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萬事且浮休
第026章 萬事且浮休
宋回涯盤腿坐着, 擰開水壺,喝了一小口,透過稀疏的樹影, 聽下方姍姍來遲的一群人焦灼地道:
“怎會突然不見了?那宋回涯是開了天眼不曾?我等都追不上,她能追上?”
“少門主拐得太快,我等是半路被那老頭兒給攔了。”
“我不敢跟得太近, 怕少門主責罰, 怪我壞他大事。追出來一看,只見到了季長老。”
“看來便是在這附近失了蹤跡,宋賊定然已經逃脫, 先回去禀報門主。”
這話得了衆人贊同,群雄前簇後擁地離去。
不多時,老儒生也從破洞走出來, 定定望着衆人離去的方向, 再不可置信地擡起頭, 與坐在樹幹上的宋回涯面面相觑。
宋回涯無辜聳了聳肩。
老儒生罵罵咧咧道:“這幫人行走江湖,都不帶眼睛的啊?我呸!”
“不帶眼睛便可以做個無損英猛的好漢, 那不帶也罷了。”宋回涯笑說, “他人的命可以慷慨, 自己的就罷了, 畢竟葉觀達可不像是個會記恩的人。”
見沒熱鬧可看,老儒生甩着寬袖悻悻走開。
北屠這才扛着刀走出來, 眉頭微皺,問:“你綁這晦氣玩意兒做什麽?”
宋回涯拍瓜似地拍了拍身邊人,提起他往下一丢:“一時興起, 想看那幫道貌岸然的東西演兩場。送你了。”
北屠嫌髒了自己的手,只伸出一只腳替葉觀達墊了一下, 想着這禍害遲早要死,無大所謂,連眼神都懶得施舍,見宋回涯背着劍要走,追問道:“你要去哪裏?”
宋回涯風輕雲淡道:“自然是上山打狗。葉文茂若是知曉自己丢了兒子,不定狗急跳牆,做出什麽事來。我還真給他三日又三日,叫他能張機設阱來謀害我?何況,我是不敢相信斷雁門諸人的狼心狗肺的。若是他們拿了城中百姓來脅迫我,屆時我是逃好,還是殺好?怎麽想都不痛快啊。”
北屠戲谑道:“前腳才誇你聰明,現下又要重蹈覆轍了?你不是要等他們來求你嗎?”
宋回涯朗聲笑道:“那又如何?難不成他們不來,我就當真不管啊?我不過是随口一說,吓吓他們。”
她笑過兩聲,見北屠沉默着不附和,才收起些身上的玩世不恭。偏頭看着萬頃山色,天光雲影,怔怔出了會兒神,解下身後的劍,握在手中,再次灑脫笑道:“我對他們是失望的,不過我不後悔,因為我要走的路,從來與旁人無關。”
宋回涯指了指他,曠達說:“前輩,其實我很想看看你說過的當年。四海天涯皆是同道之人,‘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淩。’,即便真的相看‘白刃灑赤血’,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北屠難得笑了。臉上皺紋舒展開,總是寫滿嚴厲的繁複線條,流露出一抹生澀的柔和。
他這種自慷慨悲歌中活下來的老腐朽,見過太多的血與火、生與死,而今只剩下一腔與世格格不入的空虛抱負。
可是那些已經死去的、恢詭谲怪的舊夢,如今好像都在宋回涯的身上複活了。
北屠誠篤道:“若你生在當年,也是舉世鮮有的風流人物。”
宋回涯受寵若驚,燦然笑道:“您這樣說,我就想争争這個第一了。等我回來,請您喝酒。”
宋回涯舉步又停,想了想,囑托道:“勞煩告訴我那便宜徒弟,若是過了明早,我沒回去,叫她去找陸向澤過富貴日子吧。”
北屠當場變臉,沒好氣地道:“我将她送到廢舊宅去了,這話你自己同她說吧。”
他單手提起地上的人,扛到肩上,說:“老夫回去取刀,然後與你一道。”
日已當空,卻無多少暖意,北風夾着不知從何處飄來的露水,冷比霜雪。
北屠進了城門,直接将葉觀達殺了,把屍首挂在城牆上,無視周遭百姓的驚懼尖叫,迅速回到風筝巷。
剛過拐口,迎面便看見二娘正一步一跪地舉着白布沿路前行。她身邊還跟着十多人,俱是衣衫褴褛的貧苦百姓。佝着背縮着脖子,被風壓得直不起身。
二娘身體每況愈下,已是日薄西山,需兩人一左一右地攙扶,才能堪堪走動。
十幾人俱不識字,寫不了斷雁門的罪狀,亦不善言辭,不知該如何控訴,只能兩手高舉着一塊白布,在上面用血按了手印。
見北屠出現,二娘登時淚如雨下,再支撐不住,軟倒下去,低着頭慚愧道:“大俠……我太無用……”
北屠五味雜陳,上前将她扶起,朝她點了點頭,說:“夠了。”
說罷顧自進屋,将手中那把破刀丢了,從床底拖出一個木匣,打開後,取出把三尺九寸長的環首刀。
他一手托着刀身,順着鐵刃拭了一遍。數年不曾出鞘,刀刃上也未蒙塵。
北屠對着銀刃上反出的自己的臉,扯着嘴角生硬笑了笑,又覺得實在醜得礙眼,撇撇嘴,正欲起身,聽見外面傳來一陣熙熙攘攘的動靜,腳步錯雜,浩浩蕩蕩。
北屠以為是斷雁門的弟子趕來尋仇,殺氣騰騰地踹開大門,箭步出去,想幹脆拿他們的屍骨開刃。
那年久失修的木門轟然倒下,外間的景象卻截然不同他所想。
一群青年手中高舉着紙張朝他門前奔來,铿锵有力地喊道:“斷雁門的罪狀——我等來寫!”
一群年輕書生領頭,後面跟着幫赤腳或着草鞋的市井小民,放眼望去,三教九流皆有。
他們站在二娘身後,一人一句,振聾發聩,激烈痛訴。
“府衙裏的官差,有不少是斷雁門的弟子。賢能之人不為世用,幕吏擅權,備位充數,殘害忠良。遭衙門蒙冤打死的百姓不勝其數,這裏有二十六戶人的姓名,皆願以命擔保字字屬實!”
“城中的私塾、醫館,也大多是斷雁門的生意。想要念書識字,每月需交二兩束脩。尋常百姓一年勒緊褲腰帶,都吃不了二兩銀子!百姓得病不敢問醫,哪怕傾家蕩産前去,最後也不過被敷衍了事。這與草菅人命何異?”
“外來的商旅途徑斷雁山,需請山門弟子代為押送。城中百姓凡有田宅糾紛,亦需拿出家財請山上弟子決斷施行。說句雁過拔毛,也不過如此!”
“家中養貓養狗,尚要給口飯吃。他斷雁門見人餓死于路,何曾大發善心,施舍過一粥半飯?”
“待殺人性命了,又來說自己仁慈,真當我等是生來下賤嗎?我等上愧蒼天下愧父母,唯獨不會愧對斷雁門的這群國賊!”
“這般下作的手段與胡人有什麽分別?胡人是非我族類,斷雁門是慘無人道!”
“我寧願去邊地與胡人厮殺,死個快活,起碼去見列祖列宗時能擡得起頭,也不想不明不白地死于斷雁門的一個巴掌!”
年輕的書生不論膝下黃金,朝北屠跪了下來。
為首之人高聲懇求:
“我等求恩公,殺葉文茂!”
“我等求天下英雄好漢,滅斷雁門!”
衆人齊聲應和:“滅斷雁門!殺葉文茂!”
北屠看着面前諸人,面容一片平靜,可平靜深處,激蕩起一股難以言明的暗流。沖開他心底厚重的死灰,如他手中這把環首刀,再現二十年前的光輝。
他瞳孔輕顫,想将宋回涯叫回來看看——
“壞崖破岩之水,源自涓涓;幹雲蔽日之木,起于蔥青。”
這爛透了的世道,或許真要到頭了。
北屠緩步上前,接過幾人手中的訴紙,一并塞進懷中。未發一言,背影決絕地提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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