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東宮又不是酒樓,不是你随便點菜的地方

第13章  東宮又不是酒樓,不是你随便點菜的地方。

女兒沉思不語,蘇谶止住音,安心等她的回複。

片刻後,蘇苑娘微擡眼睑,朝父親淺颔了颔首,微啓唇輕聲道:“是能去的,都是一家人。”

常伯樊在宮裏有幾分人緣,就是不知道這時候會不會有人賣他這個面子。蘇苑娘剛在想的是東宮和始央宮會不會因此惱了常伯樊,但轉念一想都知道他們常家和佩家的關系,佩家這等還曾幫過他們夫妻倆的至親有事,常伯樊若是置之不理,倒是要讓這兩宮裏的人去思及他的真實秉性了。

蘇苑娘這一思忖,考慮的是丈夫的處境——實則在她心裏她父親剛一張口她心裏就答應了下來,細想一想,也是習慣了無論什麽事都放緩了先站在她丈夫的處境先想一想,一是怕他為難傷了他,二是怕她的理應當然在他那裏就是欠考慮,久而久之,有損他們兩人的情分。

蘇谶見她慎思之下答應了,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在你眼裏,誰不是一家人了?”

他女兒就是個良性子。

蘇苑娘菀爾,不管經過幾多,在父母眼裏她永遠純良如不谙世事的小白兔。

蘇谶在女兒這裏得了話,回了老岳父那桌處,這廂本站在常伯樊身後,聽大家說話的佩家長孫佩興楠極有眼色地擡來一把椅子放在了老太爺和常姐夫的中間,又見這時祖父朝他看來,随即朝門外擡了擡下巴,佩興楠便忙出去幫其父招待貴客去了。

蘇谶一坐下就和女婿說了拜托他去打聽到的事,聞言,常伯樊朝女眷那邊看了看,蘇谶看到,瞪了下眼睛,沒好氣道:“打過招呼了,讓你去。”

祿衣侯家不僅僅是岳母娘難侍候,丈人公是更勝一籌更難侍候,女婿做什麽都有錯,前刻是對的事情指不定下一腳就是錯的了,常伯樊早就習慣岳父時不時的沒好氣,不改其君子之風微笑道:“伯樊知道了。”

蘇谶扭頭就和岳丈道:“您看看,對着我都是這張臉,特能唬人,他在皇宮裏認識幾個人,就讓他去罷,指不定還真有人賣他個面子,給他透個口風。”

老太爺知道二女婿跟他說這話是想放緩他的心情,老太爺嘆了口氣,拍了拍外孫女婿的手臂,道:“為難你了,讓你代家裏出這個頭。”

老太爺也沒把他當外人,祿衣侯謙遜笑道:“長者有事能許小輩代勞,這是伯樊的榮幸。”

大姑爺聽着猛瞪了自己的長子一眼,被母親派人把自己妻子扭送回去了的公孫興心中叫苦不疊,連連看了二姨夫家的那好女婿好幾眼。

這廂佩家的幾個女婿沒在屋裏留多久,就又出去幫着小舅子招呼客人去了,不多時,佩家這小席就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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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中午天上還是未見陽光,外面刮的西北風呼呼地吹,一關門屋裏就是黑的,大中午的不得不在屋裏點上油燈。

佩家這天來的客人擺了足足有七桌,往常就是老太爺老太太過生家裏就是所有的親朋戚友都算上也就擺上個六七桌罷了,這日佩家的小孫女過個平常的小生辰就來了七桌,且還是男客居多,有好幾家人家往常都是家裏女眷帶着兒女過來走親戚的,這天家裏男主人也來了,女兒也不帶了,帶的都是兒子。

佩夫人佩康氏準備了三桌的女客,上午見來的人多,還多讓兒子去鄰居家多借了幾張桌子過來,以為女客這撥要擺到四桌去了,結果三桌還是坐下了,第三桌還餘了兩個空位置沒有坐滿。

客人一到,尤其是外祖家的外祖母帶着幾個舅娘她們都來了,佩梅就給她們端茶送水不已,康家的大娘,也就是康氏的親大嫂康大嬸悄眼看着外甥女忙上忙下,跟往常無異,心裏直嘆佩家家教之嚴,半路她去外面透氣,碰到去廚房擡茶水點心的外甥女,見左右沒人,拉她到一邊,給佩梅塞了一個紅封,道:“這是你大舅和我對你的一點心意,你回頭跟你娘親說一聲就行,誰也別告訴。”

康大嬸聽說佩家是有一些家底的,但那些都是傳家寶,從來不變賣,一家人粗茶淡飯過得頗有些清貧,他們雖不怠慢小娘子,小娘子從來都是家裏穿戴得最嶄新最好的,但是當親戚久了,都知道佩家就是老太太,一身衣裳能穿幾十年,漿洗得發白了也還是在穿,她家小姑子也是一樣,一年到頭來來去去就那幾身衣裳,她今天身上穿的這身,還是幾年前她過三十歲大生辰的時候康大嬸特意扯布給她做的。

“這……梅娘不敢要,”佩梅還以為舅娘拉她到一邊是要說事,沒想是塞紅封,忙朝舅娘欠身一記,道:“大舅和舅娘已經給過佩梅禮了。”

他們一進門,就把給她的東西交到了娘親手裏。

“給你的你就拿着,”康大嬸不顧她的說話,趁她兩手擡着東西不好拒絕,把紅封往她衣襟頭塞,“以後你要用的銀子多着呢。”

佩梅愣然,擡頭看向大舅娘,讷讷道:“您也知道了?”

“唉,要不你外祖母怎麽都來了?”家裏的老太太是續弦,最不喜歡的就是她前面那個生的那一子一女,就是有人說她的閑話她都忍不住苛刻這繼子繼女兩分,繼女嫁到佩家這麽久,這老太太都沒上過門,今天這腆着老臉上門來,傻子都知道她圖的是什麽,“還給你帶了份重禮來。”

是如此,她奶奶為了照顧這個難得上門的親戚,陪笑都陪得臉僵了,佩梅輕嘆了口氣,道:“梅娘以為這事傳得不廣。”

傻孩子,天下哪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皇宮裏的兩個至尊頻頻找佩家的人進宮,早就妒紅了有些人家的眼,佩家推之不及的事情,在有些人家裏頭可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康大嬸是難得知道小姑子心裏是最為愛重自家的小娘子的人,同為母親,她也知道小姑子的不舍得,有哪個真心疼愛自己女子的母親會讓自己的女兒去當寡婦,她也嘆了口氣,放緩了聲音柔聲和外甥女道:“這裏頭的東西你收着,實在不想要,你跟你娘親說了就讓她退回來,可你一定要知道,大舅和舅娘日子再不好過,可疼你的心和你娘對你是一樣的,我們才是一家人。”

未必是一家人,大舅在她娘親在娘家受苦的時候沒有為娘親出過頭,不過是後來她爹替她娘撐了腰,大舅看佩家是個助力,方才與佩家多走動了,佩梅娘心裏清楚,不過大舅家确實要比後外祖母要親一點,聞言她又朝大舅娘行了一記禮,乖巧道:“梅娘知道了,梅娘會和娘親說的。”

“乖,進去罷,看這風大得,冷了罷?你先進去,我再站一會兒醒醒神就進去。”康大嬸把紅封送出去了也松了一口氣。

不管她那小姑子要不要,這紅封給出去了就是他們家出了力,往後佩家飛黃騰達了,也不可能把他們這個親生的骨肉家全然忘了。

*

次日,佩準陰沉着的臉一早就候在了進東宮的門外。

自半夜他被拍門的聲音叫醒,佩準的心就跟被凍僵了一樣冰冷。

二姐夫家的女婿沒從宮裏打聽出消息來,但他從別的地方知道了太孫命不久矣的消息,祿衣侯一得知消息就趁夜親自來了佩家,給佩家遞上了這個消息。

佩準只恨自己無能,以往得聖眷恩顧的時候沒有趁勝出擊調離翰林院,進入朝廷中樞議政,當那手掌權柄的權臣,他甚至都懷疑,他佩家自古以來的祖訓就是在教他們忍辱偷生的,為了活着無論什麽屈辱都得忍下。

冷風一陣一陣往佩準臉上吹,他的心是冷的,但頭腦奇熱無比,連冷風也吹不熄其熾熱,直到有太監連連叫了他數聲,他擡起眼,看到是昨天來佩家的福公公,他那燙得發疼的腦袋方才慢慢冷了下來,也方知吹在他身上的寒風如此刺骨。

“佩大人,”福公公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素來儒雅謙和的中年文士,賠着小心道:“讓您久等了,您快請進,太子說了外面風大,他還有點事在始央宮與陛下一同小朝,暫時回不來,讓您先進宮裏暖和着身子等他。”

佩準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半晌沒說話,良久後,他道:“那太孫呢?太孫有空罷?下官想見一見他。”

“這……”福公公賠笑道:“這就不用了罷,跟您談事的是太子爺,太孫一介小孩也作不了主,還是等太子回了再說罷,太子說了,用不了太久的。”

“我就想見一見他,”佩準執着道:“見了,我就知道該和太子爺說什麽了。”

福公公臉上的笑頓時就沒了,他亦冷冷地看着佩準,就像看着一個敬酒不吃吃罰酒的罪人一般,他擡頭來,冷着臉,居高臨下道:“佩大人,昨天你是怎麽說的,還是按着你昨天說的來罷,東宮又不是酒樓,不是你随便點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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