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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孟椒如今有孕在身, 蕭老夫人免了她早上的請安,不過孟椒還是偶爾過去,這是第一次蕭老夫人叫她去正院, 恐怕事情不小。

最近三房都挺安靜的, 三郎的婚事已經定下了, 是柳家那個姑娘,不過王氏不太上心, 給的禮有些輕, 後面三爺特意找人又補了一份。

孟椒到了正院那邊時, 堂屋裏已經坐滿了人,範氏、三爺、王氏、葛氏, 甚至連六房的錢氏也來了。

二郎跪在中間, 低着頭不說話。王氏站在三爺身後,哭紅了眼睛。

孟椒上前給蕭老夫人請安,蕭老夫人疲憊的擺擺手,讓她坐下。

孟椒看了一眼旁邊低頭跪着的二郎, 坐到了範氏右手邊,心裏疑惑二郎是犯了什麽錯, 竟然驚動了各房的人。

上首的蕭老夫人無奈道:“這本該是你們三房的事, 但你父母都不同意, 你又求到了我面前,我也實在是沒個主意, 現在蕭家各房的人都在這裏, 你要真鐵了心離家去, 就在這裏做個了結吧。”

話落, 二郎又朝上首的蕭老夫人重重磕了三個頭,“孫兒心意已定, 我知她進不了蕭家的大門,也不會讓她污了蕭家的門楣,二郎自願與蕭家斷絕關系。”

王氏聽到這話,臉色一白,哭着喊:“二郎,你這是要挖娘的肉啊——”

二郎頭埋在地上,聲音哽咽起來,“娘,你就成全兒吧。”

王氏想要去拉兒子,被三爺呵斥住,“讓他走。”

王氏紅腫着眼睛看他,一臉難以置信,“三爺?”

蕭三爺沒看他,而是冷漠看着自己的兒子,“他為了一個妓子抛棄身份和家族,連父母親眷都不要,我蕭佑沒有這樣的兒子。”

他看向上首的蕭老夫人,“母親,就讓他走吧,我已經聯系了族中長輩,等會兒就有人帶着家譜過來,蕭家以後沒有蕭易這個人。”

王氏大驚,猛搖頭,“三爺,不可啊,出了族譜就沒二郎這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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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低着頭沉默。

蕭老夫人閉了閉眼,不明白事情怎麽到了這一步。

她還想勸勸,“二郎,你若是實在喜歡那女子,納她為妾便是。”

二郎堅決道:“我只要杏娘一個。”

蕭三爺嗤笑一聲,二郎聽見了,眼睛一紅,以往他從不敢正面與父親沖突,他知道父親不喜歡母親,不喜歡自己,他眼裏只有聰明會讀書的三弟。

蕭易苦澀道:“我知道自己笨,知道自己沒用,你們都看不上我。但杏娘卻覺得我好,我要是再不要她,就沒人要她了。”

“我也不會納妾的,以後只會和杏娘有孩子,不管他聰不聰明,我都會好好疼他。”

從小到大,他過得并不開心,母親疼他,卻又總惱他比不過兩個弟弟,沒給她掙足臉面,父親更是每次看到他就一臉嫌棄厭惡。

只有杏娘覺得他是個英雄,幫她趕走了欺負她的客人,他想和杏娘好好過日子,蕭家容不下她,他就帶杏娘走。

蕭三爺冷笑,“有本事你什麽都不帶走。”

“兒子知道了。”

“二郎。”

王氏眼睛又紅了。

最後便是蕭二郎從族譜上除名。

蕭老夫人叫孟椒過來,也是因為四爺不在家,孟椒代表四房出面。回到西跨院,陳霜打聽到消息回來跟她說,原是二郎在外面認識了一個妓子,鬧着要娶人家。

蕭家這樣的門第,自然是不允許的,要是同意了,以後族中子弟的婚事和仕途都會受到影響。偏偏二郎這次犯了倔勁,就要娶人家,不同意納妾,還鬧到老夫人那裏去。

“聽說三爺已經将二郎趕出府了,三夫人想和二郎說句話都不行,人當場急暈了。三爺也沒管,直接去了前院。”

孟椒一愣,“二郎已經被送出府了?”

她想着,以王氏對二郎的疼愛,定會偷偷私底下塞銀子,二郎雖然從蕭家除名,但日子應該不會太難過。

“是啊。”

陳霜點頭,“三爺對二郎确實太過狠心了一些,畢竟也是他的孩子。”

剛才她也在堂屋裏,三爺對二郎是一點情分不講,若是換做三郎,恐怕打斷腿也不會應允這事,到底還是偏心。

就這麽趕出了府,也不知道二郎以後怎麽生活。

晚上四爺回來,剛進屋脫下官服,正院就來了人找他。

孟椒讓人等一會兒,幫着四爺換上石青色繡竹紋直,說了今日中午發生的事。

“我找人去打聽了一下,二郎之前做生意,認識了那個叫杏娘的女子,也是個可憐人,聽說是沒了父母,被親戚賣進了風月場所。”

二郎是跟着兩個舅舅做生意,之前蕭三爺給他一家酒樓經營,他經營不好,虧了很多,三爺就不讓他插手生意的事了。後來王氏就托了兩個哥哥照顧兒子,開了一家染料坊和兩個布行,掙得不多,但好歹沒虧。

“二郎願意為了那女子離開蕭家,蕭三爺就把族中的長老叫來了,從族譜上除了二郎的名字,還将人送出了府,不允許他從府裏帶走一磚一瓦……”

不知怎麽的,今日看到二郎,讓孟椒忍不住想起了四爺。

同樣是自己的孩子,卻獨獨偏心另一個。三郎說的那些話,說他只娶杏娘一個,只會和杏娘有孩子,不管聰不聰明,都會疼愛他。也是因為不想以後讓自己的孩子經歷他所遭遇的一切吧?

那四爺呢?四爺至今也只有五郎一個孩子,也不願意納妾,是怕自己也會忍不住偏心另一個嗎?

蕭言卿聽完皺眉,“老三将二郎趕出府了?”

說趕有些難聽了,但事實就是如此。

孟椒點頭,“三嫂還急暈了過去,三爺也沒管,直接走了。”

覺得蕭三爺對王氏有些冷漠,好歹王家對他幫助不少,三爺的生意做的如今這般大,不僅僅是因為蕭家,還有王家不留餘力的助他。

蕭言卿平靜道:“老三這次有些過分了。”

他想劃清和王家的關系,老三與王氏沒有別的孩子,将二郎從族譜上除名,也就是斷了蕭家與王家的牽絆。

王氏和二郎可能看不出來,但王家兩位兄長不傻,自然能懂。

王家雖沒有弟子讀書,但世代從商,在京都城紮根百年,人脈和關系也不少,若是鬧翻了,蕭家也不一定毫發無損。

這些他都沒有跟孟椒說,只是溫柔看着她給自己系好腰帶,“若是我晚些回來,你就先用膳,不必等我。”

孟椒點頭,“我知道的。”

以前她肯定會特意等他,現在不行了,餓了不吃身子會熬不住,前幾日用膳晚了,拿筷子的手都有些抖。

她懷疑,肚子裏的孩子是個嘴饞的。

玉樨堂

王氏臉色蒼白坐在床上,頭發散在身後,額間戴綠色繡芙蓉花抹額。

奶娘将被褥往上拉了拉,然後轉過身端起旁邊婢女手中的青花玲珑碗,聲音柔和道:“這是王家送過來的血燕,裏面放了香蜜,娘子吃一些。”

說着用勺子舀了一口送到王氏嘴邊,王氏撇過頭去。

奶娘看了擔憂,“娘子總得吃一些吧,中午就沒吃了,晚膳也不用,人餓壞了怎麽辦?”

王氏聽完這話,面頰上流下兩行清淚,“三爺好狠的心,他怎麽能如此狠心?”

聲音有氣無力,已經哭幹了力氣。

奶娘忙拿着帕子給她擦擦眼淚,聲音也帶了幾分哽咽,“娘子,你可莫要氣病了身子,二郎還要依靠你呢。”

王氏絕望搖頭,“我有什麽用?以後蕭家沒有二郎了,三爺眼裏只有那個庶子,二郎死活他根本不在意……他是要絕了二郎的後路啊……”

她就這一個兒子,再不好也是她的心肝肉,哪怕斷絕關系也比從族譜上除名好。

“三爺狠心啊。”

奶娘也想不通三爺此舉的目的,就算再不喜歡娘子,也沒必要如此對待二郎。

二郎還是個孩子,被外面女人迷了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嚴厲管教就是,何必動真格?

王氏咬牙,“他何止狠心,他就是想把二郎趕出府,以後好把所有的財産都給那個庶子,他嫌棄二郎沒用,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貨色?六爺好歹還考了個童生,他連童生都沒有。”

奶娘吓了一跳,忙伸手想要捂住王氏的嘴。

王氏扯開她的手,紅着眼睛恨恨道:“我就要說,若不是蕭家和王家,他什麽都不是,他的生意是靠我王家做起來的,他處處看四爺不順眼,卻又不得不處處依靠四爺,他才是真正的廢物……”

奶娘吓得臉都白了,再次伸出手捂她嘴,“我的祖宗,別說了,要是讓三爺知道,他會……他會……”

王氏再次哭出聲,“他會什麽?大不了休了我,沒了二郎,我還待在蕭家做什麽?我不會放過他的,我不會放過他的……”

——

四爺一直到很晚才回來,孟椒已經躺在床上睡着了,察覺到動靜,翻過身來抱住他。

蕭言卿将她身後的被子掩好,溫和問:“還沒睡?”

孟椒怕他心裏愧疚,就搖了搖頭,轉而問他,“四爺才從正院回來嗎?娘可說了什麽?”

蕭言卿将她摟進懷中,大手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沒有,從娘那裏出來後又去書房處理了一些事情。”

然後解釋道:“娘沒說什麽,只讓我找人去盯着二郎,別出了什麽意外。”

其實還讓他勸勸老三,只是他跟老三關系一般,有些話他說了,老□□而更聽不進去。

“徐逸找到了二郎,他和那個杏娘收拾好東西準備明日離開京都城,他将染坊給了王家,那兩家鋪子是王氏給他的,他已經給賣了,準備去南邊繼續開店生活。我讓徐逸給了他一千兩銀票。”

二郎本來不願意要的,聽說是他給的,才收了,還帶着那個杏娘朝蕭家這個方向磕了三個頭。

徐逸回來說,那個杏娘應該是懷孕了,從地上起來的時候,下意識扶住了肚子。

另外二郎還留了一封信給王氏,原本是想托王家人轉交,看到徐逸,就讓徐逸幫忙送了。

他對二郎那個孩子沒什麽印象,只知道他被王氏寵得太過,讀書不行,倒也不是什麽鬧騰性子,比老六乖多了。

孟椒感嘆,“我瞧着二郎倒是個好孩子。”

比三爺和王氏好多了,三爺偏心自私,王氏精明計較,二郎雖說比三郎愚鈍,但心思不壞。

蕭言卿淡淡嗯了一聲,“若是能在外面好好過日子,比他父親強。”

次日,蕭言卿就給太學裏的兒子寫了一封信送過去。

五郎正在房間裏埋頭寫課業,聽到書童說是父親來信了,心裏一驚,不知自己哪裏又做的不好?

不過還是拆開信看了,看完一頭霧水,信中父親難得對他和顏悅色起來,竟然關心起他最近讀書累不累,還讓他勞逸結合,有時候要求高也都是為了他好……

五郎懷疑是不是送錯人了,但從筆跡來看就是父親的,懷疑問書童,“父親這是與母親吵架了?”

不然怎麽會如此反常。

書童搖頭,然後湊近幾步,将自己打聽到的事跟五郎說了,猜測道:“大人可能也是怕您學了二郎,跟人跑了。”

五郎一愣,二哥竟然離開了蕭家。

他還記得小時候,二哥哭着跑到他面前,讓他下次考試不要考的那麽好,不然自己會挨罵,後來被三叔知道又挨了一頓打。再次見面,二哥還給他糖吃,說雖然挨了打,但他考的也比三弟好,母親就沒罵他了。

二哥就是笨了些,其實人不壞。

五郎覺得父親想多了,他跟二哥又不一樣,如果他遇到這樣的事,父親會罰他,但絕不會不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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