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第67章

丁承缽在對祁峰說了那句算不上是承諾的建議後就離開了。

而許堰則也離開了他的座位,在祁峰轉過身來的時候說道:“出去走走?”

說完,他就起看向服務生還沒來得及收拾的那張桌子。

許堰:“如果你想坐着說也可以,但我覺得就我倆坐在那兒聊天的樣子可能會有點好笑。”

祁峰都被許堰假設的那種畫面給逗笑了。

他倆都還是十七八的年紀,祁峰長得不着急,許堰就直接長了那麽一張娃娃臉了。讓他站起來還能用身高撐撐場面,可如果讓他坐着,他倆就實在像是兩個青少年在等媽媽或者等姐姐了。

祁峰:“還是出去走走吧。”

四月初的天氣實在是很适合在晚上出去散個步。

空氣中還帶着些許的涼意,但只要披上一件長袖的外套,就不會覺得那是涼飕飕的。

許堰才一和祁峰走出這間酒店的大樓,就主動和祁峰提起了向陽。

許堰:“在我剛進國少隊的時候,我和向陽其實處得還不錯。他看我長着這麽一張臉,還說要做我大哥。”

祁峰:“一樣一樣,我剛進嘉陵雲聯青訓隊的時候,他也說要做我的‘陽哥’呢。”

許堰被逗樂了:“他還要做你的大哥啊?”

祁峰:“我那時候剛從高中過來,體能不行,技術也生疏了很多。進的是U19的預備隊。”

祁峰和許堰是才只說過幾句話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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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提起剛進嘉陵雲聯時的窘迫時光,祁峰就真的很想和人說一說那時的情況了。

祁峰:“那時候他們可能對我有誤會。因為網上正好有我用腳把足球打進籃筐的視頻……”

許堰在昨天的比賽前主動找到了祁峰和他做了自我介紹。

并且,他還在手上沒有祁峰聯系方式的情況下主動找到丁承缽,甚至在今天陪着自己的國家隊主帥來了一趟武漢。

可他其實并不是祁峰這樣外向又開朗,和誰都能相處好的男孩。

他甚至也不像向陽,是個善于表達自己的人。

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至于被腦袋一根筋的向陽誤會成是“陰險的兩面派娃娃臉”。

但祁峰擅長和這樣的人相處啊!

要知道徐起新在剛到嘉維的時候,也是祁峰和他說五句話,他才回一句的。

在聽了祁峰說了好些那時候的事之後,許堰終于說出了已經在他的心裏被放了很久的話。

“在國青隊的球員征招問題上,向陽可能也對我有誤會。”

可祁峰卻是在聽到了這句話之後首先問道:“你的這句話,是就對我說的呢,還是想要我幫你傳達給向陽的呢?”

許堰:“就先對你說吧。”

祁峰:“那可不行。”

許堰完全被祁峰的這份直接給搞愣了。

祁峰則接着說道:“昨天我跟你說向陽在我面前誇了你很多話,那其實不全是真的。他還挺介意你的,有陣子還老在我面前提起你。”

許堰試探着問道:“因為你跟向陽關系很好,所以你不願意跟我交朋友?”

“不是這意思。”祁峰立馬否定,他說:“許堰,我對你沒意見,真的。但我好歹是向陽的室友,也是他哥們。所以我肯定不能單方面地聽你跟我說你們倆的矛盾是怎麽結下的。如果你跟我說這件事,我肯定得去問向陽,看看他是怎麽說的。”

說着,他便很是認真地問道:“你覺得怎麽樣?”

許堰似乎是把祁峰的提議含在嘴裏品了兩圈。

等他笑起來的時候,那眉毛上挑的樣子就平白讓這張看起來很可愛的臉有了幾分邪氣。

許堰:“我覺得你的提議很好。我喜歡。”

許堰他又補充道:“但如果向陽聽了很生氣,你就不用也跟我說了。”

祁峰:“那是。”

說着,祁峰就向許堰伸出手來,讓對方和自己擊了個掌。

就這樣,在祁峰的期待注視下,許堰輕輕咳嗽了一下,用他那不同于外表的低沉聲音說道:

“上幾任教練帶我們這屆國青隊的時候,我給向陽做過好一陣子的替補。在去馬競青訓之前,我雖然已經是嘉陵FC青訓隊的主力球員了,但是國少隊還經常會不征召我。

“那時候我們國少隊的教練雖然換得勤,但大體上都是這樣安排的。”

兩人還在酒店的外圍走着,卻不約而同地放慢了腳步。

祁峰向許堰點了點頭,并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許堰:“但等到丁帥上任的時候,情況就變了。他在征召國青隊的隊員之前,花了相當一部分時間去賽場考察我們。還和隊員本人進行了短暫的接觸。

“在接觸向陽之前,他就先接觸了我。那時候新聞上還出過一段他的采訪。”

許堰就此道出了向陽先前那麽不喜歡馬競的真正原因。

——“丁教練對記者說,他可能會更喜歡有馬競青訓背景的小球員。因為馬競青訓出品,在賽場上一般會有不錯的服從性,體能也相對更好一些。”

祁峰:“後來丁教練就征召了你,沒召向陽?”

許堰:“對。因為丁教練對于國青隊員就只有這兩個要求。”

祁峰:“在賽場上有服從性,體能好。”

許堰:“是這樣。但是丁帥覺得向陽的個性過于叛逆,很可能會在比賽的關鍵節點不聽指揮。結果向陽果然在未被征召的國家隊訓練日之後就染了頭發。他把頭發染成了紅色。亮紅色。”

祁峰:“那還是藍紫色好一點……”

許堰:“但他之前還染過灰綠色,粉棕色,總之挺多的。”

祁峰:“……”

許堰:“但那已經是之後的事了。在向陽染了紅頭發以後,丁帥就徹底不去關注他了,而且丁教練還把向陽在國青隊的10號球衣給了我。向陽就把我拉黑了。”

慘,許堰慘。

聽到這些之後,祁峰的心裏就只有這四個大字。

他們快要繞着酒店走了一圈了,許堰看到不遠處的酒店大門,便停下腳步來。

他說:“祁峰,在國家隊訓練日的時候,丁教練曾經不止一次和我們提起過戚繼光和他的鴛鴦陣法。”

祁峰幾乎是一聽到這兩個關鍵要素,就立馬明白了丁承缽的執教路線,也知道了他為何一定要在向陽的身上抓着這麽一件小事不放了。

可看着祁峰說出了這些的許堰卻對他的反應感到十分驚訝,甚至是驚喜。

許堰:“你知道?”

祁峰:“知道。明朝沒有府兵制,戚繼光抗擊倭寇的時候,兵源的質量也都很糟糕,都是農民。他沒法改變這種現狀,就想出了鴛鴦陣法。

“通過這種陣法,即使他手底下只有單兵能力完全不行的農民,他也可以讓這些人在接受了簡單的重複訓練後,憑借幾個招式和恰當的指揮就擊敗比自己強大很多的敵人。”

祁峰把這件事說得實在是太清楚了,因而許堰便會疑惑起來:“丁教練以前也跟你說過?”

“沒有。”祁峰先是仔細回憶了一番,而後才說道:“應該是上歷史課的時候,老師讓我們在課外拓展一下,寫了作文,又把班上同學寫的點都彙總了一下。”

許堰帶着說不出的羨慕說道:“差點忘了,你還是嘉陵一中的學生。省重點高中真的很不一樣。”

“嗯……謝謝。”祁峰含糊地應了下來,并自動省略了那句:其實這也不是高中才學的。

許堰:“丁教練說,國內小球員的基本功不行是普遍的事實。訓練的時候可能還行,一上場踢強隊,可能幹脆就都不會踢球了。所以他不求等到三五個天才新秀,只求練成他的‘鴛鴦陣法’。”

許堰說的的确就是事實了。

在一些國家,很多小孩可能天生就會踢球。

那就好像國人對于乒乓球的擅長一樣,是印刻在血液裏的。

可到了他們這兒,他們就需要“學習”踢球了。

在訓練的時候,他們或許可以較為放松地發揮出自己的實力。

可一旦遇上那些真正“會”踢球的同齡人,他們可能就會慌亂起來,更甚至是出現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停球事務集錦”。

許堰:“向陽和我在場上踢的位置看起來很相近,但其實我們的位置并不是完全重合的。不存在有我沒他,我們倆不能同時上場的道理。

“所以,我猜丁教練一直都不征召向陽的原因,可能是教練認為向陽沒法融入這種消除個性的打法,但他的個人能力又的确沒有好到讓教練願意為他做出改變。”

祁峰:“他會能融入的。”

祁峰的語氣十分肯定:“他也會把他的頭發染回黑色,再剪短。因為,能進國家隊比發型更重要。”

先前一直都在許堰臉上的笑意就這樣淡了。

這位U19國青隊的現任隊長說道:“我說這些不是想在你的面前否定向陽。我是想說,但我們現在有你了,‘鴛鴦陣法’可能就要練不起來了。我有這樣的感覺。因為你值得我們為你做出這種改變。”

來自于同齡人的這種肯定實在是讓祁峰感到有些猝不及防。

畢竟,畢竟就好像他對丁承缽說的那樣,他連加入U19國青隊的準備都還沒有做好。

可許堰卻是轉頭就對他說出了這樣的話。

祁峰是真的覺得受不起,受不起受不起。

而一想到他曾經離開了足球三年多的時間,可一回到這裏,這些依舊在不斷努力的人就把那麽重的期許給到了他,他就又會手足無措起來。

可許堰卻是打算把這些話語一錘定音了。

他拿出手機來,并問祁峰:“加個聯系方式嗎,隊友?”

加加加,當然加!

然而祁峰才一打開微信,來自徐起新的視頻通話就直接打進來了!

空氣突然就沉默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祁峰竟在猶豫了好幾秒,也讓視頻通話的鈴音響了好幾秒之後才艱難地按下了挂斷鍵。

随着祁峰飛快地發了一條“一會兒跟你說”,許堰也開口道:“你和徐起新……你們關系真好。”

被人一下就戳破了的祁峰臉紅心跳,但是沒關系,現在可是晚上!

于是他就很是一本正經地調出自己賬號的二維碼,并說道:“我們之前也有過很多誤會,這半年才又好起來的。”

在加上了許堰之後,祁峰着急要走。

因為“一會兒”就是“一會兒”。

他覺得,如果自己把這個“一會兒”變成了二十分鐘,甚至是半個小時,他家起新指不定就很不高興了。

所以,徐起新會因為這麽小的一件事就不高興嗎?

當然不,只不過這會兒的祁峰完全就已經把徐起新當成是自己的女朋友來對待了。

但面對大老遠來武漢找自己的國家隊隊長,祁峰又不好把自己想要趕緊撤退的這一願望給直說了。

于是他就用上了自己跟達尼爾學到的那招——想走人的時候,給對方一個深情的擁抱!這麽一來,你朋友肯定就不會介意了!

祁峰琢磨着,許堰好歹也是在馬德裏待了兩年的人,肯定也習慣這樣的相處模式了。

于是他就幹脆在許堰的面前笑着張開了手臂。

可許堰卻是愣了愣。他在慢了半拍後才也張開手臂,并主動上前一步給了祁峰一個擁抱。

祁峰拍了拍許堰的背,很是真心實意地說道:“國家隊訓練日見。”

在錯過了很多年後,許堰也拍了拍自己這位國家對隊友的背,帶着祁峰所沒有的感慨低聲道:“國家隊訓練日見。或者,也可以嘉陵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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