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042章 第 42 章

“那是什麽?”

“……你連獵奇電影都看過, 竟然不知道這個?”

“是啊,不看正常人類演的。”

秋免身為一名非科班演員,并沒有正經學過表演, 更遑論其中的視聽環節——人臉都認不清呢,還上哪分析表情?加上個人時間被旅夢擠壓,他看過的影視劇數量其實屈指可數。

雖說多藝給他專門安排過表演課程,但他總共也沒去上過幾節, 一直以來都是憑借直覺和文藝言傳身教的經驗在演繹, 偏向于構造形象的表現派, 在舔顏的偶像劇裏是夠用了,但涉及到正劇或電影就會顯得捉襟見肘。

「九嬰」沉默了會兒:“這是童話故事,動畫版比較有趣,我也不喜歡真人版。”

還看童話故事!那你挺有童心。

秋免嫌棄地捏着裙角:“講什麽的?幫我變回來。”

「九嬰」現在頭腦清晰,理論上很容易做到,但他只是邊說簡介, 邊打量了一圈周圍, 自動忽視了「路人」的後半句。

“一個名叫愛麗絲的小女孩掉下兔子洞後經歷的奇幻夢境。”

「九嬰」回憶起小時候看過的電影,雖說時間被夢境空間拉長得足夠久遠,但有些印象依然深刻:“這裏是掉下洞窟後的第一個場景, 需要喝藥水變小鑽過鎖孔。”

秋免不為所動:“我說, 幫我變回來。”

一點求人的态度都沒有, 「九嬰」凝視着他,集中精神, 緩緩開口:“比起愛麗絲, 你的隐身能力更像另一個角色, 柴郡貓。”

話音剛落,「路人」在保持着女仆裝的基礎上, 瞬間冒出了貓尾和貓耳,尾巴厚實,耳朵毛絨,還同時輕輕抖了抖。

秋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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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不過幾秒,柴郡貓的形象就連同淡藍色女仆裝一起從他身上消失了,「九嬰」見好就收,讓秋免的怒氣沒能聚積起來。

“好了。”「九嬰」同時去除了自己的瘋帽匠裝扮,面不改色地轉移話題,“先找線索吧。”

秋免沒有任何想幫忙的意思,還找線索,沒有立刻走人都是被擺了一道後的氣性。

他直接穿過牆壁,進入到另一個空間,內裏與梁銳的描述相差無幾,奢靡到極點的建築,金子鋪作磚塊,鑽石裝點拱柱,玉石珠寶如鵝卵石般踩在腳底,百元大鈔比狂風席卷後的枯葉還要廉價。

人也比外面的夢境還要瘋狂,海象模樣的紳士嚎叫着撲在白粉堆裏翻白眼游泳、抽煙的毛毛蟲癫笑着扯出自己的腸子當做縫針用的線、身體變為紙牌的人哭喪着撕裂喉管剁碎頭顱,到處充斥着暴力與色情,天空中挂着殷紅如霞、正在滴血的玫瑰,光怪陸離的環境色彩讓這一切顯得更加暈眩。

“這也是童話故事?還挺狂野啊。”秋免如實評價,他身後,「九嬰」也跟了進來。

“……不是。”「九嬰」回答得不是那麽篤定,他也不能确定在自己凝固于夢境世界後外面有沒有搞出過這種黑.暗.童話,畢竟改編版面目全非也是常事。

但無獨有偶,這些人确實各自存在一些童話故事的特征,像是比外面更深一層的夢境。

而「首烏」等人卻沒能進來,似乎并非能力不夠,更像是夢境提前做了篩選。

那篩選的方向是什麽呢?

「九嬰」正在思考,秋免卻沒有關注他,反而看到了一個打扮成灰兔樣子的人,用隐蔽又含蓄的動作示意他跟過去。

遮遮掩掩,又彎彎繞繞,是秋免最不喜歡的一類。

況且灰兔和兔子洞,還擺明了很可能是他搞出了這個花樣,不是群體夢的基底構造也是主體的一環。

秋免拉了把帽檐,直接無視,一動不動。

果然,對方率先按捺不住,夢境場景再次變換,癫狂的人群逐漸消失,擺在眼前的是一張談判長桌,上面布滿了看起來可口的茶點,配合周圍小花園般的環境點綴,有種仿佛在圍爐煮茶的惬意。

“「路人」先生、「九嬰」先生,歡迎來到我的夢境花園!”

灰兔倍顯紳士地鞠了一躬,還欲講究地倒茶上點心,就見秋免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那兒,而是轉頭問道:“哪個英?英才的英?”

「九嬰」對“英”字有點敏感,迅速否認:“嬰兒的嬰。”

“所以是‘九嬰’?這不是上古兇獸嘛。”

秋免演過幾次玄幻古偶,劇本也一路看了下來,山海經裏的各種異獸在各大劇裏邊都拍了個來回,往遠了不說,《游龍》原著裏就有“九嬰”的存在,似乎是曾被天玄罪我打敗的背景板之一,作者為了編升級制度,把所有和蜥蜴、蛇、龍有關的怪物都薅了個遍。

「九嬰」不置可否:“我挺兇的吧。”

“表現一下。”

于是「九嬰」發洩了從看到桌面布置時就開始的不滿,将桌上的餐布、茶壺和點心一并抹消了,什麽英倫風配中式風還摻雜了和風的混搭,有夠不倫不類。

一旁的灰兔:“…………”

喂,有人在意一下我的死活嗎。

灰兔拘謹地說:“二位先生,歡迎來到我的夢境,我有一份合作共贏的協議誠邀二位參與。”

他不等兩人繼續聊天,便迅速将重磅內容抛了出來:“群體夢是一個自由放縱的理想社會,在這裏,一切內心深處的願望都能得到滿足,不會擔心夢境的不可控性,但除卻遠程交易,我們很少涉及融合夢境,不會對現實造成多少困擾,雖然旅夢人視我們為異端,但當我們三方好好坐下來聊聊後,說不定能夠取得各自想要的東西。”

“哦。”秋免若有所思,注意點依舊很歪,“利用夢境進行交易的話,能抽成麽?”

灰兔以為他産生了合作意向,即刻大肆渲染:“當然可以!要知道,現在做平臺才是最賺的,電商、自媒體、內容創作……哪個平臺不需要抽成?憑英知道的吧?他們起來不就是因為吃了所有利用虛拟現實技術的渠道分成!公司為平臺打白工,風險自己承受,利潤卻和平臺共享!這簡直是暴利啊!當然,我們的夢境平臺也只會收取一點小小的抽成,運營起來也很簡單,只需要随時随地睡一覺!”

“……”「九嬰」不動聲色,“所以,你覺得我缺錢?”

“當然不是,「九嬰」先生,我認為您想要的東西反而是最容易得到的。”灰兔誘惑道,“長久停留在夢境之中,很快就會只有你,沒有‘他’。”

「九嬰」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突然擡手,給了他一槍。

拇指子彈穿過灰兔的腦門,猩紅色的腦漿瞬間爆裂開來,與天空中染血的玫瑰交相呼應。

“最終本來就只會是我。”

秋免托着腮,看完了整出戲,發現這夢境還未消散。

“‘他’是誰?”

「九嬰」沒說話,但秋免其實也不是很感興趣,他只是漫不經心地撥弄灰兔的屍首,其中有幾處齒輪零件:“真遺憾,還沒聽他介紹我想要的東西呢。”

“否則,還真想知道他準備如何實現。”

“僅是浮于表面的猜測,拿不出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九嬰」頓了頓,“但你的願望,連「夢」也實現不了嗎?”

秋免淡淡勾唇:“「夢」能讓自己消失嗎?”

夢境內容可以通過融合點投射在現實世界中,但假如願望是融合夢境消失呢?夢境與現實各自回歸本身所在的空間,互不侵擾,只有隐約又模糊的夜間記憶可以朦胧碰面。

這樣一來,他的日均睡眠時間一定可以超過四小時了。

“還會有下一只動物來表演嗎?快點,我沒什麽耐心。”

秋免對着虛空催促,顯而易見,灰兔已經退出了夢境,夢境卻并未出現大幅異常,所以灰兔并不是群體夢的基底構造者,而那個人既然看見旅夢人到來都沒有忙着卷鋪蓋跑路,反倒大費周折地将他們邀請過來,總不會開個場就沒了吧?

但等了許久,夢境也沒有再次波動的跡象。

“好了,你被騙了,他們只是想把你困住,防止你阻礙他們交易罷了。”

秋免撐着腦袋,已經快要睡着,得出的結論卻很有道理。

「九嬰」問:“你不也是嗎?”

“我只是路過的。”

“……”

“其實,這一趟也不是沒有收獲。至少知道了他們構築‘群體夢’的目的之一。”

“況且,基地特地在非執勤時間将我叫過來,不是為了阻止夢境交易那麽簡單的。”

「九嬰」站起來,夢境空間随着他的動作開始崩壞,桌椅碎成齑粉,花園枯萎凋零,玫瑰天空化成血水溶解,甚至更遠更深處的夢境也開始層層遞進式地粉碎,切割成數不盡的碎片,每塊碎片倒映着夢境世界的影像,清晰展現在他面前。

而在這些互相交織、元素複雜的群體夢境中,他一眼就鎖定夢境主人神色有異的三個夢境。

“「首烏」告訴我,解夢基地內部有人員叛變,幫助對方逃脫追捕,但将他控制起來後,群體夢仍在出現。”

「九嬰」微微皺着眉,投向眼前這個屬于愛麗絲的夢幻國度,與記憶中的童話世界大相徑庭,它更充斥着血腥與恐怖:“對方至少有三個人在穩定群體夢境,細節環環相扣,如果不能一網打盡,随時可能卷土重來。”

“哦,你們冤枉錯人了。”

“或許吧,但參與者更不止三人,有人通過融合夢境接近了他。”

“……”秋免頓了一頓,“你指的,不會是看守室那邊吧?”

“你知道?”

“……咳。”秋免報了個日期,“那天的話,是我路過了。”

「九嬰」:“……”

秋免秉持着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的原則,有的可以主動承認,有的可以刻意隐瞞,反正又沒說假話,當初路過解夢基地的融合夢境并無意中搞了點破壞後,他也是特意寫留言承認所作所為的。

“我不認識什麽群體夢組織,我是去看「蠕蟲」的,确認一下情況就走了。”他聳了聳肩,“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路過解夢基地了,輕車熟路。”

其實稍微有點繞遠路,但不重要。

「九嬰」:“……”

「九嬰」不知道解夢基地的隊長主任們是怎麽商量判定結果的,但他們應該沒有一個人猜到是「路人」的原因,所以,莫非前任三隊「招財」真的只是被牽連的?

還是說「路人」在故意擾亂偵查方向,給「群體夢」的幕後組織打配合?說起來,他這次旅夢又是非常不積極,墜入兔子洞時換上的還是主角愛麗絲的女仆裝,竟然還挺貼身,像量身定制似的,從一個設計師的角度來看……打住。

「九嬰」收斂了想法,深吸一口氣,決定還是專注于眼前:“我會向上彙報的,現在先去找那幾個人了,你随意。”

秋免懶洋洋地擺手:“忙去吧。”

總算結束了,一場無聊的夢境,除了開頭鬧心了點之外一無是處,早知道直接走人了。

但要說就那麽簡單的話,也不盡然。

秋免捏着灰兔屍體中的齒輪狀物品靜靜看。

上面标了一圈emoji中的白兔子頭像,和粉絲聊天時指代他的emoji一模一樣。

秋免雖然不太關注粉圈,但知道總歸還是知道的。

這是什麽意思,巧合嗎,但這是灰兔子,怎麽不染個色,是認識他嗎,怎麽不直接說,露個符號出來幹什麽,暗示他?威脅他?

所以說,最讨厭藏頭露尾的人了。

秋免不滿地退出了夢境,然後,睡大覺。

·

池見英睜開眼,下意識想拔掉身上的監測設備,卻發現什麽都沒有。

于是看了眼時間,已經是周三下午了,「九嬰」旅夢到什麽時候他不清楚,但從現在神清氣爽的狀态來看,應該好好享受過睡眠了。

他眯着眼,仔細想了一圈,記憶才漸漸恢複過來,于是瞬間摸向還塞着的耳機,可惜電量已經掉光了。

池見英又看向屋內,偌大的卧室間能躺人的地方衆多,但秋免就是蜷縮在離他最近的那張沙發床上,表情安靜,姿勢平和,抱着個靠枕就一動不動,十幾個小時過去也沒有翻身轉動,睡相乖巧懂事。

雖說貼身的V領正裝随着躺平的動作出現了一些松垮褶皺,若隐若現地露出更為深透的皮肉肌膚,但也只會給睜眼時鋒銳完美的容顏彌補上一份閉眼時的誘人可欺。

池見英:“……”

心這麽大的,睡這兒。

他打開手機,不慎點進了照相機模式,于是順利無視了所有電話和信息,給攝像頭中微微犯迷糊的睡美人照了張相。

發現自動美顏了,還給美顏美醜了,于是關掉模式,又拍了一張。

拍完,池見英看着相冊裏的圖片沉默良久。

……是不是不太好,感覺有點變态啊,被人看到了我怎麽解釋,但又有誰會來看我的手機相冊呢,小妹啊……小妹可能會看,上次說過她之後應該不敢了吧,但萬一呢……有什麽好緊張的随手記錄身邊的美罷了,算了記在心裏吧……

一陣天人交戰之後,池見英默默删掉了照片。

嗯,既然什麽都沒有,就不要留下這種引人遐想的證據。

池見英走過去,輕輕喚了聲:“秋免,到床上去睡吧,這裏容易着涼。”

秋免毫無反應,似乎睡得很沉。

池見英又陷入了深思,片刻後,他右手攬過秋免的脖頸,左臂撐着秋免的膝窩,試圖将他抱到床上。

秋免不重,看起來個子挺高,但應該是為了拍戲節食,沒怎麽好好吃飯,何況就幾步的距離,池見英不覺得自己辦不到,但就在轉身的瞬間,他垂下眼,看到秋免清澈明亮的眼睛冷冷審視着他。

“……”

秋免的身體前傾,腿部亂動,試圖離開他的掌控,正巧池見英左手無力,瞬間脫手,連帶着一起摔倒,瞬間,二人一上一下,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同時倒在床上。

池見英:“……”

秋免:“……”

秋免眯起了眼:“變态。”幸好他及時醒了。

“……”池見英後發制人,“你為什麽會有用戶數字老師沒播出過的音頻?”

“變态。”早知道不放了。

“他制作的每個音頻我都聽過,這個絕對是沒放出的,也絕對是他!”

“變态。”真的好變态啊。

“我知道了……用戶68446152就是你?你把我拉黑了?”

“變态。”我都背不出那一串亂碼數字。

池見英深吸一口氣,不再在ASMR的事情上糾纏,換一個角度攻擊:“你一個人喝那麽多想過後果沒有?路都走不直了還在逞強呢?”

“變态。”秋免瞪他,還好意思說,而且理不直氣也壯!

“……行行行,我投降。”

池見英豎着手支起了身,示意自己什麽都沒有做過,他正準備好好問問情況,忽然想起來入睡之前的經歷。

他轉頭看去,鑿冰刀還放在床頭。

“你沒事吧?”

情緒不穩定确實是他的問題,秋免迎着精神病而上給他提供幫助,一醒來還是這麽個看上去很危險的境況,池見英難免有些心虛。

秋免給他留下“呵呵”兩聲。

與此同時,兩道不同的手機鈴聲同時響起,秋免看了眼,是魏樸的第四十八個來電,池見英也看了眼,是陳醒的視頻電話。

秋免接了,否則魏樸還要再打下去,池見英也接了,陳醒很靠譜,非要事不找他,值得看看情況。

于是魏樸和陳醒同時聽到自家老板的電話裏傳來一個聲線不同的“喂”。

魏樸瞬間警醒:“免免!!誰在你那!!!”

陳醒欲言又止,而他的背後還有都聖文的尖叫:“嗷嗷嗷!!我就知道他和秋免一間房!!給錢!!給錢!!!”

“……”池見英黑着臉,“你們在拿什麽打賭?找死啊!”

陳醒目光游移:“客觀來講,池總,我找您确實有要事,但是……”

但是狐朋狗友都聖文不管不顧,繼續人猿泰山:“嗷嗷嗷!!!Ian!!你終于不是大魔法師了!!!”

魏樸對着手機罵街:“那邊的!你特麽誰啊?!!是誰欺負了我們家免免?!”

秋免黑着臉:“為什麽你每次都把我放在被欺負的位置。”

魏樸咽下你欺負人是便宜對方了的歪屁股想法,嘤嘤哀嚎:“花花世界太過危險……”

都聖文隔空喊話:“那邊的!!你來啊!!是誰要阻止我兄弟攀登極樂?!”

“還極樂我把你揍到西天極樂!!”

秋免把手機扔在床上:“吵完沒有,吵完我挂了。”

鬧聲漸漸止息,秋免直接挂了電話,整理了衣服,準備離開,沒有一點眷戀的意思。

池見英:“……”

不過出門前,秋免想了想,轉頭道:“會把你從黑名單放出來的,但不準高調了。”

畢竟他也見不得人失眠狂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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