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可太孫等您一早上了

第22章  可太孫等您一早上了。

東宮來了信,家裏的小娘子也回信了,佩家人都知道,但沒人和佩梅提起,佩準為此還敲打了自己性子還有些不穩的長子兩句:“你娘之前已經提醒過梅娘了,梅娘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不要去梅娘面前多嘴,讓她憂思,已經到這個時候了,你少責怪她兩句。”

“我沒有怪梅娘的意思,”佩興楠硬邦邦地回了父親,“只是東宮那邊裏的人得寸進尺,明明下個月就訂親了還非要找過來和梅娘傳信,他是嫌我們家梅娘名聲太好了是罷?”

長子對衛诩的不喜顯而易見,一個慣來随和熱切的人,一旦談及到東宮的太孫就會笑容盡無,眼見訂親在即,兩邊來往的人逐日增多,見長子毫無掩飾自己心情的打算,佩準警告他道:“事情已經定了,你心裏不快也沒用,倒是你這張臉出去,讓個人就知道你的不滿,到時候這好意了誰都好意不了我們家,更好不到梅娘身上去,莫說那不懷好意的,就是自家的人一看你這張臉,也得懷疑你以前的謙遜溫良和聰明皆是裝出來的面子貨。”

聞言佩興楠一摸臉,沮喪道:“可我們家就一個梅娘,您不是都說讓我在書院裏尋摸幾個家境德良的同窗瞧一瞧的嗎?”

此一時彼一時,他不信他兒子不知道,佩準瞪了裝傻充愣的長子一眼,這都什麽糊塗話!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裝也得給我裝出個笑樣子來。你既然跟你師傅請假回來了,代我去東宮商量事情的事就交給你了,佩興楠,你可給我聽好了,我們家沒想着嫁女求榮,但事已即此,這是你人生當中第一次碰到的家裏的大事,我說難聽點,這事情的重要程度比你自己的婚事還要重要兩分,這事你做好了,你就能早兩年在我這裏出師,做壞了,”佩準深深地看了長子一眼,“我和你祖父就不得不再仔細想想,我們能你的期望是不是……”

“行了,”佩興楠打斷了他父親的說話,他敬佩他父親,也知道他父親對他的期望,但有時候他真的懷疑他父親骨子裏還有沒有血性,還是不是個活生生的人,“我知道我要做什麽。”

說罷,佩興楠也沒跟他告辭,轉頭就轉了。

是夜,佩康氏發覺了丈夫的心不在焉,便問道:“怎麽了?”

佩準看着自己老妻關切的臉。

他家娘子有一雙過于滄桑疲憊的眼,當初這雙眼長在十幾歲的小娘子身上的時候,有許多人家嫌她面相又苦又老,相過一次眼便沒下文,佩準也險些失眼,可他娘說這種小娘子也沒什麽不好的,娶回家了,就是那種會忠心忠意跟丈夫跟過日子的人。

佩準成親之初還不甚明了他娘所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只覺自己夫人小心謹慎過度,就跟受驚的兔子一樣擔驚受怕什麽事也沒有也擔心怕做錯事,他一旦沒注意與她說話的聲音稍稍大一些些,在人找不到她的地方她會偷偷躲起來哭,可如他母親所言,日子着實是過出來的,人也是時間久了方才明了對方身上的好處,自他妻子當家幾十年來她任勞任怨,從沒有問過他什麽時候升官,也不會問他拿出去的銀子是給誰,她就在家裏給他生兒育女,主持家計,侍候父母,誠誠懇懇十年如一日,佩準這才明了他娘當初的話是何意。

他的自在,皆由她不言不語的付出所得來。

日久生情,佩準是一個心中沒什麽情愛的人,可現在他已視老妻和他一體,從沒想過離了她的日子要怎麽辦,看到老妻的關心,他嘆了口氣,把白日和興楠的說話與她說了,與她道:“我在想要不要和興楠好好談一談,也不知如今怎麽了,現在我說什麽他心裏都不服,明明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以前小時候他還會張着崇拜的大眼睛看着他,天天嘴裏左一個“父親,”右一個“爹爹,”不知有多親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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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丈夫嘆氣,康氏很少見到他為他最得意的兒子如此愁眉苦臉,也是有些好笑,道:“他聽話了十多年,還不許他少聽一句啊?你是沒見過別人家的,天天跟老子對着幹,興楠從來沒跟你頂過嘴不說,你今天就是說他了,他明天還不是按着你所說的去做?隔兩天燒酒鋪的新酒出了,拿着酒壇子去給你打第一壇酒的人也是他。”

“唉,”佩準聽了直嘆氣,“看看你給我生的好兒子。”

“還不想要啊?”

“沒有沒有,夫人言重了,是佩準謝夫人給我生了這麽個好兒子。”見夫人難得開顏,佩準心頭那點事也不算事了,“不說了,你我早點歇息,明日你還有得忙,辛苦夫人了。”

“不辛苦。”康氏搖頭,只要有他這幾句話,她做什麽都不辛苦。

*

因着要合妹妹的嫁妝家具尺寸,佩興楠這日上午一早辰時,帶了個老師傅就候在了東宮門口,他昨日就去了帖子問能不能進宮,下午得了回信,他還又去了一趟表姐夫的作坊仔細對了對尺寸,就怕今日對不好耽誤了時辰。

作坊三十多個師傅在趕工,有一隊人馬原地等着他對尺寸回去,佩興楠什麽心思都沒有,只想把數對好就趕緊去表姐夫郊區的作坊交尺寸,連老師傅都是昨天下午交完工趕到他家的,就為着一早兩個人能一起來。

他這一到東宮這邊的側大門候人開門,沒過多久大門就打開了,裏頭走出了個和皇太孫年紀差不多的小太監,佩興楠認識他,一見是他出來,嘴角不由地抽了一下。

這是他第一次來東宮,前幾次都是他父親來的,他不知道開門引路的還是那小子身邊的太監。

“奴婢見過舅爺,舅爺久候了……”小楊子一見到人就點頭哈腰,謙卑不已,說着轉過臉又是另一翻嘴臉,“* 還不快把門拉開點,這次是太孫的舅郎爺來了。”

“是,楊公公,是,舅郎爺,您快快請進,是小的怠慢您了。”裏頭開門的人忙不疊地道。

通往東宮的側大門輕易不開,就是有人經過允許進東宮,一般人也只能從小門過,佩準來是如此,佩興楠能過的也是小門,這小門拉得再開也只是多半條縫的地方,佩興楠見這小太監還非要逞一下威風,嘴角又不由抽了一記。

“快請進,您請入內。”這廂,小楊子又請了一道。

“……”佩興楠定了定臉上神色,拱手朝小楊子行了一記禮,“謝過楊公公。”

小楊子吓了一大跳,當場腳跟子不受控制地往上跳了跳,驚魂不定地看着這個從來沒給過他好臉色看的舅郎爺,吓得魂都沒了,他躬着腰,反應不及地失聲連連:“不敢不敢,舅爺吓煞奴婢了,奴婢擔不起,擔不起……”

這行過禮,回頭就要拿刀砍他了罷,或是太孫面前參他一筆,讓太孫把他宰了?小楊子欲哭無淚可憐兮兮地看着舅郎爺,心裏想的盡是些不好的事。

他也沒說什麽,這小太監就一臉擔驚受怕地看着他,佩興楠被此人堵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方擡起臉來,漠然地就着打開的小門看着宮裏面,“是不是可以進了?”

“可以可以,”小太監原地又跳起來了一下,回到地上誠惶誠恐地往裏跑:“舅爺,您快請進啊,太孫在宮裏正等着您呢。”

佩興楠将将擡起的腳停下了,厲眼朝小太監看去,“你說什麽?”

厲聲厲色,不說話都像是在兇人,這才是舅郎爺,小楊子一見到他臉上熟悉的神色,頓時心安了,躬下腰說話也規矩了起來,“回舅爺,太孫有請。”

“我姓佩,”佩興楠咽下了他不叫舅爺的話,強撐着他以為的歡顏道:“楊公公能叫佩某人一聲佩公子,佩某人就感激不盡了。”

“哪裏使得,”舅爺又開始陰陽怪氣了,小楊子又開始誠惶誠恐,“您就是舅爺,佩大人就是親家老爺,太子妃若是知道我胡亂叫人,對您不恭敬,小楊子就得受罰了,舅爺,您快快請進罷,昨兒太孫知道您要過來,特地一早就起來做好了功課,就等您進去拔冗和他喝一杯清茶,您請進。”

“佩某有事在身,家裏還等着佩某量好尺寸好打家具,你也知道這日子緊,我怕耽誤了時間,要不,佩某下次有空再來專程拜見太孫罷?”佩興楠一點也不想見那個小子。

“這……”小楊子真真是欲哭無淚,舅郎爺确實是不喜歡他,也不喜歡太孫,他擡起臉,一臉的哭意,“可太孫等您一早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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