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抱住金大腿!
“咕叽……”
祁硯呆立在原地。此刻的他露出難以置信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的背影。
先前男人從衣物下方摸出刀刃來的時候,他只覺得比起之前孤立無援的狀況要稍微安心了一些,起碼有人能和他共同面對這個棘手的麻煩了;然而現在——此時此刻,在他親眼目睹了男人幹脆利落地兩刀制服了兇悍的鲶鯊之後,祁硯明白,在這條江流之中,誰才是真正的、站在食物鏈頂端的物種。
那個男人——
鳥兒心花怒放地盯着他的背影,小細腿快步跑動了起來,向着他撲了過去。
這條大腿,我抱定了!
男人正忙着把鲶鯊固定在大樹旁邊,忽然感到腿上一癢,似乎有種絨絨的觸感。
他低下頭,卻只見紅色的小鳥扒在他的大腿上,一雙小翅膀抱得緊緊,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眼裏淚光波動,充滿了羨慕和崇拜。
“嗯……?”
男人不明所以。他看了看小鳥堅定的眼神,略一思忖,輕輕拍了拍那毛茸茸的小腦袋,把鳥兒從自己的腿上拎起,小心地放在樹皮上。
然後,他拿起放在腳邊的刀片,從鲶鯊的身側切下一小塊魚肉,再用二指撥到小鳥的面前。
“這一塊是魚鳍肉,比較嫩,你吃着試試。”
咕叽?
小鳥眨巴眨巴眼睛,不明白他為什麽要把一塊生魚肉放到自己的面前。等到男人笑了笑,再度轉過身去料理那鲶鯊,祁硯才反應過來:男人以為自己抱着他的大腿,是找他要吃的來了。
看着自己面前那團新鮮的、泛着血水的生魚肉,祁硯哭笑不得。不過他沒有立刻再去找男人“說理”,一來男人根本聽不懂他那所謂的“咕叽”鳥語,二來,男人正背對着它聚精會神地勞作着,他蹲在樹幹邊緣,忙着将那巨大的鲶鯊軀體用刀片慢慢切割,将可以食用的魚肉整齊地劃開,并排放整齊。
這頭巨大無比的獵食者如今已成為了樹幹上一人一鳥的獵物,并且将會是他們接下來一段時間內的主要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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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下那塊滴着鮮血的魚肉,小鳥蹦蹦跳跳地從男人的背後穿過,跑向了自己的樹洞。今日份的樹果已經吃完了,不過,待會兒烤魚的時候不能沒有佐料,祁硯自己無論如何是不能忍受将魚不放調味品便幹吃下去的。
“咕咕、咕咕……”
一邊搬運着樹果,鳥兒一邊唱起了歡快的歌曲。和棉花糖鳥相遇的三天之後,它終于從棉花糖那樣粗啞的嘎嘎聲變回了自己的聲音,歌兒唱得細聲細氣。但伴随着這種轉變,它從棉花糖那裏“偷師”學來的噴火技術,也日益減弱了。
忙着準備了一會兒柴火,小鳥正邁着标志性的小碎步、吧嗒吧嗒地走向樹葉密集的那一端,忽然,它在那上面看到了一塊從未見過的陌生石頭。
“咕叽?”
鳥兒睜圓眼睛、吃了一驚。在水上度過的這段時日裏,祁硯走遍了這根樹幹的每一個角落,他非常清楚地記得這樹上的每一處細枝末節,卻從來沒有關于這塊石頭的任何印象。
這石頭是什麽時候出現在這裏的,難道是被男人帶上來的?可是,他今早曾從石頭出現的地方經過,卻根本沒見過這古怪的東西。
小鳥湊近前去,圍着那石頭轉了一圈,仔細地端詳着它的樣貌,并伸出翅膀來,在上面小心地試探着。
硬梆梆的大石頭,模樣兩邊扁平、中間隆起,就像是一只石頭做的大餃子。用翅膀摸摸石頭的外層,出人意料的毫不粗糙,而且還很光滑,帶着濕意,八成是剛從水裏浮上來的玩意兒。
小鳥擡起小短腿,腳板在石頭表面上輕輕踢了幾下,然而對方紋絲不動。
“咕……”鳥兒嘟哝了一聲,用小翅膀撓撓頭毛。它試着把石頭往水邊推去,奈何那家夥在樹皮上貼得死死的,無論鳥兒怎麽踢打拖曳,它就像是長在了那根樹上,和大樹連為了一體。
對石頭毫無辦法,祁硯只好暫時放棄了把它推下水的念頭,轉身朝着男人跑去。
回到男人身邊的時候,祁硯發現他的身後已經整齊地擺放了好幾條魚肉。男人切割魚肉的刀功非常考究,一看就是專門學過練過的,切下來的魚肉精準地繞過了鲶鯊粗壯的脊椎骨,并将腸子等髒物全部剔了出去。切好的魚條端正地擺放在樹幹的表面,簡直就像刺身一樣精致。
看着那長條狀魚肉上細致整齊的紋理,祁硯好希望自己現在手裏就有一小碟芥末醬,然後蘸着開胃的醬料,把魚條一口一口吞下肚去。
那肯定會非常美味!
男人終于暫時忙完,随手擱下了刀刃,在江水裏洗了洗手,然後在臉上抹了一把。勞作了大半個上午,男人赤着的上身布滿了汗珠,肌膚在陽光下的反射中顯得光滑而健康。
坐在原地喘了幾口,男人不經意間回過頭來,看見了站在身後的小鳥。鳥兒正興致勃勃地盯着他剛切好的魚肉條,嘴裏咂巴咂巴的,顯然很有食欲。
轉眼看到自己先前切下的魚鳍肉還完好無損地放置在樹皮上,男人有些驚訝地看着小鳥。
“你沒有吃那塊魚鳍麽?”
小鳥點了點頭,然後繼續眼巴巴地望着那些長條魚塊。
男人忽地蹙起眉,目光緊緊地鎖在小鳥身上。沉默了一會兒,男人指了指面前擺放的四條魚肉,問道:“你覺着,哪條魚肉切得更好?”
他驚訝地看到,那小鳥在聽到了他的問句之後,居然真的像模像樣地思考了起來,一只小翅膀叉着腰,另一只則托着下巴,腦袋一歪,全然是人類思索問題的姿态!
這還不算完。在思索了一陣子之後,小鳥忽然跳到了那幾條魚肉之中,然後用托着下巴的那只翅膀尖兒往其中一條上一指。
“咕叽!”
男人一愣。
“你能聽懂我的問題?”
鳥兒沉浸在對美食的垂涎之中,并沒有分神去想太多,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
“咕叽!”随口應答了一句,鳥兒俯下.身去,在自己選中的那條切得最完美的魚肉上嗅了嗅。
過了一會兒,小鳥發覺了不對勁。它擡起頭,正看到男人定定地注視着自己,眼裏滿是驚詫和警覺。
愣了三秒鐘。然後,祁硯回過神來。
自己剛才,似乎和男人對話了——以一只鳥的身份。
在這個世界之中,動物如果能聽懂人話并作出反應,應該也算一件稀罕事了吧?換作是祁硯自己,在荒郊野外遇上了一只“通人性”的動物,并且還能夠清楚地聽懂自己的問句并作出回答,還能夠像人類一樣思考,捕魚,營救,他一定會覺得這只“動物”很有問題。
而現在,男人狹長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看向自己。他的目光不再輕松、随意,而是直勾勾地鎖死在自己的身上,帶着打量和警戒的意思。祁硯不知道這個異世界裏是否存在着通人性的生物——但從男人的表情來看,自己這只會聽人話的鳥顯然不是什麽平凡物種。他該會如何看待自己?
小鳥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有說出來。看到男人嚴厲而不帶溫度的目光,鳥兒跌跌撞撞地向後退了幾步,神色漸漸惶恐。
忽然,男人開口了——
“你是山野中的靈獸麽?”
靈獸?靈獸是什麽?祁硯腦子暈暈乎乎,看着男人不敢作聲,更不敢亂動彈。
男人審視的目光放松了些。他望着小鳥輕輕一笑,道:“小胖鳥,你不必害怕。你此前救了我一命,我只是想知道你的來歷,你不願說也便罷了。”
“咕叽。”小鳥緊張地站在原地,目光慌張地躲閃。男人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靈獸……又是什麽東西?
男人慢慢說道:“我聽娘說,這山野之中存在着一些有靈性的異獸,聰明絕頂,而且能和人族溝通心意。”他輕輕地叩擊了一下樹皮的表面,“小紅不怕,我此前從未親眼見過靈獸,今日這番确實是有些好奇。”
擡眼,卻只見小鳥也幽幽地望向了自己,眼神中透着一絲古怪。
祁硯也注視着男人,回味着剛才他說過的話。“娘”“靈獸”“人族”,還有那些文绉绉的字眼……和現代人的說話方式有着不小的差別。
特別是“娘”……在二十一世紀的中國,稱自己母親為“娘”的應該少之又少了,這樣的概率不會讓自己撞上吧?而且……再結合他自然披散的長發、左臂上繁體的文字,還有這段時間來時不時透出的別樣氣質……
祁硯大驚,身體劇震。
他忽然生出了一個猜想。眼前的男人,恐怕并不屬于現代……或者說,眼前的這個世界,其實是與現代地球截然不同的古代時空!
雖然此前也有了一定的預感,但從男人身上當真發現這一點的時候,祁硯的心裏依舊是百味雜陳,情緒複雜。
古代,古代……古代意味着什麽呢?意味着相對不開化的文明,相對不發達的科技,然而最重要的是……
古代沒有WIFI啊!
噢不對。祁硯搖搖腦袋,現在的他連生存都成了擔憂的問題,實在沒必要考慮WIFI的事兒。
正胡思亂想間,男人忽然伸出手,在鳥兒的小腦袋上輕輕敲了兩下。
“小靈獸,想吃鲶鯊魚條的話,就過來幫我生火吧。”
“咕叽?”
男人從樹洞底部拿出了兩根幹柴,它們都是祁硯仔細保存的重要物件。
“這柴火上面有灼燒過的痕跡。”男人朝小鳥眨了眨眼,“我想,你一定有法子烤火,對麽?”
這你倒是猜對了……祁硯搖搖擺擺地走了過去,開始從腹部凝氣,努力憋出一小團火苗。
終于艱難地點着了木柴,男人起身去拿待烤的鲶鯊魚條,卻發現……
“咦,我剛切完了好幾條鲶鯊肉,現在怎麽只剩下三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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