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帶小肥鳥回家
啄一啄男人的後腦勺吧!
這個念頭一經産生,便不可遏止。祁硯死死盯住男人腦後的長發,看着那柔順的發絲随着他的動作而一搖一擺,祁硯的心也止不住地蕩漾了起來,思緒飄向了遠方……
倘若他現在上前,去試着啄一啄男人的後腦勺,如果這個法子真的奏效了——如果他真的從鳥變成人了呢,會出現何種情形?
能夠從小鳥成功變回人形,這自然是極好的。只是,此舉未免會吓着男人。身邊的這個男子武力值相當高,如果能接受自己突然變人的事實,那自然是好說;可萬一他在震驚之下把自己當成了妖怪,那可就糟糕了。
思索了一會兒,祁硯還是覺得現在不是動手的好時機。這江中波濤洶湧、兇險莫測,若是和男人不慎發生了誤會或沖突,搞不好會被人家一個過肩摔直接扔下水。再嚴重一點,男人要是以為自己見了“妖怪”,反手一刀劈過來,祁硯這只小肥鳥可真是毫無還手之力,逃不過一命嗚呼的結局。
冷靜考量了片刻,祁硯生生按捺下想啄着試試的沖動,強迫自己保持着平和的姿态,呆在原地。
變人的嘗試就等到他們回到陸地上之後再說吧。反正,現在他們所乘坐的樹幹逐漸漂向下游,河道逐漸變窄,從前視野裏一望無際的江水也逐漸變得能看得到清晰的邊沿,登陸上岸指日可待。
“滋滋,滋滋……”
火烤魚肉的細細聲響傳來。祁硯打住了自己無邊無際的腦洞,蹦蹦跳跳地來到了男人的身邊。
男人握刀切下一小片魚肉,遞到小鳥面前。
“如果你吃得慣熟食的話,來嘗嘗,看烤得如何。”
光是看着那烤得焦黃的脆皮,祁硯就口水泛濫。魚肉被放置在面前,一陣噴香的熱氣撲面而來,夾雜着大樹果的酸甜香氣,又焦又甜。
小鳥張大嘴巴,用翅膀摁住魚肉,然後用力啄下一塊來。魚肉被撕扯開來,從肌理的裂紋當中飄出一陣自然的魚味。沒想到這鲶鯊其貌不揚,外表看上去異常兇狠,肉質卻是這般細膩,一條一條細波浪狀的淡色紋路攀附其上,汁水充沛、毫不幹澀,看得人胃口大開。
“吧唧吧唧……”
啄下一片放入口中,小鳥細細咀嚼着。肉質意外地非常勁道,比起先前吃到的入口即化的水晶小魚來說,鲶鯊的烤肉吃起來津津有味,通俗來說就是“有嚼勁”。
“味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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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男人的眸子正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小鳥點了點頭,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它卷起小翅膀,将翅膀尖的絨毛朝上伸出,努力做出一個豎起大拇指的姿勢。
“咕叽!”
看到小鳥給予的肯定,男人淡淡笑了笑,也切了一片放入自己口中。剛烤好的魚肉還是滾燙的溫度,男人慢慢吃着,根據口中的味道又調整了一下果醬塗抹的均勻程度,繼續烤着手裏的另一半。
小鳥和男人,一左一右坐在樹幹的兩邊,吃着剛剛烤好的鲶鯊魚肉,就連話也顧不上說。一人一鳥吭哧吭哧個不停,合起來把兩條魚肉吃得一幹二淨。
吃飽喝足之後,小肥鳥慢慢摸着自己吃得滾圓的肚皮,悠然自得地靠在小樹杈上曬着太陽。
午後的陽光格外溫柔,在接連一周灰暗的陰雨天過後,天邊終于露出了明媚的太陽,将多日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就像祁硯自己的異世之旅一般,在經過了多天艱苦的掙紮求生之後,風雨飄搖的前路上終于透出了一絲光亮。
于他而言,灰蒙蒙的未來頭一次變成了陽光的顏色。
樹幹上沒有适宜人類飲用的純淨淡水。祁硯這些天來一直喝的都是江裏的“野生水”,小鳥的體質能夠完全适應飲用自然、未經處理的清水。但男人就不一樣了,他是活生生的人類,在樹幹上呆了快一天一夜的時間,他至始至終都沒能喝上一口水,僅僅食用烤魚肉非但不能幫他解渴,反而令他更渴了。
他需要盡快靠岸。
日頭漸漸地西墜,天色越來越沉。男人口幹舌燥,心情也愈發焦慮了起來。所幸,境況正在逐漸變得好轉,江流兩邊的河岸越來越近、在視野裏越來越清晰。男人按捺不住內心的躁動,高高地站在樹幹的邊沿,向着遠方的岸邊眺望。
小鳥搖搖擺擺地走到男人的腳邊,也抻直了脖子往遠處看着。男人餘光裏發現了它的蹤跡,輕輕一笑,蹲下.身把小鳥撿了起來,捧在手心裏高高舉起。
“小紅,現在看得清了嗎?”
“咕叽……”小鳥撇了撇嘴。我才不叫小紅……它瞪圓了眸子,賭氣地瞪了男人一眼。如果有一天鳥兒真的變回了人形,它一定要教男人讀出自己真正的名字——祁硯!
不過,話說回來,祁硯自己一直都不知道男人的名字是什麽。想來這家夥可是個古代人,說不定名字也非常古風古意。
小鳥站在男人的手心裏,往遠方看去。在離江心數十米遠的江岸上,一大片草木郁郁蔥蔥地生長着。久違的陸地出現在視線之中,看得小鳥心裏一陣激動,毛茸茸的小身子劇烈地抖動了起來。如果不是男人手掌的面積有限,小肥鳥真想就地來一場熱血街舞秀。
男人發現小鳥站在自己的掌中抖了起來,他誤以為鳥兒是被傍晚的寒風吹得哆嗦,貼心地舉起另一只手,在小鳥的四周攏起來,作屏風狀。
發現這一點的祁硯心中有些動容。剛見面時,他曾依據外表猜想男人是“黑.道大哥”的人設,但沒想到的是,事實上男人非常體貼細心,既有砍殺鲶鯊時兇悍的一面,也有照顧自己時溫柔的一面。
黑衣的男人捧着一團小紅鳥,兩者齊齊看向不遠處的岸邊。
“小紅,到時候……你随我一同上岸麽?”
發現男人在自己耳畔低語着,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從耳邊一直傳到心底,讓祁硯整個身子都酥酥軟軟的。
“咕叽咕叽。”小鳥點點頭。它才不要在這孤零零的樹幹上繼續呆下去呢——如果陸地上能有它的一塊容身之所,無論是怎樣的環境,它都願意前去!
畢竟,對于曾經的人類來說,大地是自己永遠的故鄉。
男人仰躺在樹幹上,把葉子做成的“被單”蓋在身上。小鳥則鑽進樹洞裏,度過它在樹幹上漂流的最後一晚。樹洞裏儲藏的食物,無論是魚肉還是樹果,都已經吃得差不多了。面對着這種“彈盡糧絕”的局面,祁硯無論如何也無法再維持自己的漂流生活。
是時候離開這裏,回歸陸地了。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男人将小鳥從樹洞中叫醒。
“就快到了,”他用手指點了點鳥兒的小腦袋,看着小鳥睡眼惺忪的模樣,補充道:“我們在前方靠岸。我曾來過這一片河域中打魚,對這裏比較熟悉。從那邊上岸之後再步行一個時辰,應該就能抵達我居住的村莊。”
小鳥卷起翅膀揉了揉眼睛。看到前方近在咫尺的河岸,上面的一草一木映在眼裏都無比清晰,它興奮地咕叽叫了一聲,身子搖搖擺擺地轉起了圈兒。
河道越來越窄。在離岸邊最近的那一刻,男人頭上頂着圓嘟嘟的小鳥,肩上背着紮好的、裝滿藥草的布袋子,站在樹幹邊緣撲通一聲跳下了水。
在緩慢的江流之中,男人展現出了很好的游泳技術,強忍着遍體傷痕帶來的疼痛,奮力劃動着四肢。游至淺水區後,他一只手扶着腦門頂上的小東西,另一只手牢牢地牽着身後漂浮的鲶鯊身軀,把它們帶回到了岸上。
祁硯回過頭,最後看了一眼他生活了數日的樹幹,目送它随着江流一起一伏、逐漸漂遠。然後緊緊地扒住了男人的腦袋,走向新的土地。
他要跟着男人回家去。
想想就興奮!
淌過淺水的河灘,男人從雜草叢生的岸邊扒開一條小道,拖着鲶鯊剩下一半的沉重身軀,堅持一鼓作氣地往前走。
待到太陽逐漸升高,河岸邊天色一片敞亮,男人雖然疲累,可前進的步伐一刻也沒有松懈。
“還有二三裏路。”男人自言自語地說着,既是說給頭頂的小鳥聽,也是在鼓勵自己。
翻過了最後一個小山丘,祁硯擡頭張望,只見不遠處有數道炊煙袅袅升起,眼前赫然是一片磚土砌成的小房子,房頂蓋着清一色的大紅瓦片。小屋子們有高有矮,三三兩兩地聚集成村,在更遠處的地方還有着大片規整的田地。
這裏是鄉村,一座古樸的小村莊。男人的故鄉。
“到了……”男人走到村口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下,伸手擦拭着身上的汗水。小鳥從他的頭頂上跳下來,在近處讀着村口石碑上寫着的文字。
“樂莊?”祁硯心裏默念着村莊的名字,“這究竟是讀作‘勒’呢,還是讀作‘悅’?”
正想着,忽然聽到前方傳來一個高亢的男聲。
“哎喲喂——墨哥啊墨哥,你總算是回來了!”
聽到喊聲的男人立刻站起身,直面着從村裏匆匆奔出的那個留着平頭、穿着背心的年輕男子。
“阿進,發生何事了?”
那個被男人稱作“阿進”的年輕男子呼哧帶喘地跑上前來,并沒有注意到男人身後的小鳥。他一臉焦急地對男人說道:“墨哥,你快回去看看,你母親病情加重,已經昏迷了半日不曾醒來。你弟弟又是個不管事的,這會兒全指着你了。”他目光一擡,看到了男人肩上背着的布袋子,沖口問道:“诶,藥采回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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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