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逐月節

第41章  逐月節

雲織覺得自己很有昏君的潛質, 要不然怎麽每次魈表現出一點不愉，她就立刻投降，無條件遷就, 順着仙人的意呢？

就比如那天晚上過後, 雲織就找到了菲爾戈黛特談了回客棧的事情。

這一談, 不用再一個個通知, 全客棧上下都知道魈和雲織的關系了。

以至于一直到逐月節，包括鴻歌在內的所有員工都用一種驚嘆加上敬佩的眼神看她。

視線無處不在, 每當魈準時準點出現在客棧用餐時，客棧上下都和在上演無間道一樣互相眼神交流, 傳達着八卦氣息。

雲織這個時候有點理解現代社會中“禁止辦公室戀情”的另一種意義了。

平淡枯燥的工作生活中出現了一點桃色新聞, 就像注入了顏料般生動起來。這樣的鮮活一直保持到逐月節來的那一天，和海燈節不同, 客棧上下幾乎都沒什麽客人在, 大部分員工也和客人們一同去璃月港游玩了。

照例是中午在客棧吃過一頓, 雲織回房間換了身在稻妻時就為逐月節置辦好的新衣服，欣然往屋頂走。

今天沒束高馬尾, 長發分成兩股, 編成蝴蝶結的模樣墜在兩邊，餘下頭發又分為四條細小麻花辮，搭在肩上。

額間多了一片劉海遮住眉毛，只把靈動漂亮的眼睛露出來。

身上一件青白相間的掐腰短裙, 腰間一個鵝黃色的小挎包。有了上次海燈節的經驗, 她還帶了一條看着就保暖的披肩, 此時松松垮垮挂在臂彎, 平添幾分嬌俏。

“好看嗎？”雲織在魈面前轉了一圈，皮鞋踩得噔噔響。

發間的銀色蝴蝶發飾随着她的動作輕扇翅膀, 魈從她發型一路看到勻稱潔白的小腿，眼睛眨動快了些，說：“好看。”

雲織滿眼笑意，渾身洋溢着快樂，幾步跳到魈身邊，握住魈遞過來的手掌。

“這可是我準備了小半個月的衣服，布料是在稻妻一個很著名的布料商人哪兒買的，據說是楓丹那邊傳來的織藝，看着薄軟，但很防風防水呢。我們現在就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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魈抓緊她手，聽她在耳邊絮絮叨叨這些瑣碎的生活日常，居無定所的心越發平靜，好像在雨中終于找到一個遮擋物，便安心的看着風雨落在腳步，再吹不到自己身上。

“嗯，時間尚早，此時魔物不多。”魈一頓，問：“想去璃月港看看嗎？”

雲織擡頭驚訝的看他：“怎麽突然問這個，你不是不去？”

魈視線垂下去，說：“今年魔物不多，如果你想，我可以陪你。”

他總是這樣，明明深思熟慮過很多次後才做好的決定，魈總是輕描淡寫的開口，不讓人覺得他為難或者不願。

十指緊扣，雲織握緊他手，粗硬的面料從手心傳來，她能感受到魈緊握着她手時克制的力量。

她眨眨眼，沒有拒絕，而是像收到了驚喜禮物一般雀躍，用行動表示自己的開心。

“好呀！我們就在邊緣逛逛，等有魔物出動再一起去降妖除魔！”

魈被她的熱情撞得後退幾步，心中的那一點緊張卻消散開來。他安靜的接受戀人欣喜的回報，嘴角彎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随即抱緊她，周圍風景如萬花筒般迅速變幻後又褪去，雙腳再落地時，二人便停在了璃月港一個不知名的小角落中，腳邊開着幾朵霓裳花。

雲織探頭看了一圈，見沒人，拉着魈走了出來。

等到了視野開闊的地方，才發現二人停在了當初雲織遇到萍姥姥的位置。

想起那個作用頗大的壺，雲織看着空蕩蕩的桌子，讓魈等一等，在桌面放了一份包裝精致的小盒，寫了張便條在旁邊，施下了保護的法咒。

能做出塵歌壺這種東西的她定非凡人，雲織也沒什麽煉器技能，除開打架就只有一身廚藝還算拿得出手，希望這份點心禮物她不介意。

做完這些，她回頭看着注視着她，不問何事的魈，與他并肩往下走，走進繁華街市裏。

節慶日往往夜市才是最鬧熱的，午間雖比不上夜間，但彙聚全提瓦特商人的璃月港還是不容小觑。

“好多人啊！”雲織感嘆，她拉着魈，生怕在人群中走散。

魈看起來還好，與人類摩肩擦踵也看不出他有什麽不耐的神色。墨青色的發絲落在眼間，将他清冷的眼睛遮住。

喧嚣入耳，人流如織，他本該覺得孤寂。但視線落在先他一步的雲織身上，無數蒙蒙聲音便如潮水般彙入耳中，逐漸清晰起來。

“吃嗎，剛剛那個小妹妹給我的。”雲織站定在一個小攤前，将一只雪白的丸子抵在魈嘴角。

香甜的酒釀丸子氣息鑽入鼻腔，雲織翹首以待。魈将這柔軟之物咬進嘴裏，輕輕一咬，內裏帶着燙意的餡便流入口中，讓他整個身體都熱了起來。

他點了點頭，說：“好吃。”

雲織付好錢，繼續拉着他在街上逛，随着人流走下長長的臺階，到了港口邊。

港口布置很喜慶，不止有花、燈、彩帶，還支起一個大舞臺，像是晚上要有什麽表演。

雲織看了兩眼空蕩蕩的舞臺，有些好奇。但随即又看見彩燈，擡步走了過去。

“小姐想要什麽樣的燈，是動物的還是植物的？是簡約的還是時髦的？別地兒保不準，但我這兒肯定都有！”攤販老板熱情招攬生意。

魈站在雲織身後，視線在店面中掃了一圈，确實琳琅滿目。

“我們買盞燈做紀念吧，也不算白來一趟。魈你喜歡哪個？”雲織回頭拽了拽他腰間的飾品。

魈一直看着她新奇又渴望的側臉，聞言又看了看店內這些彩燈，幾番尋找下來，指中其中一只造型喜慶的繡球滾燈。

老板當即取下這盞燈，口中一疊聲誇贊魈好眼光，熱情得讓他招架不住。

雲織打趣的看了魈一眼，感受到放在自己背後的那只手僵硬起來，給他打起圓場：“老板幫我把那個牡丹花燈取下來，我和他的一起付。”

二人前後站立的親密姿勢讓老板一眼就看清了他們的關系，一下賣出去兩盞造價不菲的燈，他也喜難自抑，好聽的話一樁接一樁。

“哎呦二位不僅郎才女貌，眼光還更好，一下就把我店裏最好的兩盞燈看中了。這滾燈和牡丹燈您二位拿好，祝您二位如這燈般圓圓滿滿，富貴吉祥！”

雲織接過燈提在手裏，道了聲謝往人少些的廊邊走。

本來是準備坐下休息會兒，她抱起魈的滾燈，一邊抛了抛觀察裏面燈的變化，一邊和魈說着話。

但還沒說幾句，魈的語速就慢了下來，露出點頭疼表情，視線移到另一邊。

同時，雲織背後傳來活潑的呼喚：“雲織小姐！”

一個跳脫的身影從她身後冒出來，頭上的帽子搖搖欲墜，又被她按了回去。她語調俏皮：“你也來璃月港啦！”

“胡桃，好巧呀！”雲織把燈遞給魈，魈自然接住。

這時胡桃才看見魈，嘴巴張開一個震驚的弧度，瞪着眼道：“哎呀，這不是降魔大聖——魈上仙嗎，你們怎麽在一起！”

忽而又想起雲織也是望舒客棧的，瘋狂眨了眨眼：“你們一起來過節？”

魈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你怎麽一個人出來玩，朋友或者客卿呢？”雲織拉着呆住的胡桃坐下。

胡桃在二人親密的舉動中來回看，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客卿在喝茶聽書呢，我随便逛逛就看見你在買東西，一路追過來的。等等，你們怎麽在一起，好像還很熟的樣子！”

這位仙家不是挺高冷的嗎，怎麽和雲織看起來這麽熟稔。

雲織看了眼魈，牽住他手十指相扣，眼中笑意閃爍：“我們是戀人。”

“啊！”胡桃喉中發出一聲怪叫，好像并不能把這個詞按在魈和她身上。

魈耳尖發紅，極力掩飾臊意，鄭重點頭。

“……”胡桃看向雲織，眼中有看英雄的崇拜。雲織拉着胡桃說了幾句話，她便表示要去找客卿，飄飄然走了。

“你和胡桃認識？”

魈點頭：“那孩子，在她小時候見過幾次。”

胡桃是往生堂的人，魈行走在死亡之中，兩者确實有關聯，見過不足為奇。

“休息夠了，我們慢慢往城外走吧，高處能把整個璃月港盡收眼底，晚上應當很好看。”

魈将滾燈收起，雲織提着牡丹燈，二人相攜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但沒想到往外走的路上也能遇到熟人。

這位藍發清麗少女亦然就是雲織剛到提瓦特時帶她做檢查的那位，她記得名字，叫做甘雨。

與工作中不太相同，現在的甘雨似乎是位有些內向害羞的人，遠遠看見魈于是來打個招呼。

“難得看見您，逐月節快樂，前輩。”甘雨鼓起勇氣來打了個招呼後，視線落在雲織身上，“你好，逐月節快樂。”

“你好，我叫雲織。”她報上名字，甘雨恍然記起她來。

魈看見甘雨時不如看見胡桃那樣頭疼，面色平靜：“不必在意我，我只是從此處……”路過。

下意識的話沒說完，魈餘光看見雲織疑惑的看了過來，身體一僵，話語轉了個彎：“逐月節快樂，甘雨。是要回海月亭了嗎？”

甘雨微微張大了一些眼睛，有些受寵若驚的模樣：“啊，我剛處理完事務，準備查看節慶道路安全，您準備去哪？”

魈說：“城外駐守。”

“那我不打擾您了，前輩再見。”聽見魈簡短的話，甘雨還以為他忙，立刻不再多說了，給二人讓開了路。

魈點了點頭，雲織微笑着對甘雨揮手：“再見。”

等擦肩而過有段距離後，雲織想起剛剛魈沒說完的話，拉住他手靠近他，問：“你剛剛想說從此處什麽？”

“沒什麽。”魈別開眼否認。

“肯定有什麽，你是不是想說只是從此處路過，但因為我在你才改口的？因為你是陪我來的！”雲織言辭鑿鑿。

這次魈聲音弱了點：“只是口誤。”

“哼，和我出來有這麽不能為外人道嗎？”雲織撒開手抱在胸前，臉蛋皺起佯怒道。

魈觀察了她一會兒，雲織甚至走得離他更遠了，他才追上去從後面拉住她，半強硬的把雲織手攏在掌心，聲音中帶了些哄意：“沒有，真的只是口誤，我不常來璃月港，那句話是我說習慣了的。”

低聲說了好幾句，雲織才重新笑吟吟的抱着他胳膊，踏着逐漸落下的夕陽往山林深處走。

甘雨走了幾步又疑惑的回頭，恰好看見這一段，呆愣之下“哇”了一聲，只覺得自己好像還在海月亭的休息室塌上做夢。

大概是前段時間加班加點的工作效率太高，今年逐月節躁動的妖魔極少。

天色暗下後二人換了幾處地點解決完這些魔物，臉頭發絲都沒亂一點。

坐在一個能将璃月港盡收眼底的位置，雲織将披肩抖開，變成了一張小毯子裹在肩上。牡丹花燈在旁邊盈盈發光，雲織膝上放着一些自己做的點心，一邊吃一邊投喂魈。

魈偶爾就着她手指吃一點，看不出喜惡，看來是真不貪圖口腹之欲。

“以前你是怎麽過的逐月節和海燈節？”雲織問。

“就像現在這樣，解決完它們之後坐在這裏看着璃月港中的熱鬧。”

“以前沒有人邀請你一起過節嗎？”

就今天看來，魈認識的人其實并不少呀。

聽見她的話，魈像是回憶起了什麽，眉宇一怔，說：“有的，一個朋友。”

又是這個熟悉的語氣和稱謂，雲織眨眨眼，問：“是旅行者？”

“你怎麽知道？”

“從菲爾戈黛特那裏聽來的。比如上次見你怎麽樣，還是旅行者在的時候；你和那個旅行者是朋友嗎？”

魈沒想到菲爾戈黛特還會和雲織說這些，點了點頭。

“那他現在去哪兒了？”

魈說：“和他妹妹繼續他們的旅行了。”

雲織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不多時璃月港升起了煙花，漂亮的煙火就綻放在他們眼前，像無數星子墜落。

一簇簇煙花伴随着歡呼尖叫和“咻”的破空聲，即便距離很遠，雲織也感受到了節日中的激動人心。

火光映在魈金色的瞳孔之中，他看得很認真，有一種別樣的滿足和喜悅在眼中化開。

雲織在煙花聲中叫了他一聲，魈聽見後低下頭靠近她。她抿着溫柔缱绻的笑意，指尖劃開眉心的第三只眼，綠意光華流轉，聖潔的氣息從其中漫開。

她眉心貼在魈眉宇那道紫色的菱形紋路上，眼睛便悄無聲息的刻入魈的靈魂之中。一切業障煞氣或者靈魂穢物一同被吸入眼睛，魈的身體驟然一輕松。

“這是什麽？”魈按住心髒。

“是我這兩天想出來的根治你業障的辦法，它不會對你有任何影響，只是會将業障吸收轉化為生命力罷了。”雲織盡可能說得雲淡風輕。

魈并不全然相信，皺眉想繼續問，但雲織很快堵住他話語，把他拉進另一番氤氲旖旎之中。

良久，雲織趴在他耳邊輕聲說：“逐月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