速的找到一個幹燥之地點起火後，雲織又将包中的食物一一拿出來擺好。

即使身在野外，她也沒想過吃食要随便應付。找到一塊洗幹淨的平滑石板，雲織就直接架在篝火上，然後刷上油放上肉片，開始烤肉吃。

肉片在高溫下“滋滋”作響，很快飄散出陣陣香味，雲織慢慢撒上調料，然後吹了口氣，一口咬了下去！

肉汁迸裂在舌尖，鮮香的口感充斥在口腔中，肉片幾乎是入口即化，撫慰了雲織饑腸辘辘的五髒廟。

“唔！好吃！”她雙眼放光，手速飛快的繼續烤肉。

于是空蕩蕩只剩下風吹的山頂突然飄起了濃烈的肉香。

遠處有小動物探出頭鼻尖嗅動，不由自主的尋着氣味靠近香氣來源處，但那裏篝火燃燒，爆炸聲“噼啪”亂響，小動物們也就止步于遠處，并不敢靠近。

自然界少有不畏懼火的生物，有火堆在，雲織的安全已經得到了很大的保證。

魈再次現身時，便看見雲織怡然自得的正在烤肉。

他盯着設備齊全的火堆燒烤，倏地靜默了一瞬。

雲織很靈敏的發現了他，心中一跳，歡愉情緒不由自主的散發了出來。

她揮揮手，溫聲喊到：“仙君。”

魈走過去，停在了幾步之外，視線落在她手上的小瓶子上。

木質的瓶子小巧玲珑，頂端開着許多小孔，散發着點點調料的香味。

她的動作還未停，潔白的手腕輕輕晃動，小瓶子中的佐料便均勻的撒在了肉片之上，空氣中食物的香氣越發濃烈。

“要吃點嗎？”雲織挪了挪身軀，翹首以盼的看着魈。

“不必了。”魈并不喜食人類食物，沒有特別強烈的口腹之欲，也不想去搶奪別人正在吃的食物。

他在望舒客棧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吃飯，一桌子就一份菜，全屬于他，所以并沒有和人共食的習慣。

雲織心中也猜到了他的答案，并不吃驚，點點頭又繼續怡然自得的吃着自己的晚餐。

有魈在身邊，安全似乎更加不是問題了。

魈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插話，站在那裏躊躇了一秒，随後只能皺着眉頭冷着臉靠在一邊的樹上閉目養神。

樹影疏疏灑落在他的身上，搖曳着暗淡的光，掩蓋不住他的氣息。雲織一邊動作，一邊悄悄地打量着魈。

不知何時，魈的身上籠罩出一層不祥的黑色氣息，時常從他腰間的傩面具或者身上的小裝飾中絲絲縷縷的湧出來，雖然很快就被按壓下去，但那種不祥之氣息依舊争先恐後的想要離開。

魈雖然面上還是淡淡的，但臉色也不太好的樣子。

雲織思索着，心中不由得有些擔憂和焦躁。

食物漸漸吃完，她簡單的收拾了一下現場，将周圍打掃幹淨，然後理了理裙擺，拿出一件披風披在身上。

魈的眼睛也在這時睜開，安靜的看向她。

雲織一頓，壓抑着逐漸掌控不住的心跳聲和他對視。

“我送你下山。”

半晌，清冷的嗓音響起。

雲織勾起耳畔落下的鬓發，漆黑的眸子信賴的注視着他，輕輕回答：“好。”

月上中天，星子疏落，懶懶散散的看着山路上慢悠悠走路的一對男女。

魈并沒有像雲織想象的那樣直接拎着她飛回客棧，而是一掐法訣喚出四團青色的火焰懸在四周照亮周圍的道路，先一步走在雲織的身前。

山路中高低錯落的急坡中，他偶爾會停下來等待雲織。

二人的距離不遠不近，雲織有心想和他聊一聊，便先一步開口，問：“仙君覺得最近的膳食如何？”

最近他的膳食都是雲織負責做，不過這幾日她放假，魈的膳食又全部歸言笑忙活去了。

魈用飯向來來去匆匆，也從不過問是誰負責他的膳食，雲織只是想聽聽他對食物的評價，壓根沒想過魈能知道前幾日他的膳食都是自己做的。

不料魈卻給了她一個驚喜：“尚可，言笑手藝不俗，卻沒想到你也不落于他。不過我并非專業的美食評判家，食物對我而言也僅僅是飽腹之物，如果想要提升技藝還得去找專門人士。”

雲織聽不完他後面那句話便笑意盈盈道：“原來仙君知道那是我做的食物呀。”

魈話語一頓，閉上了嘴。

雲織還在繼續說：“我苦練技藝就是為了讓仙君吃得更好些，如果仙君覺得不錯，那就是對我技藝最好的評價了！”

魈不着痕跡的皺了皺眉，鼻尖輕輕哼了一個氣音。

行至半山腰，四周草地中突然升起一陣迷霧，雲織穿着披風也能感覺到一陣冷氣絲絲縷縷的鑽入她的骨髓之中。

她倏地打了個噴嚏，一下撞到了不知何時停下來的魈的背上。

“仙君？”雲織疑惑，卻在擡起頭後一瞬間啞住了。

視線錯過魈的肩膀，半山腰平坦的山路上，緩緩爬起幾只升高數米的龐然大物。它們的每一個動作都帶着“咯吱”到酸掉牙的摩擦聲，與笨重的動作截然不同的是它們攻擊的速度。

雲織清晰的感受到幾道紅色的光芒瞄準了自己。

下一刻，她腳下一輕，已經被魈帶着躍上十米高空。

而她們二人剛剛站的位置已經被十幾道炮火炸出了一道大坑。

“這是什麽東西！”來到這個世界後，雲織的世界觀不停被刷新，除了丘丘人之外她再次見到了一種新型怪物。

殺傷力巨大的怪物。

魈沒有回答她，将她帶到一顆高樹上站穩後便下去作戰。

雲織抱住樹幹焦急的看着下面激烈的戰況。

火焰早就在怪物出現時消失不見了，此時她的視線中只能看見一些詭異的輪廓和和濮鳶打鬥時的流光。

魈身上的黑霧反而越來越重，他穿梭在龐然大物中看不清具體位置，有時雲織甚至以為他已經被怪物淹沒了時他又會突然躍出。

他一句聲音也沒有發出，雲織凝神去聽也只能聽見機械摩擦聲以及打鬥時發出的刺耳聲響。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塵灰湮滅，最後一只怪物轟然倒地。

雲織不管三七二十一，抱着樹幹從樹上滑落，連滾帶爬的跑向戰場中央。

魈借着和璞鳶的力道才沒有倒下，此刻渾身散發着沉重的黑霧半跪在地上，發出壓抑的低吼。

傩面散發着詭異的光，遮住魈原本俊逸的面容，看起來青面獠牙可怕得很，哪裏還像個仙人。

如果此刻有人路過，怕是能直接被吓死。

雲織手忙腳亂的跪倒在他的身邊扶住他，焦急的問：“你怎麽樣？是不是哪裏受傷了？”

而魈卻仿佛進入了魔怔，只能痛苦的捂住面具下遮掩的面容，手臂上青筋暴起。

但霧氣卻遠遠沒有消散，冰冷的感覺比之前更盛。

雲織的背後緩緩爬上一層雞皮疙瘩，她心有所感，猛地回頭。

背後，三道尖銳堪比匕首的冰淩迅速的沖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