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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媽媽!”
當這個臉頰飽滿面色紅潤的安娜歡呼雀躍着, 幾乎是連蹦帶跳地撲進自己懷中時,勞拉差點以為自己不僅幻聽還幻視了。
面前的小女孩,比她的安娜足足高了差不多一個頭, 眼神明亮,皮膚白皙光滑, 圓潤的小臉蛋上甚至還有一對小酒窩,嘴唇猶如熟透的櫻桃,穿着身淺黃色的塔芙妮綢及踝長裙,粉嫩得就像是山林中晨起綻放的第一朵小花,還帶着最新鮮透亮的露珠。
“你……你是安娜?”
別說是勞拉, 就連希雅自己,其實看到破開光繭而出的安娜時, 也懷疑是不是神降已經完成, 趁着她看不到的時候把人調換了。
任何一個見過安娜的人, 都沒法将眼前這個充滿活力生機, 聲音清脆嘹亮, 健康漂亮的小女孩,和那個幹癟枯瘦營養不良的小啞巴看成一個人。
現在就連她的親媽都不敢相信。
安娜用力地點點頭, 仰起臉來看着她,笑靥甜甜,“媽媽,是我!”
“領主大人說我覺醒的魔法, 可以幫助生病和受傷的人治療, 比教堂的神官還要厲害呢!”
她像只快活的黃雀,拉着勞拉的手, 叽叽喳喳地講述自己跟着領主大人騎上雪鷹在天空翺翔時看到的壯觀景色,哪怕她原本只是個膽怯內向的小啞巴, 剛開口時連話都說的結結巴巴,可在魔法覺醒之後,領主大人給她一個魔法卷軸,讓她用魔力感悟了一下,她就被許許多多從未接觸過的知識塞滿了小小的腦袋。
而這一切,都是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同媽媽分享的。
勞拉顯然被她快活的情緒感染,哪怕很多話她根本聽不懂,可是看到女兒親昵的态度,盡管截然不同的外表那樣陌生,可眼神和骨子裏透出的親近,都讓她确認,這依然是她的小女兒。
她只能含着熱淚一邊聽,一邊忍不住捂着胸口說:“哦,感謝領主大人,神明在上,如果沒有領主大人,誰能治好你的病啊!”
“是啊是啊,多虧領主大人幫我覺醒。”
安娜帶着幾分小驕傲地說:“以後我也能給大家治病了!媽媽你看——”
她擡起手來,手心向上,掌心中冒出一個白色的光球,約莫就比雞蛋大那麽一點點,散發着神聖的氣息,讓勞拉忍不住瞪大眼,屏住了呼吸。
“這……這就是魔法?”
安娜纖細的手指一動,光球直接飛入了勞拉的心口,消失不見。
勞拉先是驚呼了一聲,然後便感覺到一股溫暖的氣息從心口處向全身蔓延,就好像再冬日裏曬着暖洋洋的太陽,或是浸泡在領主大人提供的草藥湯裏,讓她多年勞損的筋骨每一寸都被細細沖刷着,那些酸痛和疲累如同遇到暖陽的冰雪,瞬間融化,消失得幹幹淨淨。
她忍不住伸了伸手臂,看看自己因為常年洗衣變得粗大紅腫的手掌,已經恢複了正常,又晃了晃腰,原本僵硬的腰肢連動一下都疼得鑽心,這會兒居然能輕輕松松地轉上兩圈都沒事。
“真的……真的沒事了!”
安娜抱住她的手臂,輕輕地揉着她的手掌,“我早就想替你揉揉手,捶捶腰,讓你不用那麽辛苦,祈求了無數次神明保佑,現在……我終于自己就能做到了!”
“媽媽,領主大人給我分了幢房子,以後我們有自己的房子,我還可以給人治病療傷賺錢,你就不用再去給人洗衣服了……”
她按照希雅畫的大餅,照樣畫給媽媽,卻沒看到勞拉的臉色微微有些尴尬起來。
“安娜?有件事……”
勞拉小心地看着她,女兒的變化太大,讓她也不得不小心地改變自己的語氣,從習慣性的命令,變成了商量。
“你還有幾個兄弟姐妹,還有你父親……我們可以住在一起嗎?我……我是說,領主大人給你的房子,光是我們兩個人住,肯定會很大,他們……他們現在住的地方很不好……”
安娜靜靜地看着她,松開了手,“我知道。媽媽。”
勞拉想要拉住她的手,可最終卻只能握着自己的手,十指交錯摩挲着,無法掩飾內心的不安。
“那……你願意嗎?”
安娜望向她有些閃避的眼神,第一次知道,原來領主大人說的沒錯,很多事,還需要她慢慢學習和體會,并不是一下子接受了女巫的知識和經驗,就能長大,就能成為一個足以保護母親的“大人”。
“媽媽,我是說,我知道當初是誰把我丢進排水渠的,我也知道,是誰把我推進河裏的……”
“啊!啊?”勞拉驚惶地看着她,“你知道?你怎麽會知道?”
安娜稚嫩的小臉上,浮現出一種古怪的,與她年齡不符的冷笑。
“媽媽,我那時,只是聽不清聲音,說不出話來,并不是瞎,也不是傻。”
她何止是不瞎不傻,她甚至比任何人更敏感,更能看清一些潛伏在人心底的惡意,所以才會更加珍惜在這個充滿惡意的世界裏,媽媽給予她那寶貴的一點點溫暖。
那曾經是她活下來的唯一動力。
可現在她忽然明白,她只有一個媽媽,可媽媽并不止有她一個孩子。
她還有三個哥哥兩個姐姐,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哪怕曾經将她丢進溝渠的奶奶已經死了,可将她推下河的哥哥還活着。
還有那個每日除了酗酒就是欺負媽媽的父親,在他眼裏,母親就是給他賺錢生孩子的工具,甚至連他們這些孩子,也不過是他以後換錢的工具罷了。
尤其是她,一個啞巴廢物,一無是處,父親常說,就連鎮上最老最醜的光棍漢恐怕都不肯出錢娶她回家,像她這樣的賠錢貨,活着只會浪費糧食。
她的确有兄弟姐妹,卻也正是這些兄弟姐妹,一度讓她活在死亡的恐懼下,每天都怕自己一閉上眼,就會再也無法睜開。
她試圖向媽媽告狀時,卻說不出話來,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推推搡搡地摟着她,說是在跟她玩鬧,說她總是那麽不小心磕磕碰碰地受傷……看到那時的媽媽,就像現在一樣,她就知道,說什麽都沒有用。
她甚至想過,是不是真的只有她死掉,才能讓媽媽減輕負擔?
可惜,像她這樣的孩子,就連想死都十分困難。
原來她也不明白,為什麽在又髒又臭冷冰冰的溝渠裏被老鼠啃食了一天,她竟然還能活下來,別人家的小孩子,被老鼠咬一下腳趾,就有可能發燒暴斃。
掉進河裏人,別說是小孩子,就連大人都有不少淹死的,而她只是悄悄地藏在水下,等哥哥們離開後,再悄悄地從別的地方鑽出來,等衣服幹了以後再回家。
她甚至還能從河底摸到河蚌和小蝦,生吞活剝地吃下去,也從未見過生病。
那時的她,并不知道,像她這樣吃不飽穿不暖成天被欺淩的孩子,能夠長大,簡直就是一個奇跡。現在她知道了,這個奇跡源自她體內的魔法種子。
哪怕尚未覺醒,也會影響到她的身體,讓她擁有常人無法想象的自愈力和抗病力,才能在那樣險惡的環境下活到現在。
她更不會知道,在原來那個希雅小姐重生過的世界裏,她還沒來得及覺醒魔法,就在饑荒和混亂中被父親出售,換來了另外一塊可以讓全家吃兩天的肉。
她并不知道什麽是易子而食,只是知道,當那些從她身上切下一塊塊肉的人,發現她竟然能很快止血并恢複傷口的時候,并沒有将她當成女巫交出去,而是當成儲備糧藏了起來。
結果她在一次又一次被切割分食的過程中飽受痛苦,終于爆發式的覺醒。
只是她并沒有覺醒光系魔法,而是在痛苦中,真正地與惡魔交易,用自己的靈魂換來了一個死亡魔法,将自己化身為黑暗沼澤,吞噬了這片土地上所有沾染罪惡的人類。
光與暗本就是一體雙生的兩面,就如同善與惡,它們的距離,在人的心中,相距僅有一線。
這次,饑荒并未來臨,領主大人覺醒之後,也發現了她身上的魔法種子,将她帶出了那個危險的家,還幫她覺醒魔法。
此時的她心懷感激,最大的心願是能夠開口說話,能夠幫媽媽,所以在覺醒之際,便成了最光明神聖的光系魔法,純淨得甚至連光明神都險些要降下神恩收她入教。
結果被她一句太吵給噎了回去。
身懷聖光,卻非聖女。
“安娜……”勞拉不敢與她的眼神對視,以前女兒不能說話時,哪怕她明知道一些事,只要沒被拆穿最後那層紙,她就只能當做不知道。可現在,安娜覺醒了,能說話了,還親口所,她不光知道那些曾經的傷害來自何處,還一直一直都記着。
手心手背都是肉,無論哪一個孩子,都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
勞拉的聲音弱了幾分,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竟是在哀求她。
“不管怎麽說,他們也是你的哥哥和父親,我們是一家人……”
“一家人?”安娜打斷了她的話,一雙眼清亮無比,猶如一汪清泉,任何人心底的秘密,在這清泉之中,都無所遁形。
“媽媽,其實你也知道的吧?所以當初你才不敢再把我留在家裏,一直帶在身邊,對不對?”
勞拉崩潰地嚎啕大哭起來:“是的,我知道,我知道是他們想要扔了你,想要殺了你,就是怕你拖累……你要怪,也只能怪我們太窮,怪媽媽養不起你……”
安娜靜靜地看着她,哪怕在回來的路上,希雅給她灌輸知識的同時,也提醒過她,她的改變,或許會帶來一些人的羨慕和嫉妒,而這兩種情緒,前者催人奮進,後者使人堕落。
過去的十年,她生活在滿是惡意的世界裏,全靠着母親的一念慈愛茍活,但她的心裏十分清楚明白,越是艱難,越是記得每一點好,每一點甜。
連她都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記憶會那麽好。
“媽媽,其實,領主大人說她願意做我的老師,可如果要做她的學生,就要跟她一起住在城堡裏。”
安娜輕輕地嘆了口氣,伸手抹去勞拉臉上的淚水,“所以,媽媽,那個房子,你可以帶着他們一起住。不過,我就不回去了……”
那是媽媽的家人,她不能貪心地獨占媽媽,阻止她跟家人在一起,就只能自己放棄。
“安娜!安娜!”勞拉握住她的手,“你就不能原諒他們嗎?畢竟……畢竟你現在覺醒了魔法,未來會比他們過得都好……”
安娜輕輕地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眼神已經冷了下來,冷得完全不似一個十歲的女孩。
“是啊,我還活着,還覺醒了魔法,以後會成為領主的學生,當然會過得比他們任何人都好。可是,如果我當時沒活下來呢?媽媽,你會殺了他們替我報仇嗎?”
“怎麽會?!殺人?”勞拉吓了一跳,甩開了她的手,驚懼地看着她,“他們是你的哥哥!安娜,你怎麽會這樣想?殺人是很邪惡的重罪……你怎麽會變成這樣?難道你覺醒的魔法……女巫的魔法……一定是女巫的魔法影響了,才會讓你變得這麽可怕!”
“不行!你不能再學魔法了,不可以再這樣下去……”
安娜并沒有再上前,只是看着她笑了笑,笑容中帶着幾分悲傷。
“如果我沒有魔法,那領主大人就不會賜予我房子和金幣,也不會讓媽媽在城堡裏做清閑的女仆,還有弟弟和妹妹們,也沒有讀書的機會……這樣,也可以嗎?”
“啊?不……不會的!”勞拉無力地搖着頭,“領主大人仁慈善良,已經賜予我們的東西,不會收回去的……”
安娜冷冷地說:“領主大人也是女巫。”
勞拉啞口無言,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口不擇言時說了什麽。她現在能有的一切,都是基于安娜的覺醒,基于領主大人的恩賜,這兩個改變她人生的,都是女巫。
而她居然在說女巫邪惡?如果女巫真的邪惡,那她還能有命活下去?
生平頭一次,她在看女兒的時候,眼神帶上了懼意。
“安娜,我剛才一時着急說錯了話,你不會告訴領主大人吧?”
“不會。”安娜平靜地回答,又問:“那我是跟媽媽回家呢,還是跟領主大人學魔法?”
“這……”勞拉終于明白,女兒一旦覺醒,不僅僅是能夠開口說話,更主要的是她不僅有自己的主意,還能夠表達出來——這就意味着,她不再是那個對她唯命是從的小啞巴。
更何況,她還覺醒了魔法,成為領主大人的學生,以後光是靠着她自己的魔法給人治病,就能賺到無數金幣,再也不是那個只能依附着她艱難生存的賠錢貨。
從賠錢的啞巴小可憐,到賺錢的金母雞魔法師,這該死的魔法改變的不僅僅是她的外表,還有她的內心!
勞拉眼神複雜地看着這個從裏到外都讓她無比陌生的女兒。
“你是打算以後都不回家了嗎?真的不要媽媽了嗎?”
“安娜,媽媽只是想讓你們兄弟姐妹和睦相處,就算以前你哥哥他們犯過錯,那也是小時候不懂事,他們畢竟是你的親哥哥,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相信我,安娜,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比家人更重要的……”
她反反複複地說着家人的重要性,渾然不知安娜的視線已經穿過她上下翻動的嘴唇,朝着她身後的城堡望去。
在她滿心歡喜地回來時,希雅就告訴她,如果有什麽問題,可以拿她是老師為理由,她會出面替她解決所有問題。
那時她根本想不到,在她覺醒魔法,身體康複,能夠開口說話之後,還能有什麽問題難得倒她,需要向領主大人求助?
可現在,安娜聽着勞拉滔滔不絕地訴說家裏這些年生養這麽多孩子有多麽多麽艱難,為了養大她,勞拉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好不容易現在她覺醒魔法了,有出息了,就想要抛棄他們這些貧困的家人了嗎?
“夠了。這裏是威斯特城堡,不是你們的家,家務事就回家去說。”
一道威嚴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希雅不知何時出現在她們身後,還有兩隊衛兵分列兩側,帶着一股肅殺之氣,驚得兩人連忙一起向她行禮。
“領主大人日安!”勞拉屈膝行禮,滿心惴惴不安,連頭也不敢擡,“我正準備帶安娜回去……”
“你要帶她回去?”希雅居高臨下地俯瞰着她,淡淡地一笑,“回哪裏去?難道你忘了,當初你帶安娜進城堡做工的時候,曾經跟管家簽署的賣身契,已經把安娜賣給廚房做女奴了嗎?”
勞拉一噎,忍不住辯解:“我……我那是為了讓她有口飯吃,不至于餓死……”她也沒辦法,丈夫一口黑面包都舍不得給安娜,認為她是賠錢貨,就算養大也嫁不出去的啞巴,只會浪費糧食。
那時候管家買奴隸的時候,本來不想要這個有小又啞的小女孩,還是勞拉苦苦哀求,甚至只要了象征性的一個銅幣,賭咒發誓說安娜非常乖巧好養活,只要有口飯吃餓不死就行。
等她長大以後,所有的工錢都可以上交,讓她幹什麽都可以。
老管家亨利,是王室安插在老威斯特伯爵身邊的密探,本身就是個精于算計的人,當時并不想收下這個麻煩,還是原來的伯爵小姐看到了站在廚房外可憐巴巴的小家夥,動了恻隐之心,才讓人通知管家,把她買了下來。
這件事希雅從原主的記憶裏看到,一開始并沒有當回事,就算是勞拉賣了安娜,也的确是為她謀了條生路,如果她留在家裏,恐怕早就不是餓死就是被虐待致死了。
只是現在,勞拉再用母親的恩情來綁住安娜,試圖讓她去扶持和救濟那些曾經傷害過她的父親和哥哥們,希雅就看不下去了。
安娜這小姑娘心思純淨無暇,哪怕不能說話時,也能看透人心,或許就是因為這份早慧和靈智,導致魔法種子影響到了她的發育,加上她又不能說話,真是吃盡了苦頭才熬到今日。
若是她自己願意原諒父親和哥哥們,那希雅無話可說,可現在這個小姑娘恩怨分明,願意奉養母親,卻不願意照顧那群看不起她想要抛棄她甚至弄死她的人。
這一點兒也沒錯。
所以她才會站出來,替安娜撐腰。
希雅看着勞拉,“你知道要覺醒一個魔法師,需要花費多少魔晶石嗎?一枚魔晶石能夠兌換一百金幣,一金幣等于10銀幣,一銀幣等于10銅幣。這次為了幫助安娜覺醒,我花費了兩千三百七十八顆魔晶石,折算成金幣,是二十三萬七千八百金幣,也就等于兩百三十七萬八千銀幣……”
勞拉已經暈了,她以前做洗衣婦的時候,每天最多能賺到十幾個銅幣,最少也就八九個銅幣,家裏大大小小十口人等着吃飯,所以只能買得起1銅幣一個的黑面包,裏面大半摻的都是木頭渣子和麥殼麸皮,吃下去的時候都劃嗓子,就這樣能一年到頭都沒有幾天吃飽的時候。
而現在,她被提升為城堡女仆,負責打掃清潔一樓的房間,根本花不了多少時間,也遠不如洗衣那麽辛苦,卻能夠拿到每天2枚銀幣,一個月60枚的工資。
這完全是領主大人看在安娜的份上,才給予她的優待。
她原以為,安娜覺醒魔法,就等于一步登天,就算沒有領主大人,也能靠魔法賺來無數金幣。
可哪裏想到,安娜的覺醒,竟然要花費那麽多金幣的魔晶石,雖然她并不知道魔晶石是什麽東西,卻也完全不敢質疑領主大人,只是絕望地想着,這麽一大筆錢,要多少年才能還得清啊?
她只能掙紮着,氣若游絲地說:“這……我……我也不知道……領主大人,這是您說要幫她覺醒的啊!”她沒敢說,要是早知道覺醒需要花費這麽多錢,她寧可安娜不覺醒魔法,依然是那個乖巧聽話的好孩子。
女巫……真是太太太可怕了啊!
希雅輕哼一聲:“是啊,安娜簽了賣身契,是我的人,那我花多少錢都無所謂,但如果你想帶她離開這裏,就得先拿出贖金,或者簽下一份欠條,償還我在她身上的投入。”
“這很正常吧?”
勞拉真的很想吐血,她敢說這不正常嗎?堂堂領主大人,肯一個銅幣一個銅幣給她算賬,而不是直接搶走她的女兒,已經是很給他們面子了。
更何況,領主大人占據了所有的道理,她如果再糾纏下去,不光是顯得無理取鬧,而且惹怒了領主大人,只怕就連現在這份工作都要保不住了。
她只能含淚忍痛抱了抱安娜,“孩子,你就留在領主大人身邊,好好跟她學魔法吧!”再也不敢提讓她回家,原諒父親和哥哥們了。
“等一等。”希雅叫住了她,“迪麗絲夫人那邊十分缺人,我打算讓你去貝爾曼小鎮做她的助手,每個月5金幣的工資,提供你和家人的宿舍居住,你願意去嗎?”
勞拉猶豫了一下,忍不住又看了眼安娜,“那……安娜的房子呢?”
希雅眼睛一眯,毫不客氣地說道:“我賞賜給安娜的房子,只是給她本人使用,而不是那些曾經傷害和遺棄過她的親人使用。難道你還想當着我的面,霸占女兒的房子嗎?”
“我不是我沒有!”勞拉連忙說:“尊敬的領主大人,您誤會了,我只是擔心安娜太小沒有能力打理好房子,想要幫她而已。作為您忠實的奴仆,我願意帶着家人去做迪麗絲夫人的助手。”
從領主大人身上散發出的寒氣已經凍得她渾身汗毛直豎,哪裏還敢繼續讨價還價,趕緊答應她安排的工作,5個金幣雖然遠遠比不上安娜得到的房子,但對于她們一家人來說,已經足夠在貝爾曼小鎮過上十分幸福的生活。
希雅沒有再跟她多說,只是安排人帶她去拿自己的物品,再回家去和家人說這件事,然後在最短的時間內舉家搬去貝爾曼小鎮,擔任迪麗絲夫人的助手。
當然,她那個酒鬼丈夫,也可以在迪麗絲手下找到活幹,像這種成天埋在醉酒的嘔吐物裏的垃圾,正好有大量的堆肥工作等着他去做。
恐怕只有在那裏,才不會有人嫌棄他的滿身臭氣。
就這樣,勞拉離開的時候,一步三回頭,眼淚汪汪地看着安娜,就好像是被遺棄的孤寡老人一樣。
安娜卻沒有哭,一直安安靜靜地站在那兒看着她離開,默默地跟着希雅回到城堡,跟着她走上三樓,才發現她已經給自己安排好一個房間,就在她的卧室隔壁。
那是一個套間,裏面不光有卧室,還帶着一個小書房和一個小盥洗間,足足有上百平米的套房,比安娜一家十口人住的地方都大。
看着早已鋪好柔軟床褥的镂花鐵藝大床,又寬又軟的鐵床,別說睡她一個人,就算勞拉加上她們三姐妹都能睡下,那如同雲朵般細膩輕柔的被褥,精美的繡花枕頭,都是她連做夢都沒想過的。
希雅示意女仆打開衣櫥,裏面已經挂了一排衣裙,她還有些歉疚地說:“這些大多是我小時候的衣物,沒穿過幾次,你先暫時穿着。等明天裁縫來給你量過尺寸後,再給你做合适的新衣……”
“啊……不用了!這些衣服就已經很好了,真的不用再做新衣服了。”
安娜現在穿着的就是希雅給她的衣服,在火山山腹中破繭而出後,她身上的舊衣服早已經破爛不堪,多虧希雅的空間裏還有不知什麽時候老祖宗存放進去的舊衣服,找了一件最小的給她穿上,才避免了她尴尬的局面。
她從小到大都是撿媽媽和兩個姐姐的舊衣服,就連比她小的妹妹,後來都比她長得高長得壯,所以全家的女孩裏,就只有她穿着唯一一件補了又補的舊衣服,洗了之後只能縮在被子裏等着衣服晾幹,甚至有時候穿着半幹半濕的衣服就得跟着媽媽去上工,而從來就沒有見過新衣服是什麽樣的。
結果一到這裏,就有這麽多的衣服,哪怕領主大人說是舊衣服,她也能看出來,這些衣裙恐怕最多也就下過一次水,還是得洗衣坊最優秀的洗衣婦用手輕輕揉搓,稍微力氣大一點的,都有可能損壞上面的蕾絲和珠寶。
可以說随便一件衣裙的價值,恐怕都比她整個人的身價高。
哦,她當初是被媽媽以一個銅幣的價格賣給了威斯特城堡呢。
別說一件衣裙,就連一條蕾絲花邊,都比她貴。
若不是領主大人的仁慈,她哪裏有資格穿這麽貴重的衣物,若是這都不滿足,那真是貪心的要接受神明的懲罰了。
希雅卻擺擺手說:“這些都是樣子貨,穿着并不舒服。我讓人給你量好尺寸,做些日常穿的衣服,方便你練習魔法和鍛煉身體。”
哪怕安娜是光系魔法師,希雅也不希望她只能當個站樁奶媽,鍛煉身體無論在什麽時候都有用,包括自己在內,都需要提高身體素質,來應對即将到來的戰争。
安娜無法拒絕,只能老實地點頭。
看着她這麽乖巧安靜的樣子,再想想她剛剛學會說話,寧可忍受魔法卷軸快速傳輸知識時帶來的痛苦,都要盡快掌握語言和基礎知識,方便跟母親交流,結果她的滿心歡喜,最後卻落得一場空,整個人又變回了原來那個安靜沉默的模樣,怎能不讓人看着心疼。
希雅伸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柔聲安慰她,“不要難過,這世上,并不是每個父母都懂得怎樣做父母的。你只有先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以後才能保護你母親。”
“我讓他們離開這裏,就是不想影響到你的心情。因為你,他們已經獲得了原本無法享受到的待遇,會過得比原來好很多,足以償還她對你的生育之恩。你不用覺得自己還虧欠她什麽……”
“我并不覺得虧欠。”安娜擡起頭來,清澈的雙眸望向希雅,“我只是不明白,媽媽知道哥哥差點殺了我,為什麽還想讓我原諒他們,幫他們?”
希雅嘆了口氣,說:“有的母親,習慣端水……嗯,就是他們總會說什麽手心手背都是肉,十根手指有長短,她們會憐惜弱小的孩子,可當弱小的孩子強大起來時,她又會反過來要求她去幫助其他弱小的孩子。”
“在她看來,兄弟姐妹要講平衡,要以強補弱,可她沒想過,在其他孩子眼裏,以前是你弱你活該被淘汰,現在卻是他弱他有理由來吸你的血……”
“無論是道德綁架還是親情綁架,只要你能狠下心,就沒人能綁架得了你。”
“勞拉或許是個好媽媽,但她并不是你一個人的媽媽。你以後得路還有很長,會走到他們無法想象的高度,不必在意別人說什麽,只要你練好魔法,就像教堂的神官一樣,神聖之火下,你就是真理。”
聽着她的講解,安娜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原來她的魔法,不僅僅能夠治療,還能像領主大人一樣發出白色的火球,可以燒毀時間所有邪惡污穢的東西。
未來,她也可以成為像領主大人一樣厲害的魔法師。
她如同一塊海綿,吸收知識的速度快得驚人,希雅對這個學生十分滿意,除了教授她光系魔法的一階技能之外,還把一本厚厚的草藥大全交給了她,讓她要先學會認識草藥,背熟各種草藥的藥性和用途,以後不光要會用魔法治療,還要會制作魔法藥劑。
畢竟,現在的光系魔法師只有她一個,威斯特領地要面對卻是兩個甚至三個方向的敵人,除了東面臨海,暫時還看不到敵人外,北方高原的蠻族部落聯盟,西邊的幾個伯爵領和子爵領領主,南方的奧蘭王國皇家騎兵和教廷的聖騎士大軍,或早或晚,都會揭開戰争的序幕。
到那時,安娜可沒有分身術,沒有她的地方,就只能靠治療藥劑頂上。
希雅自己這幾天也在研究煉金術和藥劑學,對于這個異世界裏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魔法材料背得頭都疼了,能有一個這樣聰慧的小徒弟來幫忙自然是求之不得。
什麽?你說她壓榨童工?
安娜是只有十歲沒錯,可希雅現在這個身體,也不過是剛剛才過十六歲的花季少女,就已經苦逼地當了一年的代理領主,日夜煎熬得連命都搭進去了,她可不想重蹈覆轍。
現在急需的是各種人才,哪怕年齡小,甘羅十二為宰相,安娜十歲現在也只是學徒,跟着學習不算早。
“咕咕!”小雪又開始用它的尖尖嘴敲窗戶了,希雅安頓好安娜,又安排了一個叫珍妮的女仆負責照顧她的日常起居,這才走到卧室的陽臺上,直接從這裏登上了雪鷹的後背,由它帶着朝北方的帕瓦爾山脈飛去。
是時候兌現諾言,用魔晶石給小雪裝飾一個華麗麗的鳥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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