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質問
第69章 質問
煙花将海面的半邊天空照亮,沈知竹身形和平靜的面容,在這變幻不斷的火光之中,是如此不真實。
暌違久矣的人陡然出現,恍惚中像是阮笙的一場夢。
阮笙站着一動不動,只有淚水還在沿着臉頰向下流。
最先打破這種僵局的人,竟然是葛維夏。
她先是朝樓下街道看了一眼,确認沒有沈知竹的人或警察在蹲守後,連忙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沈總大可放心,我和阮小姐只是純粹得不能再純粹的朋友,絕不敢對她有半點染指的念頭。”
沈知竹沒有理會她,眸光依舊聚在阮笙身上。
就好像葛維夏只是跳梁小醜般,無關緊要的一個角色。
這讓葛維夏不禁想起了幾天前,她和阮笙的一次對話——
“真稀奇啊,我騙了沈知竹這麽多錢,你應該恨不得将我繩之以法才對,為什麽還能這樣與我和平相處”
“沒人能讓沈知竹吃虧,你騙了錢,她也有辦法讓你全數吐出來。”
看來,阮笙對沈知竹能力的信任,并非無緣無故産生。
她們躲在葡萄牙,這裏警察不怎麽做事了。
別說抓捕罪犯了,就連關在監獄裏的犯人,也有接連越獄後消失得無影無蹤的。
Alfama又是最魚龍混雜的區域,沒有監控,人員流動大,小偷搶劫者和游客一樣多。
按理來說,沈知竹要想找到她們,*無異于大海撈針。
但看她的樣子,已經悄無聲息地入住隔壁有一段時間。
葛維夏維持着投降的姿勢,一步步後退,直至退回屋子裏。
“阮小姐,忘了祝你新年快樂,但願這一次,我們是真的後會無期了。”
說罷,葛維夏拿起放在玄關處的背包,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奪門而去。
十幾秒之後,樓下傳來車門打開又重重關上,引擎啓動的嗡鳴聲。
葛維夏果斷開車逃了。
對于她的逃走,沈知竹唇邊浮起一絲冷嘲的笑意:“這就是所謂的朋友阮笙,看來你又一次交友不清了。”
阮笙沒有回應她的嘲諷,滿足感在不安之中蘊育。
真好。
即便是在生自己的氣,沈知竹依舊沒有忘記她們要一起過節的約定。
阮笙唇角略微上揚起弧度。
不等她說什麽,沈知竹已轉身從陽臺走回屋裏。
幾秒鐘後,阮笙聽見對面的門被打開,腳步聲逐漸靠近。
葛維夏逃跑的時候,沒來得及關門。
從隔壁過來的沈知竹就站在門口,打量着這間房屋裏的陳設。
——家具被打理得纖塵不染,空氣中充盈着蛋糕的香氣。
俨然是家才會有的氛圍。
阮笙迎到門口來時,已經收起了唇畔的笑意。
她讪讪地看過去,就像一只犯了錯的小狗,等待着來自主人的斥責和懲罰。
沈知竹卻什麽都沒說。
她垂下眼,就像是到朋友家作客:“需要換鞋嗎”
太過平靜的語氣,叫阮笙原本懷揣着幾分期冀的心境,摸不着邊般向下沉去。
終究不是自己的房子,阮笙很老實地從鞋櫃裏取出一雙嶄新的拖鞋,彎腰放到沈知竹腳邊。
她擡起頭,仰視着沈知竹:“你……”
叮——
廚房裏響起烤箱烤制時間結束的提示音,阮笙的話被打斷。
沈知竹同樣蹲下身來,什麽也沒做,直視着她:“蛋糕已經烤好了,你不去看一看”
很平常的問話,就好像她們之間什麽都沒發生,還是在那間公寓裏。
可那時候,她們的相處模式并不是這樣的。
阮笙還記得,有一次她不小心将藍莓蛋撻的烤制時間調得太久,等想起來的時候,正和沈知竹在沙發上親昵。
沈知竹壓着她,吻得難以自控,握住阮笙的手腕不讓她走。
最後蛋撻烤糊了,黑得跟碳一樣。
沈知竹卻面不改色,将它全部吃了下去。
往日稀疏平常的甜蜜,眼下回憶起來,竟也成了一種奢望般的幻想。
阮笙吸了吸鼻尖:“我去看一看。”
說着,她站起來。
将将轉身之際,腕間陡然被一只冰涼的手握緊。
沈知竹攥緊了她的手腕,帶動她重新轉回身來。
四目相對,纖密長睫之下瞳光幽黑,似烏雲将月光掩覆。
沈知竹嗓聲低得不能再低:“阮笙,在你眼裏,我究竟算什麽東西”
在沈知竹腦中萦繞了整整十多日的問題,這一刻不禁脫口而出。
——發現被騙那一刻,這是她的第一念頭。
發現的緣由也很簡單。
在等待助理将銀行賬戶裏的錢,轉為葛維夏要的虛拟貨幣時,沈知竹給自己接了一杯冰水,一口接一口地喝着。
為了阮笙,她必須要冷靜下來。
等真的冷靜之後,直覺卻告訴沈知竹,似乎有哪裏不對勁。
阮笙的狗還在住院治療,且她很愛她的狗。
按理來說,這種時候,她應該沒有心思出國游才對,更何況一走就是這麽久。
又想起在阮笙決定要去旅游的前一天,正巧也和葛維夏見過面……
種種懷疑堆疊在一起,沈知竹走進書房,坐到電腦桌前。
沈知竹大學讀的是計算專業,是行業裏的佼佼者。
要想找到阮笙前往法國後,第一晚入住的酒店大堂的監控,并将其破解,對她而言并非一件難事。
大堂監控顯示當地時間早上六點,阮笙持護照住進酒店,拿着手機正與人視頻。
沈知竹清楚記得,那時候她是在和自己視頻,并進入房間吃早飯。
之後,阮笙挂斷了視頻,說是要睡回籠覺。
然而酒店走廊裏的監控顯示,卻并非如此。
視頻剛結束不久,葛維夏的身影出現在畫面之中,敲響了阮笙那間房的門并進去。
幾分鐘後,葛維夏從她的房間離開,消失在監控畫面之外。
一切不言而喻。
在房間裏的那幾分鐘,兩人應該是在商量怎麽訛詐自己。
沈知竹坐在電腦桌前,呼吸變得異常沉重。
房間裏的空氣似乎變得稀薄,令她難以喘息。
沈知竹驀然想起,初中物理課本上,著名的馬德堡半球。
實驗者将兩個半球中灌滿水,在将它們合在一起,抽幹球內的水讓裏面形成真空。
她仿佛成了寄生在球中的微生物,先是被冰涼的水浸透,又失去了賴以生存的空氣,從顱頂直至指尖都在發麻,伴随着耳膜嗡嗡作響。
事實就擺在眼前,容不得沈知竹自我欺騙。
在阮笙眼裏,她究竟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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