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牲畜的心
7、牲畜的心
早上起床,李菜洗漱完了,站在窗邊,聽到有人跑步的聲音。直到外面的人經過,安靜下來了,她才往外看。
又是大晴天。
不用打工,門都不用出了,奶奶每天都念叨回鄉下。李菜在家做作業,給住在家裏的人做飯,幫他擦身子,換尿墊,給他倒便盆。
熬到開學就到頭了。
他老婆人懶了點,說話不太客氣,但還是講道理的。李菜家裏都有事,她也不會強逼着他們辭職來陪護。李菜她爸不好意思,媽媽做主,打電話催了幾次,讓她把人接回去。
要去醫院檢查,李菜收拾了病歷本跟醫保卡,還有以前拍的片子。以前有找過關系,讓醫生來家裏看,可是送禮很折騰,還不如跑一趟。奶奶陪她,也去幫忙。李菜坐到床邊,小聲跟病人說話。
看病要趁早,晚了就會像趕集一樣,到處都是人。
他們一大早就出門了,坐輪椅去,叫了出租車。爸爸等會兒要上工,特意早起,幫忙搬人下樓。太陽還沒出來,李菜只是下樓接司機的電話,指揮了一下路,就熱得滿頭大汗。
進了醫院,好歹有空調,就是悶得慌。雖然來過好幾次,但還是要跑來跑去。李菜怕老人家中暑,叫奶奶多找地方坐。
這次醫生說的事情比較多,李菜聽不過來,就用手機錄了音。
有幾個檢查的結果要下午拿,李菜問奶奶要不要去吃飯,奶奶皺着眉,搖頭說沒胃口。還好李菜早就準備了,把早上煮好帶着玉米拿出來。吃完玉米,她又到醫院地下的便利店買了個包子,邊吃邊玩手機。
胡雪峰的電話一跳出來,她就不小心接了。
胡雪峰問她在哪。
“幹什麽?”李菜問。
“沒有,問問你吃了飯沒。晚上一起吃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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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看。應該可以,我這裏事情快完了。”後天就開學,感覺暑假也沒玩什麽,李菜有點開學恐懼症。一想到又要每天去學校就煩。
胡雪峰說:“下午兩點半打友誼賽,就在我們店裏,你來不來?”
李菜吃了一驚,上次聽他說網吧隊,還以為他鬧着玩,沒想到真能組織比賽:“你搞毛啊。”
“網吧跟網吧打着玩嘛。你不來看李耀祖玩輸出?”
“不去。”李菜說。
他們又不熟。
她把電話挂了。
奶奶在發呆。人老了就是這樣,眼睛渾濁,木木的,就像進了另一個世界。李菜覺得自己遲早也會。她老得比別人快。跟她一個歲數的,都還是早上七八點鐘的太陽,而她已經天黑了。
李菜知道自己不可能有出息,難得找了點盼頭,也只是幹巴巴耗着,裝模作樣地奮鬥,動不動又迷茫。哪裏都不想去,卻又哪裏都想去。一坐下就不想再動了,很累,說不上來的累。真的很累。
輪椅上的人睡着了,她把他的手從扶手上拿下來,放到中間,怕等下走起路來蹭到哪。
想了好久,李菜還是問奶奶:“我們今天……就直接回家嗎?”
網吧裏熱鬧非凡,李菜進去的時候,比賽已經開始了。人的聲音蓋過了鍵盤聲。大家都愛看熱鬧,加上又是大部分網蟲都知道的游戲,全都要來插一腳。
李菜沒想到胡雪峰不玩。
他們這邊的人坐一起,胡雪峰他朋友網吧的坐另一邊。她過去時,他正抱着手臂,站在自己人後面。
見着李菜,胡雪峰立刻招手。李菜穿過聚在一起的客人,不急不忙地擠過去。
那個位置正對着李耀祖。
他在改鍵位,李菜看了眼id,那是胡雪峰的號。像他們這樣的水友賽,肯定不能像正式比賽一樣統一賬號,但李耀祖的號太新了,連英雄都沒買齊,當然不合适。
李耀祖沒表情,看不出有沒有緊張,快速弄完,調分辨率,然後在地圖裏跳來跳去,甩鼠标平A玩。
玩游戲時,看別人的第一視角是件很神奇的事。
尤其是看李耀祖的。
其實在上次李菜發的帖子裏,不少人都說想看殺蟲人比爾的錄屏。李菜也想看。
李耀祖玩游戲不鎖視角,而且還愛在運動中看周圍情況。對他來說,小地圖就跟擺設一樣,看了也當沒看。
李菜不知道他是怎麽看清的,反正晃的速度太快,她看得想吐。李耀祖一上來就跳空了,還蠻搞笑的,虧他自己能繃住,板着一張臉。
其他人好像也這麽想。李菜旁邊的客人在跟朋友交頭接耳:“看得清嗎?裝逼吧。”
“要是看得清就6了。”
“好刺客的玩法啊——”
李耀祖跟團隊沒什麽默契,一個人浪,但浪得很好。尤其是cd好了的時候,胡雪峰比他本人激動得多,躍躍欲試,好像從現在起要大開殺戒的人是他。
但對面的玩家很強,一看就是老司機,估計經常一起排。李耀祖死的次數變多了,那邊針對他針對得比較緊。看的人也都緊張了,聚精會神盯着屏幕。
他被逼急了。
在他現在的段位,應該也難碰上這種水平的對手。李菜分心去看他的表情,李耀祖皺眉,反應也不是特別大。
再死的時候,他很快切屏,專門翻了翻傷害來源。
李耀祖有個習慣性動作,握住鼠标,向上甩一下。游戲裏的角色随之振作。這一段,他又開始臉扛槍正面逼近。那也是李菜上次發帖,網友讨論最多的操作,因為實在是不科學,頭太鐵了,怎麽避開對面狙擊是正常玩家永遠操心的事。
對手坐的區域傳來此起彼伏的“我操”,李耀祖在發揮自己最大的優勢。他比他們都年輕,手速和反應也更快。
但他飙得有點太猛了。
不只是李菜,連看慣他玩dps的胡雪峰都直了眼。他們不說話,周圍有人在讨論,但進不了耳朵。他們只能呆呆地看着。
他和他們不一樣。
這是李菜最直觀的感受。
李耀祖不會在區區這樣的池子裏待着。
她用餘光去看胡雪峰,他一點都看不出之前興奮的樣子。舅舅在想什麽,李菜猜不出來。
比賽結束,胡雪峰他們這邊贏了。
其他人興高采烈,伸手去抱李耀祖的脖子。李耀祖剛站起來,差點沒被勒死,其實挺高興,但他非要裝逼。
想看的都看到了,李菜久久站在人群裏。周圍很吵,她心裏卻很安靜。
隔了一會兒,李菜笑着說:“我先走了。”
胡雪峰問:“不一起吃飯?”
“我奶在等。”李菜言簡意赅,伸手往門口指。
“哦哦……”胡雪峰挑眉,尴尬地撓了撓頭。
慶祝聲中,李耀祖被其他人架着,也跟着留意那邊。網吧門口的位置,老太太正坐着吹空調,旁邊輪椅上有個中年男人。
李菜走過去,擰開保溫瓶,喂水給輪椅上的人喝。
李耀祖覺得李菜漂亮。
他是因為她漂亮才找她的。
她彎下腰,把杯子傾斜,抵住病人的嘴唇,盯着他的喉嚨看。常年躺在床上的人很瘦,臉色也很差,眼窩深深陷下去,看着好像馬上就會死。
李菜擰上杯子,伸手給他擦眼屎。她把杯子收好,病人突然吐了水。水從嘴巴裏流出來,沿着下巴滴下去。李菜在找紙,奶奶遞了節皺巴巴的卷紙給她,她接過來,先擦男人的下巴,又擦了擦他的褲子。
她笑着跟他說話,再直起身,朝看着自己的人微笑。
李菜朝李耀祖笑了笑,李耀祖目送她出去。在背後,胡雪峰用手擋着嘴,小聲回答別人的打聽。
他應該不會再有以前那樣的想法了,就像她一樣。奶奶走前面,推開門,讓李菜推着輪椅出去。
明天是大晴天,後天也是,大後天也是。炎熱的夏天不會結束。
晚上回家,手機裏的班級群吵得不行,李菜在整理書包。
爸爸還沒下班,趁着奶奶洗澡,媽媽坐到李菜房裏說:“李菜,媽媽跟你商量個事。”
“你說吧。”
“就是……你姨媽的廠子沒弄好,現在資金卡住了,一下子出不來。那個錢,我們可能要下個月才拿得回來。”
媽媽擡着頭,想對上李菜的眼睛,但李菜只是埋頭收拾。
李菜說:“然後呢?”
她不是狗。
也不是一只明天就能殺掉的雞。
“這個月買菜的錢,要麽你出一下?我會還你的。等過年了,你不還有壓歲錢嗎?”媽媽說,“你的小金庫裏也存了點錢吧?”
她不是一塊已經切好放在桌上的豬肉。
等媽媽出去,李菜把賬本拿出來。今天去了醫院,刷的醫保卡,小票都留了。花了些雜七雜八的錢,等過幾天要讓爸爸媽媽給她。李菜不怪媽媽,也不怪撞了人的爸爸。是她不夠聰明,不會讀書,是她想東想西,做得很少,對生活有太多不滿意。
其實也沒多大意思。她把前面記的撕掉了,撕碎,扔到垃圾桶。
開學了,李菜升到高二,昏昏欲睡,在升旗臺下聽校長講話。解散以後,大家稀稀拉拉回教室。同桌的朋友說她喜歡上了高一新生裏的一個弟弟。李菜笑一笑,說:“追去嘛。”
放學的時候,邵遠鑫和他的朋友在前面。他回過頭,看了幾眼,就向李菜走來。兩個人一起出校門。他問她去不去校門口的水吧。
邵遠鑫說:“他們的奶茶很好喝,我一天喝兩杯。”
李菜笑着,目光在他臉上滾動。他沒修理過的眉毛,他鼻子上的黑頭,他油乎乎的皮膚,這些都讓人有安全感。他普通,她也很平凡,平凡到不值一提。
她是人。可是她的名字不重要,她碌碌無為一輩子,她從出生到死都在這裏,她結婚生子,繁衍後代,沒人記住她,像牲畜一樣。
水泥路被曬得發燙,直冒熱氣,沖得人毛孔張開,起雞皮疙瘩。李菜和邵遠鑫說說笑笑走出去。
太陽底下,李耀祖站在校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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