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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楚酒酒對喜歡的科目,學起來沒完,讓她看一輩子她都願意,可對上自己不喜歡的科目,楚酒酒就跟磨上的驢一樣,抽一下走一步,如果讓她自己走,她就會在原地休息到地老天荒。

雖說不願意做數學題,但楚酒酒那天晚上說的話是真心的,她确實想要好好學習了,這樣,等楚立強三年以後回來找他們的時候,她就能把自己最好的成績展示給他看。

孩子嘛,他們能做出的最大成就,那就是拿回一份滿分的成績單。楚紹和韓生義數學都能滿分,就她不行,每次都是九十幾,最差的一回還得了八十八分。

被其他學生慣的,現在連鄧國元的要求都提高了不少,看見楚酒酒是這個成績的時候,他嘆了口氣,告訴楚酒酒,還是要努力啊。

楚酒酒本來就因為年紀小,做的是最簡單的卷子,結果還成績最差,她不服氣,憋了半天,最後,她決定給自己開小竈。

趁鄧國元不注意的時候,她讓韓生義在私底下教自己怎麽做數學題,要是楚紹有空,她也會問楚紹。至于溫秀薇,這就別想了,雖說溫秀薇也是個高中生,但她在校成績一般,最初的時候,她以高中生身份自居,看見楚紹做作業,她還想幫忙指導一下,等看見那本子上寫的密密麻麻的東西,她就默默閉上了嘴。

她年紀最大,也最好面子,她可不能讓這幾個小孩知道,她連楚紹的作業本都看不懂!

後來,相處久了,她才得知,楚紹現在學的內容是高中和大學摻雜着來,韓生義也是如此,至于楚酒酒,她已經從肖寧那裏畢業了,由于記憶能力太強悍,她聽一遍肖寧說的外語,自己就能再複述出來,一個月不到,她的口語已經爐火純青,後來又學了幾個月,把語法和俚語也學會,然後,肖寧就沒什麽能教她的了。

至于在方為平那,她學的都不能用高中大學這種教育程度來區分,因為方為平說的那些,根本就不是課本上會教的東西。他自己是個中國文化的百科全書,再冷門的書籍,他都看過,也研究過,他自己是這樣,教出來的楚酒酒更是這樣,現在方為平都不怎麽搭理楚紹了,因為他說再等上半年,然後楚酒酒就能替他教楚紹了。

……

這兩個她都很擅長,唯一不擅長的就是鄧國元教授的理科,然而現在,楚酒酒奮發圖強了,這可真是……一點都不給人活路。

溫秀薇心裏苦,但溫秀薇不說。

……

楚立強離開了,不再收信寫信,楚酒酒還覺得挺不适應的。而在楚立強動身的一周後,楚家就收到了新的彙款,這回的彙款相當高大上,印着師部的章,而且上面的金額無比大,僅僅一個月,就有八十六塊五。

八十多塊,這是什麽概念,如果放在現代,應該就相當于每個月工資兩三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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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多了,別人看來,楚酒酒跟楚紹應該是高興的,但他倆又沒有什麽花錢的地方,錢再多,對他們來說,就是個數字而已。反而因為錢這麽多,讓他倆又克制不住的擔心起來,他們懷疑楚立強接的任務特別危險,所以工資才上升了這麽一大截。

他們再怎麽猜,也不會猜到楚立強如今在幹什麽。當時沒有看文件,那是因為楚立強覺得,不管是什麽任務,他都能接受下來,可等到了地方以後,他才知道,師長說的艱苦,到底是有多艱苦。

從部隊出發,先上火車,然後轉軍車,再之後,轉駱駝,終于到達地方的時候,這裏沒有房子,沒有樹,除了幾個帳篷,剩下的,就是一望無際的沙子。

無人之地,死亡區域,楚立強在這裏,要帶領兩千個戰士,從零開始,在三年內,建設好一個設施完備的研究基地。

經常看新聞的人,對這種事情都不會陌生,畢竟新聞上三天兩頭就報道一次,說某某士兵堅守小島幾十年,非常值得人們尊敬。人們看到這種新聞,都是看一眼就略過去了,因為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這種堅守有多辛苦。

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與自己無關的事,就很難引發別人的共情,他們只看得見楚立強的軍銜,看得見他的兒女過的有多好,卻看不見,他在沙漠裏跟戰士們一起揮汗如雨的時候,看不見他因為不熟悉沙漠的環境,幾次三番生病,卻根本不敢倒下,只能強撐着繼續工作的時候,更看不見他一天只睡四個小時,每頓飯都是一半米飯一半沙子的時候。

這種生活只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他太忙太累,根本想不起自己的家人,這樣,他就不會感到孤獨了。

楚酒酒跟韓生義一起去鎮上取彙款,取完以後,他們沒在外面吃飯,直接就回去了。外面的飯吃太多,也會吃膩,家裏不管是溫秀薇做飯,還是韓奶奶做飯,都很好吃,他們也不是之前那個十天半個月才能吃一回肉的時候了,自然而然的,國營飯店對他們的吸引力就下降了。

楚酒酒不知道,此時,國營飯店裏正坐着一個跟她十分有緣的人。

楚月好不容易跟楚立地來到青石鎮,可剛過來,她就傻眼了,因為滿大街的人都在讨論大壩合龍的事情,以及以前的副主任陳大柱如今被關起來的事情,他們讨論的熱鬧,楚月都不用打聽,就能在一旁把事情拼湊的七七八八。白來一趟,這還不算什麽,真正讓楚月震驚的是,這邊的事情走向跟她前世不一樣了。

為什麽,難道這裏也有跟她一樣重生的人?

楚月偷聽了好久,最後,就記住了一個名字。

聶營長。

據說,就是這個聶營長,來這邊探親的時候,發現了大壩的問題,然後幫他們除掉了陳大柱這個毒瘤。

楚月不認識任何姓聶的人,她驚疑不定,不知道這個聶營長,是不是跟他有一樣的經歷,要是有的話,那豈不是以後的每個未蔔先知的功勞,他都要跟自己搶了。

楚月心裏裝着事,就沒心思跟平常一樣裝小孩了,楚立地帶楚月過來,就是想讓她開心的,可等了半天,楚月不誇他,也不謝謝他,只坐在桌子邊上沉思,楚立地奇怪的看着楚月,感覺她今天的樣子跟平常比,都不像是同一個人了。

倒是,更有點像以前的樣子。

楚立地看楚月的時間有點長,楚月注意到他的表情,心裏咯噔一下,她趕緊把表情調整過來,“爸爸,這裏好漂亮,咱們多住兩天再回去,好不好?”

楚立地:“不行,我只請了四天假,咱們只能在這玩兩天。”

楚月搖着他的胳膊,對他撒嬌:“來都來了,別這麽快回去嘛,爸爸,咱們再多住一天,就一天,好不好嘛。”

楚立地耳根子軟,被她求了一會兒,就控制不住的答應了下來。楚月說了不少好話,看楚立地不再懷疑她了,她才終于閉嘴。

能多一天的時間也好,她一定要打聽出來,這個聶營長到底是誰,以及,他有沒有什麽古怪之處。

在青石鎮待了三天,到最後,楚月就打聽出來聶營長的全名叫聶白,至于古怪之處,一個沒發現。

這次青石鎮之旅,楚月不僅沒得到想要的功勞,還搭進去了家裏不少錢,就連回來以後,她都疑神疑鬼了好長時間。就算聶白是重生的,其實跟她也沒有半點關系,但她這人就是這麽多疑,只要出一點計劃外的事情,她就無法接受,恨不得立刻把這些事情都處理掉。

1970年,楚月回去以後,又寫了一篇歌頌祖國的作文,她得了全國小學生二等獎,楚立地全家都覺得特別有面子。

1971年,楚月出去玩的時候,把一個同齡的小女孩從歹徒手中救了下來,小女孩很感激她,她也不嫌棄那個小女孩家裏情況不好,還跟人家做了好朋友。

1972年,楚月跳級上了初中,她在初中的成績,沒有在小學那麽好,全家都有些失望,但曾經的榮譽還在,而且楚月現在的社交面比楚立地還廣,家裏沾了不少她的光,所以也沒人說什麽。

1973年,政策放松,緊繃了足足七年的風向,正在悄然無聲的變動,最令首都人民震驚的,是有人家裏平反了,而第一個被平反的,就是楚月當初救的那個小女孩家。

外面發生了什麽事情,楚酒酒住在青竹村,她當然都是不知道的,除非那些事情上報紙了,那樣的話,她才能看見。

翻看着今天的新報紙,楚酒酒一目十行,半分鐘就能把一整面看完,這是她在兩年前剛學會的一個技能,用宋朝信的話說,這是楚酒酒長大了,腦袋的轉速漲上來了,也就跟得上眼睛的轉速了。

他這種說法沒錯,但楚酒酒聽了,總覺得怪怪的,好像自己是個機器人似的。

她今年十三歲了,沒有以前那麽锱铢必較,非要跟大人犟嘴,宋爺爺說的話怪了一點,但又不是什麽壞話,所以,楚酒酒笑一笑,也就過去了。

快速把報紙看完,今天報紙上都是好消息,XX武器面世,雜交水稻出現歷史性突破,某某調任,某某升遷,鮮少的沒有出現負面新聞,但楚酒酒看完了,心情也沒變好。

原因無他,三年了,甚至都三年零三個月了,楚立強卻還是沒有消息,楚紹給聶白寫信,給他打電話,但聶白也不知道楚立強那邊如何了,他只能安慰他們兩人,可再多的安慰,都是空口無憑,都比不上楚立強本人出現在他們面前。

合上報紙,楚酒酒看向書桌邊上的小花瓶,裏面插着兩個梅花枝,如今是十二月,山上梅花開得早,這是韓生義從山上給她折下來的。

十三歲的楚酒酒依然是很稚嫩的模樣,但從她的五官上,已經能看出日後她是什麽模樣了。

也是很怪,小時候的她長得跟溫秀薇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但長大以後,她就沒那麽像溫秀薇了,漂亮的臉蛋上,有一絲俏皮,還有一絲英氣,溫秀薇如水,楚酒酒像火,烈火明豔又灼熱,美麗的同時,還很危險,如果能被接受,自然無礙,可要是不管不顧的去接近,那就只能被灼傷了。

這種性格,從她小時候就已經展現了出來,誰敢欺負她,她就一定要欺負回去,而且加倍。溫秀薇才是會心軟、不忍心的人,楚酒酒只把自己的同情心用在自己喜歡的人身上。

她們兩個差別很大,但她們兩個都沒有錯,說到底,這只是一種性格而已,沒有什麽好評價的。

如今已經是臘月了,下個月二十三號,就是春節,這是楚酒酒在這過的第五個春節,照老規矩,楚家的人還是要去韓家過年。

看時間差不多了,楚酒酒從椅子上站起來,她腳步輕快的走向韓家。

十二歲那年,楚酒酒的身高猛增,一下子從一米四長到了一米六,到今年,她長得就慢下來了,女孩比男孩發育早,楚酒酒悲傷的接受了自己不會再迎來二次發育的這個事實,她現在隔幾天就要量一下身高,一米七她已經不奢望了,最起碼讓她長到一米六五吧。

現在她一米六三,看速度,應該是能長到的。

楚酒酒到韓家門口的時候,正好,韓生義和楚紹也從外面回來了,他倆去領生産隊發的河魚了,兩年前,大隊長用隊裏的錢挖了一個專門的魚塘出來,每年的魚賣一半分一半,魚塘裏的魚都是引進品種,比河裏野生的刺少,很适合老人小孩吃。

遠遠地,他倆并排朝楚酒酒走過來,韓生義用草繩拎着兩條魚,楚紹則單肩扛着一把鋤頭,這倆人一直在暗地裏用身高較勁,如今韓生義一八二,楚紹一八三,楚紹又贏了,心裏得意的很。楚酒酒倒是沒什麽感覺,反正不管他倆誰更高,她都得仰頭看他們。

走到楚酒酒面前,韓生義擡起胳膊,讓她看這兩條魚,“紅燒還是清蒸?”

楚酒酒:“想得美,韓奶奶中午就說了,要做成腌魚幹,然後留到年夜飯上吃。”

楚紹皺眉:“魚還留着?河裏那麽多,想吃現撈就得了。”

楚酒酒:“你忘了,上個月下游有個小孩淹死了,別說我了,就是你們倆,韓奶奶都不讓下河了,你也別跟她提起來,不然的話,你就等着聽唠叨吧。”

楚紹:“……”

摸摸鼻子,他決定識時務者為俊傑。年紀越大,韓奶奶越小心,以前只小心楚酒酒一個,現在連他倆一塊小心上了,楚紹今年都十六了,他血氣方剛,正是認為自己已經是一個男人的年紀,他誰的話都不想聽,但要是對上韓奶奶,他也沒轍。

走進屋子,溫秀薇坐在飯桌邊上,她剛把碗筷都擺好,看見他們一起進來,她不禁笑道:“正好,你們去洗手,等韓爺爺回來,就能開飯了。”

韓爺爺跟三年前比起來,一點變化都沒有,還是那麽喜歡遛彎,還是那麽喜歡逗楚酒酒,也還是那麽聽韓奶奶的話。

韓奶奶接過韓生義遞來的魚,然後,她警惕的看了一眼兩個少年,“你倆沒下河吧?”

韓生義笑,“沒有,大隊都發魚了,我們怎麽可能還下河。”

聽他說完,韓奶奶把視線轉到另一邊,“你呢?”

楚紹:“……”

“我當然也沒有,大冬天的,我下河幹什麽。”

聞言,韓奶奶總算滿意了,菜都端上桌子,大家圍坐成一圈,每個馬紮都是韓爺爺做的,所有人都乖乖坐着,等韓爺爺遛完自己回來,再開飯。

不過韓爺爺有時候遛的高興了,回來的就晚一點,比如今天就是,韓奶奶耐心的等了一分鐘,然後耐心告罄,她對四個孩子說道:“不等了,你們先吃,我出去看看這老頭子又去哪了。”

說着,韓奶奶站起來,她說出去看,其實就是在門口等,見狀,離門口最近的楚酒酒要跟她一起去,但是,手剛放在門上,還沒把門打開,然後,篤篤篤,外面響起敲門的聲音。

這下子,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正常人家也許會有人來敲門,但這是牛棚,正常人家根本不會靠近的地方,而且這個時間,大家都在吃飯,誰會來這裏?

楚酒酒愣了一下,大家都在,她也不怕外面是壞人,于是,她向前走了一步,站在最前面,她一用力,就把門拉開了。

然後,她就震驚了。

二三十個穿着軍裝的男人站在外面,最前方的年紀還挺大,他看見開門的是個女孩,皺了皺眉,再往裏看,看見韓奶奶的時候,他刷的立正。

他這麽一動,後面的人也都跟着動,為首的軍人敬了一個軍禮,然後對楚酒酒身後的韓奶奶說道:“韓老夫人,我是來接您和韓部長回首都的,昨天上面開會,已經确定為韓部長平反了,專車就在前面,您辛苦了!”

最後四個字,他是喊出來的,這相當于一個信號,他喊完以後,後面的士兵也跟着喊,幾十人一起喊,那動靜可不小。楚酒酒第一次看見這種場面,她人都驚呆了,反應過來以後,她開心的轉回頭,卻發現韓奶奶一點笑模樣都沒有,甚至,她的手還在發抖。

也不知道是太開心了,還是太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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