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誤診

第64章 誤診

【對不起, 這一周我同學那邊都沒找到任何可行的辦法。】

手機被人死死握在手裏，霍肆予擡頭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他面色平靜的刮掉長出來的胡子, 深吸一口氣推開浴室門。

勾起一抹笑, “星星早上想吃什麽？”

葉星然剛睡醒，他看着霍肆予愣了一會, “今天好冷, 想吃面。”

“好，等我一會。”

等葉星然洗漱完，兩碗清湯雞蛋面也煮好了, 兩人一人一碗坐在餐桌上靜靜吃着, 葉星然吃得索然無味。

從霍肆予知道他病情到現在差不多十天，他眼睜睜看着對方臉頰的肉迅速凹陷下去, 要是上稱去稱至少也有十斤肉沒了。

“霍——”

霍肆予端起碗把面湯喝得一幹二淨, “我上午要出去一下，星星在家等我, 我給你帶小綠回來，好嗎？”

葉星然點頭，把剛剛想說出口的話咽下去, 勉強扯出一抹笑，“好。”

看着男人對他笑了一下出門，葉星然起身去廚房，櫥櫃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那麽多酒，葉星然濕了眼眶，他真的不想看到霍肆予這樣下去。

哽咽着喃喃, “怎麽辦啊包子，你爹瘦了好多。”

小貓跳上葉星然膝蓋, 好像在安撫他，不停的用頭去蹭葉星然的眼角。

“謝謝包子。”

車子一路疾馳停在私立醫院門口，葉星然從霍肆予知道之後就再也沒有過複查的念頭，他害怕，霍肆予也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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鴨舌帽和口罩擋住了男人大部分面容，他穿着大衣大步走上頂層，隔着口罩都能聞到那刺鼻的消毒液和酒精的味道。

私立醫院的人一直都不多，但今天好像格外少，與安靜的其他樓層不同，剛到頂層就能明顯察覺到不對，巨大的嘈雜聲響徹整個樓層，這家私立醫院不小，整條走廊長達一百多米，但在這邊霍肆予都能清楚聽到那邊的叫罵。

“你他媽有病是不是！”

“你不想活沒人攔着你！我讓你去/死的嗎！啊！”

“他媽的，我今天打/死你得了！你這樣的人怎麽有臉當醫生！老師教你的話都讓狗吃了？希波克拉底你他媽都忘了！？”

在走廊盡頭，兩個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狠狠纏鬥在一起。周圍人不做阻攔，甚至有人還想加入進去。

都在針對躺在地上那人。

地上那人臉上挂着半邊殘破的眼鏡，甚至連鏡片都不見了蹤影，頭發淩亂早就陷入癡狂，“他們又死不了，我是真的要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他媽去/死——”

總有些理智的人攔住暴躁的中年男人，“主任！主任別！等警察處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歇斯底裏的笑聲凄涼悲痛，護士站的小護士都一個個冷眼旁觀，眼看着那人被毆打卻沒人共情他。看得認真，甚至霍肆予的出現都沒能讓他們注意到。

醫鬧嗎？

又像是鬥毆。

但這都和霍肆予沒關系，他也沒能提起注意力。

他大步走向護士站，那群看熱鬧的小姑娘還在觀望，甚至三五成群哄着眼眶咒罵。

一個像是護士長的中年婦女從那邊走過來，對一群人招招手，“辛苦了，立刻打電話。對患者一一進行安撫通知，我們全權負責！”

“是！”

“放心，姐！”

看着另一側有兩位護士在工作，一男一女對着一摞摞紙質報告翻看個不停，他一邊往那邊走一邊聽着其中過一個女護士嘴裏不停念叨着，“在哪兒！在哪兒啊！一定會有的一定會有的——”

“找到了！”

那嗓音一下子尖銳起來，亢奮的聲音讓小姑娘的聲音帶着哭腔，“我真的找到了，我就知道他一定沒事！謝天謝地！”

那摞報告足足幾百份，差不多小半年時間的檢測報告都在這，那小姑娘再也忍不住眼淚嘩嘩往下流，旁邊男護士連忙遞過來紙巾安撫。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女生哭得像是找到了失而複得的珍寶。

霍肆予腳步一怔，那女護士連忙擦幹眼淚看着剛剛走過來的高個子男人，看着應該很年輕，身上穿着得體大氣，但整個人散發着說不出的陰沉，“先生您好，請問是挂號還是找人。”

聲音還帶着哭腔，“今天實在抱歉，我們醫院今天有些嘈雜。”

“我找黃主任。”

小護士面色尴尬着，僵硬扭頭看向那邊還在暴怒的她家主任，“您稍等。”

她說完立刻給了旁邊男護士一個眼神，那男護士點頭後立馬朝那邊走過去。

“抱歉，您稍等一下。”

“嗯。”

低頭間還沉浸在找到那張報告的喜悅之中，太好了，她家星星沒事！

在那男護士過去之後，果然安靜了下來，看來黃主任就是那位破口大罵的醫生，他罵的臉紅脖子粗，重重喘着粗氣，甚至轉身那瞬還不忘給地上人一腳，“畜生！”

“等着接受法律的制裁吧！”

診室幹淨整潔，一進來消毒水味道更甚，霍肆予摘下口罩，眼神沉悶對着黃主任開口，“我是肝癌患者家屬，除了特效藥，還——”

“啪嗒！”

一聲脆響從門口傳來，黃主任連忙皺眉看過去，“你慌慌張張做什麽！”

“霍——霍肆予！”

剛剛那小護士手裏拿着的托盤一下子摔在地上，整個人支支吾吾激動到說不出話，她剛剛還在想等拿到私人機後立馬把消息告訴星星，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看見霍肆予。

小禮眼眶驀地紅了，“等、等我一下！”

黃主任都來不及批評，連忙對霍肆予道歉，“先生您繼續說。”

“我愛人肝癌晚期，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黃主任嘴角的笑容淡了，“有病例嗎？”

“嗯。”

霍肆予将一路拿在手裏的文件袋遞過去，黃主任抽出來，“葉星然、葉總？”

“十一月份……”

黃主任猛地擡頭，大喊，“小禮！小禮！”

那小護士氣都喘不過來，眼淚嘩嘩往下流，一張幾乎一模一樣的病歷單被她遞過來，斷斷續續大喊，“是被篡改的病例！沒有癌症！沒有！”

“星星，星星沒事！”

黃主任立馬要去伸手把病歷單拿過來看，但慢了一步，那病歷單早就被對面那男人一把拿過。

什麽——

男人站起來比他高一頭，黃主任立馬解釋，語氣中帶着厭惡和憎恨，“我們真的很抱歉，科室裏一位醫生确診癌症，他對此閉口不談，卻在這小半年之內篡改了幾百位患者的病情！”

“關于這件事我們一定嚴肅處理！醫院已經報警，那人會被追究刑事責任。關于這件事我們真的很抱歉，您……”

耳邊什麽都聽不清，霍肆予耳邊一陣嗡鳴，他張着嘴反反複複把那張病歷單翻看幾十遍，死死盯着“正常”那兩個字。

星星沒事，沒得癌症……

星星沒事，他沒事！

“星星沒事……”

男人念叨着，小護士也跟着說，哭腔抑制不住，“霍哥，星星真的沒事！”

她的CP一定會好好在一起的，萬幸星星沒事！

然而下一秒霍肆予卻突然跌坐在座椅上，把一旁的兩人都吓了一跳。

“霍哥！”

男人一只手攥緊那報告單，另一只手死死抵在胃上，額頭上的冷汗一滴滴掉落下來。

“主任！”

黃主任冷靜伸手搭在霍肆予手腕上，擰着眉，半晌松了口氣。

“情緒驟變帶來的應激性胃絞痛，緩一緩吧。”

小護士連忙把心放在肚子裏，她伸手擦了擦眼淚，來來回回好幾趟在桌子上放了好幾顆糖和一杯溫水。

五分鐘後。

“先生？”

霍肆予唇色慘白一片，抵在胃上的手終于松開，但嘴角揚起的笑意怎麽也止不住。

“很抱歉這是我們醫院的失職，那人會被警方帶去處理，葉總今後的體檢等需求我們全部免費。”

霍肆予站起身随意“嗯”了一聲，拿着報告就往外跑，出門時腳步一頓，轉頭望向那邊走廊盡頭躺在地上的醫生，依舊有人在怒目而視，但更多的是痛心。

就是那人害得星星陷入四個月的絕望，霍肆予眼神陰冷，但幾秒後轉身離開。

路過那小護士的時候還不忘對她道了聲謝。

星星，他現在要見到星星！

“沒事，太好了！星星沒事！”

車子幾乎是飄逸着出了停車位，在醫院旁那條小路上，霍肆予那輛黑色SUV與反方向的警車擦肩而過。

路口處，霍肆予再次反複拿着報告看了好幾次，他到現在都沒有實感，就好像在做夢。

“pang！”路邊突然炸開一聲爆竹聲響，兩個穿着喜慶的小情侶在路邊玩着五塊錢一盒的小煙花，手中還拿着鮮紅的證件。

民政局。

車子猛地調轉方向，穩穩停在那棟樓前。

電話接通。

“星星，來下民政局好不好？”

那邊好像是葉星然在笑，“好啊。”

霍肆予挂斷電話後才想起來他有多麽大的一件事沒說，但他想面對面告訴葉星然，他真的沒事！

男人傻笑着足足盯着那張報告看了半個小時，直到車窗被人敲響，葉星然穿着那身紫色羽絨服看着他，“你取號了嗎？我看今天人不多我們還是快點進去。”

霍肆予怔怔地看着葉星然牽着他的那只手，“我剛剛還從你的房間翻出來一只口紅，顏色好像挺淡，我們一會塗一下。”

“奧對了，我還拿了兩套西裝，就是我們在簽合同那天你穿的那件，我覺得特別好看！”

兩人一路順着臺階上到民政局門口，霍肆予伸手扯住葉星然，“星星。”

那張報告被霍肆予遞過去，他眼裏帶着欣喜和期待。但葉星然沒吭聲，轉頭就扯着男人的手大步走進去，步伐急切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

恰好一個窗口沒人，一身制服的年輕小夥子立馬招手讓兩人過去。

十分鐘之後。

“祝二位新婚愉快！”

手裏拿這兩本紅色的證件，照片上的兩個人顯得燦爛好看。霍肆予感覺今天好像是在做夢，兩人還穿着西裝，車裏暖和得緊，外套就那麽披在身上也感覺不到冷。

男人笑得肆意，臉上的笑控制不住，“星星。”

“我不看。”

葉星然抗拒看那張報告，他已經看到了上面醫院等字眼，他不知道霍肆予簽了什麽協議或者其他的，他什麽都不想知道。

語氣染上委屈，葉星然下一秒就能哭出來，“霍肆予，我不——”

“葉星然，你沒得癌症。”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葉星然呆住了。他怔怔看着對面的男人不知道自己聽到了什麽？

什麽——

他在說什麽？

“我……沒得癌症？”

眼眶一下就紅了，呆滞幾秒他伸手立馬扯過那張病歷單。

[葉星然——正常。]

反複看了好幾遍，眼眶更紅，葉星然小心翼翼開口，“你是不是在騙我？”

男人語速飛快，“星星，我剛從醫院回來。有人惡意篡改患者病情，你信我。那人已經被警察帶走了。”

霍肆予面帶着笑認真說着，男人已經很久沒這樣笑過了，如果這是在騙他，那霍肆予真的可以成為全世界最會演戲的人。

那雙眼睛怔怔與人對視，水汽漸漸漫上來，“霍肆予，我們去醫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