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是,梅娘,小梅娘……

第32章  是,梅娘,小梅娘……

就在項婆婆的話後不久, 門邊起了聲響,聲音細微,仔細聽着外面的項婆子卻是聽了個分明, 她來回着急走了幾步, 馬上回到自家小娘子身邊, 壓低着聲音喊:“娘子, 可是太孫回來了?”

不等佩梅出聲,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只聽小楊子的聲音這時也壓低了嗓門道道:“裘大哥,慢點。”

被侍衛背在背上的衛诩自進了翼和宮就睜開了眼, 這廂啞着聲音道:“把我放過去。”

“欸, 欸,太孫爺, 這就過去了……”小楊子緊張着道。

“姑爺, 太孫, 您回來了……”這廂項婆子見姑是被背回來的,還能說話, 離她原本想沒命被擡回來遠了十萬八千裏, 本六神無主的她當下心神大定,也恢複起了老仆的老練,連忙撲到小娘子坐的婚床的床凳前,等着人過來好侍候他。

“啊, 婆婆?”小楊子見狀忙道:“您幫我扶着太孫一點, 我出去迎一下鮮婆婆。”

太孫不許他回來之前有外人進出他的婚房, 門口只放了兩個死衛, 便連太子妃身邊的老宮人也不得入內,他緊張兮兮, 偏生太子妃也依了他,這便是太孫沒回來之前,今晚主持太孫和太孫妃合卺酒的鮮婆婆不得入內,還得等太孫回來了才能進來。

“婆婆有禮。”離床邊一段距離後,侍衛深沉的聲音響起,正聽完小公公說完話的項婆婆不解地朝她喊有禮的侍衛看過去,一時不解其意。

“婆婆過來扶我一下。”這廂,太孫發了話。

項婆子立馬明白了過來,侍衛不能近婚床,她連忙過去扶被放下的姑爺。

她幹了一輩的粗活,一天到晚忙進忙出,力氣大,扶住太孫後感覺手裏輕飄飄的太孫心中還大吃了一驚。

這哪是個人,份量輕得跟個紙片人一樣。

項婆子扶着手裏輕得還沒兩只小豬仔一樣重的太孫,心中沉甸甸的,這廂衛诩被她扶了過去,眼睛裏一直望着那個坐在他們的婚床邊沿的紅蓋頭,待過去了坐定,他伸手長又瘦骨嶙峋的手,小心地去觸碰被梅娘放在腿上的那雙潔白如玉的小手。

終于觸碰到了,衛诩手腳忍不住哆嗦,便連嘴亦是。

“冰嗎?”他顫抖着雙唇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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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梅娘在紅蓋頭回了他,想了想,又道:“诩兒,屋裏還有誰?”

衛诩擡頭便朝屋裏的兩個人看去。

裘侍衛正看着地上,似是看到了太孫的眼神一眼,他朝站在太孫一邊的項婆子轉過身擡起頭來,朝她劃拉了一下手,把忐忑不安,在他的眼睛直視下不敢出言的項婆子帶了出去。

這前後不過一眨眼,衛诩無聲地咽了口口水,刻意把幹澀的嗓子放濕潤了一些方才放緩了聲音道:“梅娘,他們都出去了,現在只有我們。”

“婆婆也出去了?”佩梅的聲音帶着笑意。

“出去了。”

“你莫吓唬她,婆婆只是家裏一個幫着做活的老下人。”

佩梅清亮的嗓子裏帶着笑意,還有輕松明快,衛诩聽着那沉重得讓他喘不過氣來的胸口為之都輕松了一點,他亦情不自禁含着笑意回道:“我沒吓她,我不吓唬下人的,你知道的。”

“是了……”是不吓唬,只是他自帶太孫的威嚴,眼睛靜靜看着人不放,就讓人心驚膽顫,佩梅笑嘆了一聲,在紅蓋頭下看着他那只還在不自禁細微顫抖的手,随即她雙手雙攏,把那只冰冷又細顫的手合在了她的手掌心。

她還低頭朝那只手吹了口熱氣。

“這些日子你還睡得着嗎?”把冷手護到了手裏,佩梅也不嫌棄他的手冷,關心地問着這些日子以來她最為擔憂他的心。

诩兒心重,淺眠不說,還不易入睡,佩梅見他的時候他做得最多的就是讓身邊人搬來躺椅,請求她守着他睡一會兒。

衛诩正要說話,此時門口傳來了小楊子小聲的聲音,“太孫,太孫妃娘娘,鮮嬢嬢來了……”

衛诩的手在佩梅兩只合攏起來的手掌心裏猛地抖動了一下,随即他飛快把手抽了出來,放到了身邊,啞着嗓子朝門邊道:“請嬢嬢進來。”

“是。”

小楊子端着他親自從太子妃手裏接過來的酒水點心的盤子,跨進門來道:“太子妃娘娘在大門口把盤子給了奴婢這才走的。”

“外面風還大嗎?”聞言,衛诩心口一疼,忙道。

“大呢,”小揚子領着老嬢嬢進了門,道:“不過太子妃娘娘穿得很厚,身上披的還是厚實的棉披風呢。”

“老奴鮮氏見過太孫,太孫妃娘娘……”

“嬢嬢請起,辛苦你了。”

“您哪的話,太孫先喝口水潤潤嘴,這裏還有小碗湯,是太子妃讓小廚房的人剛熬的,您先喝一口。”

衛诩知曉這是母妃為他熬的解酒湯,他之前在前面因諸兄弟多方圍堵,不得已被灌進去了兩杯酒。

他本應該滴酒不沾的。

衛诩接過老嬢嬢遞過來的湯,握着溫熱的碗壁一口飲盡了湯,溫熱的燙水沿着他因說話過多而熾熱幹痛的喉嚨滑落了下去,讓他痛得緊繃不已的身子稍稍好過了一點。

“嬢嬢,您請。”衛诩把碗還了回去,讓她盡快主持掀紅蓋頭喝合卺酒的事。

“是,那奴婢就開始了,揭蓋頭……”老鮮氏拿過裝着喜秤的盤子走過來。

等太孫挑開那紅蓋頭,癡癡地看着那鳳冠下稚嫩的面容,眉眼間跳動着她這個老人從未見過的喜悅,老奴婢常年嚴苛皺着的眉頭一松,在癡兒子望着新娘子凝視下唱諾道:“郎才女貌結姻緣,高燭拜堂醉鄉眠。舉案齊眉共琴瑟,海枯石爛日月天。喜秤一杆挑喜帕,從此稱心又如意。”

“新郎新郎請喝交杯酒……”

酒拿過來,放到了新人們的手中,老人看着他們,只見小女兒眼中看了太孫手中的酒一眼,得了太孫一記輕輕的搖頭,啓唇不知輕聲道了句什麽,只見小女兒柔柔地笑了,與他交臂把酒喝了下去。

老鮮氏垂眼看着他們,又唱道:“詩題紅葉同心句,酒飲黃花合卺杯,意似鴛鴦非比翼,情如鸾鳳宿同林……”

“吟近臺前緣賜娣,金銀偵測與物華。新婦新婿行結發禮……”一禮接一禮,在翼和宮這間不大不小的屋子裏,一對新人聽着老人主持的賀詞,在她禮成喜結行洞房的結詞下,她退出了屋子。

佩梅接過老人家在走之前放到她手裏的盤子,裏面有兩面小面,兩盅雞湯,還有一粒藥丸子。

“诩兒,這丸子我們是在膳前吃,還是在膳後吃?”佩梅把四腳小盤放到滿是桂圓花生蓮子的床上,問诩兒道。

衛诩手撐着床面,直看着她說話笑個不停,且笑而不語。

佩梅擡頭看到的就是他的笑顏,還有他迷離失神的眼睛,她連忙把盤子往床邊放了放,挨了過去緊緊坐在他身邊,把高她一個頭的诩兒抱到懷裏讓他靠着她的肩。

诩兒一個低頭就枕在了她的肩膀上,那腦袋壓在佩梅厚重的嫁裳上有些沉重,可佩梅此時也顧不上了,她擔憂地問着倒在她肩頭上的人,“诩兒,你難受了?”

“嗯……”诩兒半晌方回她:“難受。”

“那我們睡罷。”

衛诩笑了,眼中含着淚,他靠在他夢寐以求的溫暖懷抱裏,她比他矮小甚多,甚至都抱不住他,可她還是讓了整個身子騰出了半邊肩膀撐着他比她高大許多的身體。

這就是他的梅娘。

“不了,我們先用點吃的,吃完我們說會兒話,歇一歇,等我吃過藥我們就睡。”他道。

“藥是這麽吃的嗎?”佩梅回頭去看散着濃郁藥味的黑色丸子,道。

藥聞起來就有些苦臭,想來難吃得緊。

诩兒身上總是帶着藥味,但他以前從來沒有在佩梅面前吃過藥,就是和她在一起到了吃藥的時辰,他也總是去吃了再回來,不會當着她的面吃。

這是佩梅第一次看到他吃的藥,她一聞便知,這不是诩兒身上常帶的那股藥味,這個比诩兒身上的味難聞多了。

“是,梅娘,小梅娘……”衛诩在她的肩頭擡起頭來,連喊了她兩聲。

佩梅收回了看藥的腦袋,轉回來看着他,她鮮活靜谧幽深的眼裏,有着衛诩那張蒼白的臉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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