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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陸洵在0.1秒間忽然想到了這點, 在0.1秒間頓住,又花了一個瞬息消化,全程不過眨眼間的功夫, 推開門, 他神色如常, 還沖望過來的梁栩生示意地晃了晃手裏的雪碧。
“別晃啊,開的時候要竄氣的。”
梁栩生不在沙發那兒, 在辦公桌後的電腦前。
跟着, 梁栩生看回電腦,随口問:“這是新游戲的角色嗎?”
“嗯。”
陸洵走過去。
梁栩生:“挺帥啊。”
陸洵繞過桌子, 雪碧随手放到梁栩生手邊, 手撐桌沿,彎腰, 與椅子裏的梁栩生一起看向電腦屏幕,道:“帥嗎?我覺得樣子有些生硬。”
梁栩生握着鼠标拖動,各個角度看屏幕上的建模臉, 說:“數據肯定還得再調。”
“忘了嗎, 當初光一個‘良玉’,初始建模就疊代了至少一千次。”
梁栩生說着放下鼠标, 人往椅背一靠, 伸手拿過雪碧,瓶蓋擰開了點,擰上,又擰開,把氣放了, 開蓋喝了口,同時擡頭看身邊的陸洵, 說:“我看你公司一切都好,你還在看新游戲的角色,看來真是我想多了。”
又喝了兩口雪碧,擰上瓶蓋,準備起身:“行,那你忙,我走了。”
陸洵跟着直起身:“不留下坐會兒?”
梁栩生從陸洵身邊走過去,爽朗道:“不坐了,公司又沒我什麽事。”
轉頭:“對了,新周邊公司有嗎,有的話讓我撈點兒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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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沖陸洵挑挑眉。
陸洵:“我帶你去拿。”
梁栩生在專門放周邊的辦公室拿新周邊的時候可開心了,念叨着“我靠,這個你們都做了”“哇塞,還有這個”,邊念叨邊往袋子裏塞,活脫脫一個大齡頑童,陸洵在一旁看着,眼裏都是笑意。
然而等梁栩生拿完周邊走了,回到辦公室,陸洵沉默地沒有神情地靠着椅背——他喜歡栩栩?喜歡?
陸洵的腦PU急速運轉: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他百分百不彎、純直,他對同性沒有任何想法。
其次,他為什麽會在剛剛莫名想到最近的種種是因為他喜歡梁栩生?
這個念頭的出現,本身就很不對勁。
然後,他喜歡栩栩的腿确實是真的。
可私欲不能和喜歡這種情感狀态挂鈎,這是截然不同的方向。
最後,他喜歡梁栩生?有嗎?
陸洵是個思考問題非常快的人,幾乎眨眼間,近來種種一一在腦海中晃過——
他在陽臺抽“事後煙”;
他在淋浴下幻想着梁栩生的身體自我纾解;
他難以忽略梁栩生腿上光滑細膩的觸感;
他盯着梁栩生的腿看;
他早早回家,還買了花;
他在回到家打開門的時候觸動于滿屋的溫馨色調;
他喝醉了,無意識地去親吻梁栩生的嘴唇;
他和梁栩生在煙花下親吻;
他站在婚禮儀式的舞臺上,面對梁栩生遞過來的戒指,雙手微微顫抖……
……
陸洵沒有分析出所以然,但有一點他很确定:這些,全部,通通,不會是一個普通直男會經歷的。
他是因為經歷了這些比較特殊的時刻,所以因此産生了自己是不是喜歡梁栩生的念頭?
是這樣嗎?
陸洵覺得有可能,跟着,他問自己,喜歡到底是什麽樣的?
陸洵活了二十多年,雖然沒戀愛過,也沒喜歡過誰,但他不是完全不懂。
至少把控《回檔》的時候,他一直注意将各個男主與主控的劇情發展維持在大衆劇情的方向上,從沒有走偏過。
他至少明白什麽樣的劇情、哪種角色間的互動,容易惹人遐想、走偏感情向。
此刻,他問自己,他和梁栩生的日常相處暧昧嗎?
當然沒有。
他如是回答自己。
既然連暧昧都沒有……
陸洵這時候再次想到他在煙花下親吻了梁栩生。
這時候他既無法将這種行為與暧昧挂鈎,畢竟當時根本不暧昧,他的行為直白又磊落,但同時,他也意識到正常的男性朋友之間是絕對不會這樣的。
陸洵之前從沒有多想過那次的親吻,可眼下,他問自己,當時為什麽要去親梁栩生?
因為栩栩先主動親的他?
因為氣氛正好?
還是因為他們當時都喝醉了?
陸洵進而問自己:相似的情景,你會這樣去親其他男性友人嗎?
不會。
陸洵非常肯定。
于是問題又回來了——放煙花的時候為什麽要親?之後為什麽又親了一次?
對梁栩生,他到底懷着怎樣的心思和念頭?
是喜歡嗎?
陸洵想到自己一直以來對梁栩生的“獨占欲”。
他一時分不清到底是因為自己比較“瘋”?
還是說他難道真的喜歡梁栩生?
當天,他在網上看《回檔》玩家的有關各男主與主控所謂“感情線”的言論的時候,禁不住想到:游戲是沒有感情向的內容的,但玩家,尤其是女玩家,還是會在刷劇情的過程中産生情感上的共鳴。
陸洵随之想:是他最近經歷的這些,領證、婚禮、家庭生活這些,讓他也産生了情感上的共鳴,因此産生了他是不是喜歡梁栩生的念頭?
下班,路上習慣性去花店買花的時候,陸洵拿着花,禁不住又想:他都沒給楊月買過花。
買花這樣的舉動,是不是也由此讓他産生了他喜歡梁栩生的錯覺?
可回到家,一踏進那暖色調燈光的讓他覺得格外溫馨的家裏,又看見梁栩生、和梁栩生一起吃飯,陸洵根本止不住對這些的向往和傾心。
他進而開始分不清,他到底是喜歡這樣的家?還是喜歡梁栩生?
陸洵飯後又在他房間的露臺上抽了根煙,煙味卷進肺腑的時候,他嘗試冷靜下來,細細分析體味,想要有個答案,可惜沒有,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還引來蹙眉的梁栩生,不滿又納悶地看着他,問:“怎麽又抽上了?”
陸洵拿開煙,起身,來到梁栩生面前,靜靜地與他對視。
?
梁栩生不解:“你幹嘛?”
陸洵斂着眸光,黑眸靜靜地凝視。
他想尋求答案的,可惜梁栩生臉上沒有答案。
又凝視了片刻,陸洵平靜道:“你記得那天婚禮嗎?”
“啊?”
梁栩生不解:“婚禮怎麽了?”
陸洵靜靜的,黑眸如夜色一樣,說:“當時放煙花……”
“stop!”
梁栩生不等陸洵說完便立馬叫停,跟着露出些無語,“大哥,你确定要跟我聊那個?”
“不能聊嗎?”
陸洵問。
梁栩生來了句:“那是不是還要聊聊十幾歲那會兒,我們在我家,你幫我那個,我幫你那個啊?啊?”
言下之意,有些事,發生就發生了,過去就過去了,何必再提。
陸洵頓了頓,起先沒反應過來什麽“那個”,想了想,才意識到“那個”到底是哪個,挑挑眉,回:“想聊也行。”
梁栩生:“……”
梁栩生拿起陸洵手裏的煙,塞回他嘴裏,誠懇道:“大哥,您還是繼續抽吧,我走了。”
說完轉身。
陸洵咬着煙,目光追過去:“放煙花的時候,我記得是你先親的……”
梁栩生捂着耳朵跑了。
陸洵:“……”
梁栩生跑出房間,回頭看了眼房門,無語,嘀咕:“幹嘛呀幹嘛呀?好端端的提那個幹嘛?還讓不讓人活了。”
當晚,要睡了,在自己的房間,梁栩生收到陸洵的微信:【但我想聊。】
梁栩生:【……】
陸洵:【當時為什麽親我?】
梁栩生:“……”
大哥!
梁栩生無語。
梁栩生只得回:【我沒親,好嗎,我墊手指了的。】
陸洵:【嗯,我親的,我記得,我沒墊。】
梁栩生:“……”
梁栩生拿着手機看着屏幕,一臉懷疑人生加想不通:不是,大哥,好端端的,提這個幹嘛?
不早過去了嗎?
兄弟間的默契呢?
陸洵:【我只是在想,我當時為什麽要親你。】
梁栩生坐在床頭無語地舉着手機在眼前。
還聊?還聊!?
陸洵:【後來淩晨回房間,你醉了,我也醉了,我又親了你一次,當時你睡了,不知道。】
梁栩生:??????
陸洵眼看着聊天界面的上方閃現了半天的“對方正在輸入”,“輸入”了好一會兒,那頭什麽內容都沒發過來。
陸洵正要戳字,門突然開了,梁栩生沖進來,拿了床頭一個枕頭就照着陸洵腦袋拍:“我拿你當好兄弟、跟你假結婚,你趁着醉酒占我便宜?”
陸洵下意識就躲,沒躲開,擡手擋,奪過枕頭,笑了。
梁栩生:“你還笑!?”
陸洵扔開枕頭,忍俊不禁,說:“你的反應是不是不太對?我說親你,你不害羞就算了,怎麽還怒了。”
梁栩生瞪眼:“羞什麽羞?你當我十八歲不懂事小男孩兒呢?我羞你喵!我當然怒!”
陸洵解釋:“都說了,當時醉了。”
梁栩生不解:“那你還拉着我跟我聊這個幹嘛?你也說都醉了。”
陸洵看着梁栩生,不說話了。
梁栩生來脾氣了,這下不慣着他,直接道:“說話!”
陸洵反而好脾氣的樣子,道:“我最近覺得很幸福。”
沒料到這句的梁栩生:“……?”
陸洵坐在床頭看着床邊的梁栩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覺得很幸福,我産生了一些……”
陸洵頓了頓,“一些……在我自己看來都很意外的想法。”
梁栩生在床邊一屁股坐下,扭頭看着陸洵,準備促膝長談的架勢,問:“你想什麽了。”
陸洵起先沒有開口,只靜靜地看着梁栩生。
幾秒後,陸洵道:“我們從來沒有聊過如果有天我們其中有人遇到喜歡的人,我們之間應該怎麽結束,對嗎?”
梁栩生再次意外陸洵的話,默了默,點點頭,确實,他們從來沒有聊過,這其實也确實應該聊聊的,只是他和陸洵實在太熟了,熟到有些話題默認可以不用細聊。
然而陸洵下一句:“可栩栩,我根本沒想過和你離婚。”
梁栩生一頓,錯愕地看過去。
次日,餐廳,聽完梁栩生說的,筷子戳着碗底的璐璐追問道:“然後呢?”
“他說沒想過跟你離婚,你怎麽回複他的?”
梁栩生:“我跑了,回房間睡覺了。”
璐璐:“……”
梁栩生手肘搭桌沿,長嘆一聲,一臉“這發展我真的沒想到”的感慨,默了默,片刻後說:“怎麽可能不離婚?我找到了真愛,或者他找到真愛,最後肯定要離的啊,難不成我繼續跟他們兩口子過,或者他跟我兩口子、三個人過?”
璐璐想都不想,張口來了句:“陸總我不知道,你的話,不太像是能找到真愛的,我看陸總更像你的真愛。”
梁栩生秒怼:“你怎麽不說周邊是我真愛。”
璐璐嘴更快:“你又沒跟周邊辦婚禮,還煙花下面接吻,你跟陸總接了啊。”
梁栩生:“……”
梁栩生無語:“這茬在你那邊過不去了是吧。”
是啊。
璐璐聳肩。
“反正我覺得吧。”
璐璐想了想:“至少人家陸總對你挺坦誠的。”
“你看哈,你提議的假結婚,他同意了,人家就跟你結了,還給你準備了你喜歡的二次元婚禮布景。”
“人家覺得現在挺幸福的,不想離,人家也大大方方地跟你說了。”
梁栩生回:“我也坦誠啊,我從一開始就說了是假結婚。”
璐璐吃着菜,邊吃邊撩撩眼皮道:“可你給了人家陸總真實的幸福感啊。”
這點正是梁栩生想不明白的:“我也沒做什麽啊,他到底哪裏覺得幸福了。”
璐璐再次聳肩:“你問他啊,你不問,還跑了。”
梁栩生立馬道:“我晚上就跟他聊。”
然而當晚,陸洵因為有工作,回來得晚,等陸洵回來,梁栩生已經洗澡爬床了。
聽到外面動靜,梁栩生趕忙下床,從卧室出來:“你回來了?今天這麽晚。”
陸洵正解腕表準備在島臺洗個手,一轉頭,好麽,梁栩生上面穿個貼身白色背心,中間一條白色平角短褲,下面光溜着一雙比背心和短褲還白還亮的大長腿,畫面要有多刺激就有多刺激,陸洵差點嗆一口。
等梁栩生跑近,陸洵忙錯開目光,繼續解腕表。
梁栩生見陸洵故意不看他,納悶:“幹嘛?不看我?”
陸洵解了腕表,塞進口袋,轉身去洗手:“怎麽了?”
梁栩生繞過島臺,說:“昨天沒聊完,今天繼續啊。”
陸洵垂眸洗着手,淡定道:“不是跑了,不想聊嗎。”
“跑了是真的。”
梁栩生回:“沒有不想聊。”
說着站在陸洵身邊,側挨着島臺,“诶……”
陸洵的視線停留在自己手上,打斷他:“冷氣涼,去套條褲子。”
“不冷啊。”
梁栩生:“聊呗,接着昨天的話題,你說你不想離婚。”
跟着道:“可這不現實啊,哪天你找到真愛,不就……”
陸洵洗完手轉身,梁栩生跟着他,還追過去,繞到他面前:“不就得和你的真愛一起了嗎,到時候我們肯定得……”
陸洵完全聽不進什麽“真愛”什麽“肯定得”,他此刻滿眼滿腦子都是梁栩生那對大長腿,偏偏梁栩生尤不自知,拼命亮着腿往他眼皮子下面湊,陸洵眼前一片白亮,差點生生被激出生理反應,立刻繞過梁栩生往卧室走。
?
梁栩生扭頭,目光追過去:“喂!?”
陸洵頭都不回,胡亂扯道:“知道了,離。”
?
梁栩生不樂意了:“離什麽?你都沒聽我說話。喂,陸洵!”
陸洵回了卧室,一合上門,閉眼吐了口氣。
真是瘋了剛剛,之前只是腿,現在他似乎對梁栩生整個人都能有反應——在他眼裏,梁栩生何止腿白,整個人都特別白,胳膊、肩膀、鎖骨,都似乎在引誘着他。
于是當晚,就“找到真愛就離婚”這個話題,陸洵并沒有和梁栩生産生什麽意見不同的分歧,非常順利地聊完了。
真正讓陸洵覺得“難受”的,是他發現自己在近距離接觸梁栩生的時候,産生了過去從未有過的感官和視角——
他今天突然便留神到梁栩生鎖骨上的一粒小痣,顏色偏淺,棕灰色的,嵌在白亮的膚色上,有些可愛;
他注意到梁栩生半幹的頭發滴下的水,那滴水順着頸後流向鎖骨,最後滑進白色背心裏;
還有梁栩生身上帶着水汽的味道,很香,是他之前聞過的,但之前只有一點味道,今天那香味卻莫名很重,漂浮在鼻息間,讓人無法忽視。
陸洵當時快要“瘋”了,他覺得自己快起反應了,于是梁栩生說什麽他都同意,迅速結束了這次的談話,起身回房。
當晚,不是在浴室,而是在床上。
陸洵腦海裏連篇的浮想根本不受控制。
結束的時候,陸洵在那瞬息間産生了一個非常“邪惡”的念頭——
他都已經和栩栩結婚了,他何必管那麽多。
讓栩栩永遠在他身邊,不就好了嗎。
這個想法讓陸洵覺得自己真的夠瘋的,畢竟在此之前,他從來只拿梁栩生當成自己最好的朋友。
次日,陸洵晚起,和梁栩生一起吃了頓早午飯。
邊吃邊閑聊,陸洵道:“公司要收拾下周邊那兒的倉庫,你要去看看嗎?”
梁栩生立馬道:“去啊,當然要去。”
陸洵“嗯”了聲:“吃完我帶你過去,剛好我去看看新品的打樣。”
“好啊。”
梁栩生開心應道。
陸洵看過去,他雖然依舊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歡梁栩生,但有一點可以确定的是,看見梁栩生高興,尤其是因為他說的話或做的事高興,陸洵的心情也會很好,就像現在。
—
《回檔》的周邊有固定合作的印刷工廠,就在近郊,為了方便,公司把倉庫也租在了印刷廠附近。
陸洵先開車帶梁栩生去了倉庫,剛好最近工人在整理倉庫,整理出了許多《回檔》過去的周邊,高高地摞在一個角落。
梁栩生一到就直奔那個摞周邊的角落,翻找得不要太開心——為了收集周邊的樂趣,過去有段時間,梁栩生從來不問陸洵和公司要周邊,都是和普通玩家一樣在尋聲的網上商城搶,搶得過別人麽,他就能收到周邊,搶不過麽,自然沒有。
因此《回檔》的周邊,梁栩生收集得不算全。
事後找陸洵要,有時候倉庫和公司都說沒有,陸洵也沒辦法。
今天來倉庫,發現很多以前的周邊還有剩的,梁栩生自然特別高興。
他手裏拎個陸洵找給他的大塑料袋,翻到喜歡的或者自己沒有的周邊就往袋子裏塞,想到這個可以做視頻素材,還邊翻找邊舉着手機拍。
陸洵見他又要拿手機又要翻找,兩個手根本忙不過來,便自覺接過手機,從第三角度替梁栩生拍視頻。
于是鏡頭裏、陸洵的視角下,便是梁栩生到處翻找周邊的場景畫面,而梁栩生翻着翻着,還要拿起一個周邊對着陸洵的鏡頭解釋:“這個‘吧唧’是一年多前的限定款哦,現在已經買不到了。”
“看,材質是不是比市面上很多別的吧唧都要好。當然了,用的更好的材料,成本也高很多。”
“還有這個,這個書簽我記得當時也是限定款,現在周邊商城早斷貨了。”
……
梁栩生這時候顯得又認真又專業,陸洵從手機鏡頭和屏幕外看他,怎麽看怎麽喜歡,禁不住笑意都渲染在眼底。
後來去工廠那兒看新周邊的打樣,在辦公室,梁栩生也越過陸洵直接和工廠這邊的負責人溝通:
“這個挂歷的紙張肯定是不行的,太薄了,一點質感都沒有。”
“這是多少克的銅版紙?”
“哦,那行,換吧,換克重大的,這個肯定不行的。”
……
可陸洵看,卻看不出細節方面的所以然來,所以還是得帶梁栩生過來。
這個時候有梁栩生,陸洵就跟甩手掌櫃似的,兩手往兜裏一插,什麽都不用他操心。
而在陸洵眼裏,此刻的梁羽生也很認真專業,他看了辦公室這邊所有的周邊打樣,一個細節一個細節地摳,明明是過來搜羅周邊的,最後成了“上班”,在辦公室一待就待了快兩個小時,格外的耐心,和工廠負責人磨得嘴巴快幹得起皮了。
從工廠辦公室出來,陸洵遞水給梁栩生:“費心了。”
梁栩生接過水喝起來,“嗨”一聲,擺擺手,大咧道:“這有什麽。”
又說:“我其實無所謂周邊出成什麽樣的。”
“好一點、差一點,在我眼裏沒那麽重要。”
“我買周邊多少年了,再垃圾的周邊也不是沒買過。”
“買到不好的,大不了我就罵官方呗。”
梁栩生灌了幾口水,頓了頓,接着道:“主要這是你的公司,你的事業,我就忍不住想操操心,怕弄不好,你和公司挨玩家罵。”
又說:“主要也不是怕你挨罵吧。就……”
梁栩生聳聳肩:“你的事業麽,我也幫不了你別的,我就懂這些,這方面幫幫你、出點力,我挺樂意的。”
陸洵其實一直是明白這點的,可親耳聽到梁栩生這麽說,陸洵還是聽得心下一頓。
他看向梁栩生,那種胸腔心口被填滿的感覺再次油然生出。
他這時候說不出“謝謝”,也不用不必說。
他只是邊走邊看着梁栩生,靜靜地看着,任由那被填滿的感覺從心口蔓延向四肢百骸。
梁栩生這時見陸洵看着自己不說話,哼笑:“幹嘛?這麽看我?”
陸洵沒開口,但心裏想:他終于明白為什麽婚禮那天的煙花下,他會控制不住地去親梁栩生了。
不是因為梁栩生先親了他,也不是因為當時氣氛正好。
氣氛是其中一個原因,更多的……
是因為面對梁栩生這麽好的人,他無法通過其他來闡明自己的“喜愛”“歡喜”之心,唯有親吻,可以表達。
于是此刻面對梁栩生的這句“幹嘛”,陸洵淡定平靜地回道:“這時候也挺想親你的。”
梁栩生立刻炸了,原地彈開,還捂住了嘴:“我警告你啊!”
陸洵便笑了。
梁栩生覺得自己被耍了,追上去:“诶,你這人有沒有搞錯啊,我陪你來上班,跟人聊的嘴皮子都恨不得起泡,你還這麽驢我?”
陸洵立馬轉頭看過去,眼神略顯幽深。
梁栩生後退,馬上捂上嘴。
陸洵幽幽:“你原來也知道我不是只嘴上說說。”
梁栩生繼續捂着嘴:“我怕了你了,行了吧。走,往前走,別看我。”
陸洵回頭,滿臉都是笑意。
—
這日,梁栩生和陸洵回付舒家吃飯。
付舒不知道怎麽想的,和煮飯的阿姨一起炖了一大鍋生蚝,分了兩份,一份給梁栩生,一份給陸洵。
梁栩生在餐桌邊坐下的時候還說呢:“怎麽沒我爸的。”
付舒一臉“你好好吃”的微笑臉,還把調的一大碗生蚝蘸汁推去他和陸洵面前:“你們吃,他用不上。”
“他一個50歲的糟老頭子,需要吃什麽生蚝啊。”
梁靖也點頭:“你們吃,你們吃。”
梁栩生起先壓根沒反應過來怎麽今天家裏吃什麽多生蚝,還以為是付舒又從哪裏搞來的海鮮特賣。
吃着吃着,梁栩生有點回過味兒,再吃着吃着,他心道:生蚝補什麽來着?
想到是補腎,梁栩生默默在心底卧槽了一聲,扭頭與陸洵對視,陸洵倒是挺淡定的,見梁栩生看自己,還說:“挺好吃的。”
梁栩生眼神:什麽好吃?哪兒是讓你嘗味道的?這是給你給我補腎呢!
補腎,懂嗎?
陸洵:現在懂了。
梁栩生:你還吃?
陸洵吃着:不然?不吃不就浪費了。
梁栩生于是轉過頭看他媽:媽!你!
付舒沖他擠眼睛:吃吧吃吧,媽懂你們。
梁栩生:……?
什麽你就懂了?
你懂什麽了?
付舒又擠了擠眼睛,道:“吃完還有啊,今天生蚝管夠。”
又笑說:“多吃點,多補補。”
招呼陸洵:“陸洵,多吃點兒,啊。”
梁栩生:“……”
飯畢,離開外面客廳往裏面卧室的方向走,梁栩生低聲對身邊的陸洵道:“服了。”
還補補。
補什麽呀。
腎這東西日常根本用不上
梁栩生心底吐槽。
陸洵淡定來了句:“也沒見你少吃。”
梁栩生怼:“幹嘛不吃,回來不就是吃飯的,”
蘸醬那麽好吃,生蚝又大又鮮,“我不吃我傻。”
到從前梁栩生的套間,推門,進去,梁栩生四處看了看,又吐槽:“我媽真是給我清得幹幹淨淨。”
梁栩生之前就把放在家裏的周邊娃娃什麽的搬去新房了,有些學生時代的東西,比如獎狀獎杯什麽的,還放在家裏。
現在一看,好麽,東西能收進櫃子裏的全收進櫃子裏了,估計付舒怕沒人住、東西積灰。
再一看,床都只剩個床墊了。
梁栩生進去,大咧地在書桌前坐下,看桌上空空的,就去拉抽屜,手伸進去,随便從抽屜裏摸出一部舊手機,開機,竟然還有電。
梁栩生示意着朝陸洵晃了晃舊手機,說:“還記得這部麽,有一次還被你扔進學校池塘裏。”
陸洵走近,看過去,自然有印象。
那時候梁栩生大二,和一個大一的學妹走得很近,頻頻和女生一起吃飯一起自習,陸洵被晾了整整兩周,忍無可忍,去找梁栩生,兩人在學校的小池塘邊發生口角,又恰好梁栩生接到學妹的電話,陸洵氣得半死,奪過手機,擡手就往池塘裏扔。
此刻陸洵想到當時,莫名便用上涼飕飕的口氣,淡淡道:“扔手機是我不對,但你當時不是挺享受為了你那個學妹和我吵架的嗎。”
梁栩生冤死了:“大哥,我本來女生緣就很好,女性朋友就多,好嗎,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又嘀咕,說:“現在我還和璐璐走得近呢,婚禮那天你怎麽沒把璐璐扔河裏。”
陸洵從抽屜裏随手拿出來一本書,低頭翻着,語氣幽幽,說:“我記得你媽當時還想撮合你和璐璐。”
梁栩生立馬雙手舉起,求饒道:“這種事就不用翻舊賬了吧?”
他不翻璐璐的,倒是自己翻起陸洵的舊賬:“反正你大學那會兒脾氣可差了,我感覺我三天兩頭都在受你的氣。”
“是麽。”
陸洵不這麽認為,或者說,時間過去太久,他早就已經對大學時候的生活沒太多印象了,當然,如果特意回想,還是可以想起來的。
比如他這會兒就想起來那個學妹姓安,梁栩生會很親密地喊對方安安。
陸洵吃味道:“婚禮的時候怎麽沒見你喊你的安安過來。”
梁栩生品了品,無語:“你這什麽口氣。”
又說:“我喊了啊,人家早全家移民國外了,交情也就那樣,哪兒趕得過來。”
陸洵繼續語氣涼涼:“她知道你結婚,沒傷心?”
梁栩生這會兒哪兒在意什麽學妹什麽安安,他的注意力全在陸洵的口氣上,不解又無語:“幹嘛?吃醋啊?又什麽口氣啊你。”
舊手機這時候亮起屏幕,梁栩生的注意力被轉移,捧着手機翻看起來,“好多小說app啊,我那時候看小說也挺瘋狂的。”
陸洵跟着站在一旁,垂眸看梁栩生手裏的那部舊手機,接話:“嗯,看得淩晨才睡,早上起不來,我給你送早飯,還要替你去上課點名。”
梁栩生便笑了:“好兄弟麽,不就是這麽當的。”
梁栩生又點開相冊,翻了翻,笑:“我那時候拍了不少麽,也是,那時候學校生活還是挺豐富的,不像現在,天天宅家。”
說着翻轉手機屏幕,舉向陸洵,說:“看,還有你。你看吧,我沒說錯吧,天天頂個臭臉。”
陸洵看過去,看到照片上是自己,正側頭看鏡頭,一臉不爽的神情。
陸洵的記憶一下被拉回很多年前——
這張照片上的臭臉,是在圖書館的自習教室拍下的,當時是秋天,他經常穿一身短袖的黑色T恤,外面罩一件灰色的運動外套。
他當時生氣,是因為梁栩生說好了要來自習教室,結果他先到,邊自習看書邊等了一個多小時,梁栩生又發消息過來說要遲一會兒。
陸洵:【?】
梁栩生:【我陪安安去修下她的自行車。】
安安安安,又是安安。
陸洵氣得沒回,手機都扔進了桌肚。
後來梁栩生到了,陸洵也不理他,只埋頭看書刷題。
梁栩生于是對着他舉起手機:“我都給你拍下來,這些全是你甩我臉子的‘罪證’。”
陸洵這才轉頭擡眸,梁栩生按下快門,把這一幕拍了下來。
此刻看到這張照片,回憶起當時的場景和前因後果,陸洵有種仿佛學生時代就在昨天的切實感。
他還能記起自己當時看的什麽書、刷了哪些題,甚至是發給梁栩生的消息內容。
他也記得大學校園裏他與梁栩生常走的那幾條路,記得到了點便燈光大亮的球場,記得飯菜種類又多又便宜的食堂,記得梁栩生總站在教學樓前的一棵梧桐樹下等他。
陸洵的思緒就這樣被拉回了從前——
傍晚,“咚咚咚咚”,球場上,陸洵與老張他們正打球,有人過來,說:“陸洵,你快去看看,梁栩生在北門外面快和人打起來了。”
陸洵回頭,額頭鼻尖頸下全是汗,胸口起伏着。
他把球傳給老張,一聲不吭地從球場下來,掌心擦了把汗,蹙着眉,球場外的休息椅上抓起自己的衣服,徑直便往北門的方向走。
當時霞光滿天,頭頂的雲層都被染成了紅色,非常漂亮,然而陸洵的臉臭得堪比電閃雷鳴的惡劣天氣。
他從外套口袋裏摸出手機,撥給梁栩生,一個沒打通,打了第二個、第三個,梁栩生還是沒有接,陸洵攥着手機,手背血管筋脈暴凸,臉色更臭了。
陸洵到北門的時候,梁栩生已經挺身而出地和那幾個混混正面杠上了,一觸即發的局面。
陸洵走過去,身邊是幾個被他叫過來的學校的保安,保安驅散圍觀的人群,又指了指梁栩生面前的幾個混混,大聲質問他們:“你們是我們學校的嗎?站這兒這架勢想幹嘛?”
混混們朝着梁栩生啐了口,罵罵咧咧地走了。
陸洵迎向梁栩生,不僅臉臭,眉頭還擰着,瞥過梁栩生身後的女生,臉更臭了。
梁栩生則在安撫女生,看見陸洵後,挑挑眉,恍然:“哦,保安你叫來的啊。”
陸洵過去,站定在梁栩生面前,張口就道:“就這麽愛逞英雄嗎?”
梁栩生有些尴尬,尤其安安還在,他去勾陸洵的肩膀:“幹嘛啊,別這麽說麽。”
解釋:“那群混混又騷擾安安,我在麽,還能不管麽。”
“随你。”
陸洵轉身就走。
梁栩生下意識要追,看看安安,頓住了腳步,又回過頭,目光追着陸洵的背影,原地喊:“陸洵,你幹嘛啊,陸洵!”
陸洵既沒有回頭,也沒有止步。
他覺得心煩,尤其煩那個安安,老張他們都說梁栩生喜歡安安,陸洵看不出來梁栩生是不是真的喜歡,但他就是不樂意看到梁栩生身邊跟着那個安安。
後來幾天,陸洵也很煩,因為梁栩生過來找他,身邊總跟着安安。
安安很安靜,有些怯怯的,似乎怕他,陸洵卻連一個眼神都不給安安,只要安安在,他立刻就走,絕不多留,梁栩生問過很多次為什麽,“為什麽啊,不能一起嗎”“陸洵?”
陸洵起身就走。
不久後便發生了陸洵奪過梁栩生的手機扔進小池塘那一幕,但更令人驚訝的是,陸洵扔完便毫不猶豫地跳進水裏,給梁栩生把手機重新撈了出來,又頂着一身濕漉漉,在第一時間去了學校的手機維修點,幫梁栩生修手機。
梁栩生本來因為陸洵扔他手機毛了,可看着陸洵跳進水裏,又不顧自己第一時間送手機去維修點,梁栩生一點脾氣都沒了。
他還反過來安慰陸洵:“好了,我知道了,你不喜歡安安,以後我不在你面前提她了,好嗎?”
“你回寝室換衣服吧,都濕透了。”
“喂,陸洵。”
陸洵一張臭臉,冷得堪比山頂的雪。
後來修完手機,兩人一起往回走,陸洵身上滴答着水,一臉生人勿進的冰冷氣場,梁栩生則嘚呗嘚呗地解釋:“安安是我朋友啊,她被混混前男友糾纏,向我求助,我總不能不管吧。”
“不是我要逞英雄,你知道的啊,朋友有事,是我力所能及的,我肯定會幫忙,不會不管的。”
“安安……”
陸洵聽不下去了,安安安安,全是安安,他這輩子沒這麽讨厭過“安”這個字,別說“安”,他現在連“安全”“安裝”“安排”這幾個字都聽不得,一聽就要炸,一聽腦子裏就是梁栩生關切女生的那張臉。
陸洵忍無可忍,一下轉身,逼近到梁栩生面前,兇狠的語氣道:“她沒有同性的朋友?沒有別的異性朋友?沒有輔導員?沒有父母親戚?一定要你幫忙?”
“你是什麽金剛鑽還是什麽萬金油,出了事就得你上?”
梁栩生驚訝:“陸洵?你?你兇我幹嘛?”
陸洵看梁栩生這個神色,完全不比在安安面前,更氣了,大聲喝道:“去找你的安安!別來煩我!”
吼完,陸洵轉頭就走,梁栩生站在原地錯愕地看他。
陸洵則在走遠幾步後閉了閉眼,沉了口氣,定了定神,又快步回來,換上不顯多少脾氣的歉意的口吻,“栩栩,我不是想兇你,對不起,我……”
梁栩生也生氣了,瞪了陸洵一眼,根本不聽,轉身就走。
兩人冷戰了足足一周,這一周,陸洵不上課就在球場打球,經常灌籃,把球框砸得哐當直震,還擦傷了手掌,老張他們看得啧啧感慨,說:“知道的這是和好兄弟吵架,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失戀呢。”
旁邊人道:“就他和梁栩生,吵架也差不多就是失戀吧。”
老張砸吧嘴,想了想,點頭:“也是。”
梁栩生則不是上課就是悶在寝室刷番看,他誰都沒搭理,也沒再和安安同進同出。
老張勸他:“你就去跟陸洵服個軟呗。”
梁栩生毛了:“憑什麽是我?是我惹他的嗎?”
老張嘆:“就憑你不去上課,替你的是他,給你帶早飯的是他,你搞不定什麽事,幫你擦屁股的也是他。”
老張:“做人要講良心。陸洵為人那麽冷淡,誰都懶得搭理,但是對你是沒得講吧?”
“他雖然扔了你手機,但跳進池子裏撈的也是他。”
“他氣你和學妹走得近,人家學妹要進學生會,他這個學生會副主席也幫忙了。”
“怎麽說,就問你,有這種兄弟,怎麽說?”
梁栩生不吭聲了。
終于這日,陸洵在上課,梁栩生又去教學樓旁邊的那棵梧桐樹下面等他。
梁栩生下課,低頭從教學樓裏走出來,擡眼,看到了樹下的梁栩生,陸洵腳步輕輕一頓……
此刻回憶起這段的陸洵,心下也随之一頓。
而回憶裏,看見梧桐樹下梁栩生的陸洵,心中翻湧起波瀾和酸脹的澀意,他不知道那股沒由來的澀意與翻湧是什麽,他只知道在看到梁栩生的瞬間,他便不生氣了。
他下臺階,朝樹下的梁栩生走過去,而回憶起這段的陸洵,胸腔中同時翻湧起相似的心緒與澀意。
過去的陸洵不明白,此刻的陸洵卻突然懂了,他那時的冷臉、氣怒、兇話,他看見梁栩生來找他和好時的心中的澀意,全部是因為——
陸洵看着桌前翻舊手機的梁栩生,眸底如深海,洶湧澎湃。
——因為我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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