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11章

“不——”

迪麗絲驚駭地尖叫了一聲，身上散發出狂暴的魔力波動，原本束起來盤在腦後的長發如同有了生命般蜿蜒伸長，像四面八方炸開。

她懷中的小男孩吉米第一個承受不住，“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小臉頓時漲得通紅，拼命地掙紮着，想要掙脫她越來越緊的擁抱。

“冷靜！”希雅身上散發出更為強大的威壓，一個水球朝迪麗絲頭上扔了過去。

“嘩——”這是水球在迪麗絲頭頂上方炸開，化作水霧，“溫柔”地将她炸毛的長發安撫下去，也讓她的頭腦清醒過來，後怕不已地安撫着兒子。

“撲通撲通——”這是貝爾曼夫人身邊騎士們的坐騎無法承受着兩股魔力的雙重威壓，直接跪倒在地上時發出的聲音。

這個世界的很多人可能一輩子都沒見過真正的魔法師和女巫，也分不清這魔法和巫術的區別。

只是在他們看來，這種超出凡人想象，給他們帶來可怕的死亡威脅，讓他們根本無力反抗的力量，真不愧是教會一直所說，女巫從魔鬼那裏交換來的邪惡力量。

否則，像迪麗絲這樣原本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怎麽可能突然爆發出這樣可怕的力量？

貝爾曼夫人望着她，不但不怕，眼中還流露出幾分羨慕之色。

“艾德溫·庫波爾男爵擔心受到你的牽連，主動舉告你是女巫，連你的女兒艾拉身上也流着女巫之血。教會将他們從我的莊園帶走，據說會把她們送往王都……”

“為什麽告訴我這些？”希雅打斷了她的話，“你不怕教會說你勾結女巫……甚至說你也是女巫嗎？”

貝爾曼夫人笑了一下，只是笑聲聽起來跟哭泣聲差不多。

“我倒寧願自己真的有女巫的力量。那樣——我就不用怕他們奪走我的莊園和我的孩子。”

希雅皺了皺眉，“恕我直言，你和你的孩子，并沒有魔法種子。”

小雪球的能力也給了她提示，讓她從傳承記憶裏找到一種用以感知魔力的一階魔法——偵測魔法，可以探知面前不高于自己兩個小等級的魔法師身上的力量。

除非，對方身上有隔絕魔法偵測的魔法道具，否則像他們這種尚未覺醒的普通人，身上哪怕有一點點魔力種子波動，也不會逃過她的感知。

貝爾曼夫人無力地看着她，發覺面前這位覺醒成女巫的伯爵千金說話真是出乎她意料的……耿直。

“我知道，所以我無法對抗教會，只要他們想，就能随時找個借口，奪走我的莊園。威斯特小姐，我并沒有您們那麽強大的力量，我身邊這幾位，也是貝爾曼家族最後幾位忠誠的騎士。希望您能看在昔日貝爾曼家族在威斯特伯爵麾下效力的份上，接受我們的投靠，讓我們繼續向您效力。”

“……為什麽？”

希雅十分意外，原以為她會因為迪麗絲而遷怒于威斯特家族，沒想到她不但沒打算替丈夫報仇，甚至還打算帶着兒子和家族重新投效于她。

真的假的？這個世界的貴族夫人，難道已經開始玩苦肉計？想要來個假投效，真內應？

貝爾曼夫人臉色發白，已經快抱不動自己的兒子，咬着牙小聲說：“我恐怕——只能告訴您一個人。”

希雅催馬上前，在她面前停下，手一揮，一個無形的魔法屏障将他們母子和她單獨籠罩在其中。

“說吧。”

貝爾曼夫人抓着兒子的一只手臂，将衣袖撸到肩膀的位置，露出白嫩嫩胖乎乎如藕節般的手臂，那雪白的肌膚上，竟有一道黑色的血線，如長滿觸須的百足蟲，從手腕脈搏處，開始向上延伸，如今已經延伸到手肘以上，那細密的觸須在皮膚下隐隐游動，看得人後背發冷、頭皮發麻。

“今天早上發現我丈夫死後，我就讓人将庫波爾男爵一家人都抓進莊園裏，原本想用那兩個孩子引回迪麗絲……可庫波爾男爵得知迪麗絲成為女巫後，就買通莊園裏的仆人，給教會送信，願意用女巫的女兒來換取他的自由。”

“在收到你的信之後，我就讓人去放出那兩個孩子，可沒想到，庫波爾已經和教會的人把他們帶走——”

她臉色露出了憤然之色，接着說：“他們甚至連我的小羅傑斯都沒放過，也帶去了納多亞拉教堂。等我帶人趕去的時候，只來得及救下兩個男孩。迪麗絲的女兒和其他的女孩已經被教會的人帶走。”

“其他的女孩？”希雅警覺地抓住了重點，“教會帶走了多少女孩？”

貝爾曼夫人搖搖頭，“不知道具體有多少。我問過羅傑斯，他說他看到有十幾個不到十歲的女孩被趕上馬車，他和吉米因為吃了藥後沒有反應才會被留下等候處理。”

最後兩個字說得格外艱難，連她聲音都發顫起來。可以想象，如果她去的晚一點，被處理後的孩子……是不是就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甚至……一具枯骨？

“可後來我才發現，他們身上都有這個……還在長，日落之前原本還不到手肘，這會兒……長得更快了！”

雖然孩子不疼不癢，沒有任何感覺，可那條黑色血線就在藏在皮膚下栩栩如生的蟲子，怎能不讓人感到心生恐懼。

希雅手中射出一道細細的水線，清澈透明，落在了小羅傑斯的手臂上。

清涼濕潤的流水，不但沒吓着小羅傑斯，反而逗得他瞪大眼看着，仿佛被撓到癢處，發出咯咯的笑聲。

“倒是個膽子大的孩子。”希雅點了點頭，水流忽地分成兩股，其中一股變成一枚細細的水針，刺進他的皮膚，在他猛地怔住，還沒反應過來時，已經勾住了他血管裏的那條黑線，“唰”地一下抽了出來，送到了希雅的手中。

而另一股水流則化作一片薄薄的水膜，将他大半條手臂都包裹在其中，就連那條黑線被從皮下勾出時帶起的一縷鮮血，也被水膜飛快地吸收後，連那水針留下本就不顯眼的針眼也轉眼間消失不見。

就好像先前那可怕的黑色血線根本不曾存在過一樣。

小羅傑斯原本在被水針紮了的時候剛扁扁嘴想哭，可很快黑線被抽出，傷口愈合，清涼的水膜讓他感覺又舒服又好玩，在眼眶裏轉了一圈的淚水，硬是沒掉下來。

那黑色血線脫離了他的手臂之後，就如同活物般開始伸展膨脹，轉眼間就從不足一尺長膨脹了三倍有餘，仿佛一只百足蜈蚣，黑亮的身體兩側是無數觸足，兩頭都有一個長着尖銳觸角的腦袋，其中一個腦袋被水針勾着，發出刺耳的尖叫聲，整個身體蜷成一個圈後猛地一彈，竟然斷開被水針勾住的一截身體，餘下的部分嗖地又朝着小羅傑斯飛撲過去。

貝爾曼夫人吓的魂飛魄散，抱着兒子想要躲避，可那黑蟲的尖叫聲刺入她的耳中，竟是讓她渾身僵硬地根本無法動彈。

眼看着那玩意兒又要鑽進小羅傑斯的身上，這次還是直沖着他的臉飛來，小家夥居然一點都不害怕，擡起手就朝它一把抓去。

“壞蟲蟲！”

希雅笑了笑。

原本覆蓋在小羅傑斯手臂上的水膜倏地變成一只水母，張開無數條“觸手”，将那條黑蟲從頭到尾每一環肢節都密密麻麻地纏住，傘蓋則擋在了小羅傑斯的面前——

“啊嗚”一口，就将打包好的黑蟲吞了下去，變成了一個裹着黑色蟲球的水泡，打了個轉，飛回希雅手中。

從頭到尾，除了幾滴水珠落在貝爾曼夫人的手背上之外，她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謝謝——謝謝您！”

貝爾曼夫人又将小羅傑斯抱回懷中，後怕不已。

希雅揮手打開了魔法屏障，轉身對迪麗絲說：“把吉米交給我。”

迪麗絲在魔法屏障外雖然聽不到她們說了些什麽，卻也看到從小羅傑斯身上抓出的黑蟲，自是害怕不已，一聽她這麽說，便趕緊将孩子遞給了她。

希雅将吉米放在身前，看到他還是面色漲紅的模樣，微微皺了皺眉，連忙解開了他的上衣，果然看到他的右手臂上也有一條同樣的黑色血線，只不過比小羅傑斯的長得更快，如今已經攀升過肩頭，朝着他的心口處蜿蜒而取。

“啊！”迪麗絲驚呼一聲，“這……這是什麽？”

希雅已經從剛剛收回的那條黑色血線蟲身上提取了信息，通過魔法偵測和血脈傳承記憶，找到了它的出處，不由露出了幾分惡心的表情。

“這是用幾種魔獸血液和魔核，用幼童被虐殺後的惡靈核心和幾種魔法藥草制成的血脈催生藥劑，催生魔法種子失敗後生成的噬魂蟲。”

“它們會在無法生成魔法種子的孩子體內吸食血肉成長，最後連他們的靈魂一并吞噬後，就會破體而出，成為新的魔藥材料。”

“看它們成長的速度，顯然已經是經過進化過的魔蟲，真是想不到，以光明為主的教會，竟然會培育如此邪惡狠毒的魔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