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前奏

第03章 前奏

透過動車車窗,挽月看着一路上熟悉的風景,恍如昨日。

直到她聽見耳熟的廣播聲:“長寧站——到了,請您帶好自己的随身物品……”

挽月拉着行李一臉恍惚的下車出了站臺,外面站着一輪的黑的司機在拉客,聲音有些混亂的參雜在一起。

“去梓桐!還差一個人!”“安江,安江的有沒有?”

“四面山!四面山!”……

她忽然若有所知地擡頭看了看天,此時夕陽的餘晖灑在她的臉上,看着遠處妖豔的火燒雲伴随着耳邊熟悉的鄉音,有些讓挽月如鲠在喉的情緒湧了上來。

她上了個到安江的私家車,坐在靠窗邊上,一路上開着窗感受晚風伴着春日的陣陣香氣輕輕拂過她的臉,期間不斷有人下車,挽月是最後一個。

最後終于站在距離家還有一步之遙的小區門口。

挽月走到四棟二單元後沒有直接進去,反而擡頭一層層數着樓層,盯到忍不住的眼眶發紅。

她好不容易數到頂的時候又忽然低下頭,似乎是被頂層房子裏的亮光晃到了眼睛,停頓幾秒,最後還是邁開步伐走進了大樓裏。

挽月拉着行李進了電梯,按下頂樓的按鈕,看着數字一個一個變大。

氣氛随着電梯的不斷上升變得有些焦灼起來,她沒忍住又是一個深呼吸,然後在心裏給自己打氣。

沒什麽好緊張的,回家而已!

“叮——”頂樓到了。

走出電梯左轉就是挽月家,大門還是走之前的樣子,兩邊的春聯倒是換過了。

挽月伸手按下指紋,“嘀嘀”兩聲提示音後挽月拉開自家大門。

“弟弟回來了?今天怎麽回這麽早?作業在學校做完了嗎?”這是挽月她媽——德毅的聲音。

“……”

挽月不知為何繼續沉默着,沒有回應。

她右手将行李拖進門後随後關上門,随後蹲下身打開鞋櫃,熟練的從裏面取出自己的粉色兔子涼拖換上,整個過程十分的安靜。

随後推着箱子靜悄悄的路過廚房,玻璃門裏的爸爸頭也不回的繼續炒菜,沒人知道是挽月回來了。

直到她走到客廳邊上終于開口:“媽,我回來了。”

廚房和客廳同時安靜了幾秒,挽月忍不住捏緊行李箱把手。

而後廚房先探了個腦袋出來,這是她爸——光永。

德毅原本半靠在沙發上看着電視,聞言下意識轉頭:“姐姐回來了啊。”

隔兩秒,兩人終于反應過來後,都是快步走到挽月面前,有些緊張的查看挽月的四肢,随後光永還一臉緊張的查看了箱子。

“這……怎麽突然回來了?這就畢業了?”

他有些摸不着頭腦的開口問道。

德毅則是拉着挽月的手把她帶到沙發上坐着,于是光永見狀又回了廚房,打開冰箱略帶興奮朝外面喊道:“女兒回來想吃啥,老漢今天給你做!”

德毅聞言先轉頭訓斥道:“就按照之前的來,你多做道素菜就行,別抄太辣,她腸胃接受不了。”

“好!聽從指揮!”

然後德毅又回頭看向挽月,輕輕抓着對方的手,斟酌幾下才開口問到:“是在英國遇到什麽事情了嗎?怎麽不打電話就回來了,還回去嗎?”

挽月聽到德毅的關心,她不由得輕輕咬了咬嘴,不自覺的低下頭,手也往回縮了縮,嗓子眼裏的話轉了幾圈但還是吞了回去。

再次擡頭時嘴角抿出一抹笑,雲淡風輕的開口。

“想到哪裏去了,我就是……就是嘴饞受不了,所以假期回來一趟,順便回來國內醫院拿點藥。”

聽到沒事兒德毅的表情瞬間晴朗了,但嘴上卻是有些埋怨道:“嬌氣的很,來回機票多浪費錢啊,需要什麽藥你打個電話回來就是了,我們直接幫你把藥寄過去多方便?而且國外也有藥店和醫院……”

聽到這話挽月不敢和德毅的眼睛對視,因為她出國前确定精神出了問題,這一年一直在定時□□神類的藥物。

這個事情一直沒給家裏人說,她當時說了大概率就沒辦法去留學了。

還好德毅很快又轉移了話題,“至于嘴饞了更簡單,自己做飯不就行了,怎麽出去一年還沒學會自己弄飯嗎?”

“會,但是不常做。”

她一邊回答着,難免又想起自己搬去跟杜簡一一起住後似乎就更少下廚了,一時間又感覺嗓子有些啞了。

德毅聞言有些好笑的看着女兒啞口無言的表情,以為她被問到了,于是直接拎過她的行李箱往樓上走,然後還吩咐王勇明後天去買菜做點女兒愛吃的。

等挽月從短暫的思緒裏清理出理智的時候,德毅已經消失在樓梯轉角了,随後廚房傳來她爸的詢問聲。

挽月往廚房裏探了探頭,看着她爸穿着卡通小圍裙在廚房忙的熱火朝天,于是半倚在門口補充道。

“爸,随便什麽都行,我主要有點饞豬肉!”

光永切着菜頭也不回的問她:“怎麽還饞肉了,我看你朋友圈每個月都去歐洲玩一趟,我估摸着我給的生活費是夠你出門打個牙祭的吧?”

“可惜英國就是個美食荒漠!他們那邊的豬都不閹的,總有一股腥臭味。”挽月吐槽道。

“那你過年就該回家吃年夜飯的,當時給你拍了照,你也知道家裏有多豐盛,況且你過年也該回家的,哎——”

于是對方開始絮絮叨叨的念叨她去年不回家過年這個事兒,也就是兩個月前。

挽月忽地眼神有些飄乎,心虛了。

她去年跨年和農歷的年夜飯都是和杜簡一這個前男友一起吃的。

如果不是發現了糟心事兒,他們還處在熱戀期,所以兩個月前她光想着找借口不回家過年了……

不行,不能想,更難受了。

挽月沒忍住臉色一黑扶了扶額,直接找借口收拾行李溜到樓上去了。

結果剛打開房門,就看德毅在給她整理行李,手上拿着一件男生襯衫,一看就不是她的。

餘光瞟到挽月進門,她轉頭皺眉問道:“你談男朋友了?”

挽月看到她手裏那件屬于杜簡一的衣服,瞬間感覺頭皮一麻,胃裏一陣翻山蹈海。

她一邊朝德毅擺手一邊面如菜色的快速沖向房間裏的廁所。

“yue~————”

德毅被她的反應驚的一愣一愣的,走到廁所看她還在嘔吐,下意識自言自語:“沒談就沒談呗,怎麽還被這個話題惡心吐了?等着我去給你拿點胃藥啊。”

這孩子,進門的時候還挺正常的,怎麽突然吐得這麽厲害,總不能是懷孕了吧。

懷孕?

想到這裏的德毅表情突然僵住了,朝門外走的步伐也是一頓。

男士衣物、突然回國、進門沉默的态度、嘔吐,這麽說來挽月現在比出國前圓潤了些……

她腦子裏瞬間閃過好多場景。

“天吶!光永,你女兒怕不是懷孕了!這次回來怕不是想和我們聊結婚的事情!”

德毅突然大聲呼喚光永,腳步急促的向樓下跑去。

挽月在廁所裏吐的昏天暗地,聽到德毅的話更是眩暈了,甚至懷疑自己産生了幻覺。

看來去醫院拿藥這件事刻不容緩。

要不然她怎麽就懷孕了?還到結婚那一步了?

剛剛是發生了記憶之外的談話嗎?

她不就只是擺了擺手嗎?

“什麽?懷孕!”

光永聲音陡然增大。

于是德毅有些焦慮地走到廚房,解釋自己分析出來的結果。

光永越聽越皺眉,鍋鏟都忘了放下就往挽月房間走。

還沒上樓就看到了急匆匆下樓的挽月。

“哎喲,爸!鍋裏的肉!”挽月看着他造型急忙提醒。

“你先別東拉西扯,你懷孕了?!出國前提醒過你,女生要愛惜自己,不能随便!都當耳邊風了?!你對象最好別是外國人!不然我打斷你的腿!”

她爸揮了揮手裏的鍋鏟,表情嚴肅、言語激烈,行為更是遏制不住的大開大合。

挽月略顯狼狽的躲過從鍋鏟上飛出來油滴,推着他回了廚房,趕緊解釋沒談外國人更沒懷孕,暫且把她爹哄回了廚房。

結果一回到客廳又收到了德毅的眼刀,她瞬間在沙發上正襟危坐起來。

德毅淡定的看了她一眼說到:“沒談外國人,那就是說談本國人了?行李箱裏那件衣服是不是他的?”

挽月沉默半響。

“……确實有這麽回事兒,這件衣服是他的。”

“但是我回去就要和他分手了。”

聽到這話德毅瞪了挽月一眼。

“談戀愛這麽大事情不給家裏講,既然在一起了就要好好談,你這種不負責任的分手就叫耍流氓知道嗎?還拿着人家的衣服呢就要提分手,這話你怎麽說得出口的?”

挽月一時間不好解釋,直接被噎住了。

擡眼看了看她媽的嚴肅表情,沉默。

直到飯菜弄好了到飯桌上,挽月都仿佛被禁言了一樣,因為她有預感,只要一開口必定會談到這個話題。

她不想在飯前提這麽倒胃口的事兒。

“咔噠——”

門口傳來開門的聲音。

挽月感覺氣氛因為有人回家變了,于是松了一口氣,招呼着:“弟弟回來啦?驚不驚喜!你姐我閃現回來了!”

啊?誰?

弟弟意雲不可置信的擡頭看向餐桌。

還沒來得及驚喜姐姐回來這件事,就聽見德毅不鹹不淡的開口:“你弟弟确實該驚喜你談戀愛了,這下不會說你是母胎solo了。”

聞言他更是瞪大了雙眼,驚訝道:“姐!你談戀愛了?國外找的啊?靠譜嗎?那男的多高?有我高嗎年齡比你大還是比你小啊?他……”

面對他像蜜蜂一樣嗡嗡的咨詢聲,挽月只覺得嘈雜。

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這個話題,哎——

她嘆了口氣把自己弟弟拉到身旁的座位上,伸手夾了一塊肉直接堵住對方的嘴,看着他好奇都要溢出來的眼神,以及父母之前嚴肅的态度,主動開口解釋。

“吃完飯我會老實交待,原本回家也想過說這件事情的(并沒有),所以現在都先別多想好吧?吃飯、吃飯。”

作為成年人,爸媽還是會給她基本的面子,尤其是弟弟還在的情況。

但是這頓飯吃的出乎意料的快,等刷完碗出來挽月看到窗外的天已經是深藍色了。

看一眼手機,7點整。

嚯,真夠快的,“上刑”時間到了。

尤其是此刻德毅和光永正坐在中間的沙發上,明顯是判官。

弟弟意雲嫌棄對面沙發太遠,直接把懶人沙發搬到她旁邊,就像押送她的捕快。

而她挽月,就是被審問的犯人。

“說吧,什麽時候談的戀愛?現在想分手的原因又是什麽?确定沒有懷孕?”德毅一發話,更像審犯人了。

“首先,懷孕絕對是子虛烏有的事情,爸媽你們不要想多了,你們女兒還是黃花大閨女,至于分手……也可是說是因為這個原因。”

挽月眼神瞟了瞟爸媽,解釋得沒啥底氣。

“我和他是去年入學前認識,然後快到年末的時候正式在一起的,分手原因是我旅行裏發現他大概率出櫃了。”

意雲迫不及待插嘴:“出軌還是出櫃?”

德毅和光永一臉疑惑,顯然沒聽懂弟弟問的問題,于是都盯着挽月,意思讓她解釋一下。

“哎呀,我也可以解釋啊!出櫃就是……”

意雲正想替姐補充,光永直接手動給他閉麥了,捂住對方的嘴後對挽月揚了揚下巴開口道:“你說。”

挽月垂眸沉默半響,然後嘆氣道:“意思就是他跟一個男的搞上了,而且還是我們的老師。”

“總之這個事情一時間我解釋不清,太複雜了,裏面還包含了其他事情,總之最終結果就是我會和他分手。”

“有什麽好複雜的!給你兩個小時慢慢講,總能講的清楚怎麽回事!”光永插話道。

但挽月不敢細講,比如同居,比如自己回來前畢業提案涉嫌抄襲等等,說了也只能給家裏人徒增煩惱,能自己解決的事情還是自己私下解決。

德毅看到挽月的态度也沒有多說,只是突然問:“你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個事情回來的?”

于是挽月撓了撓臉沒好意思回答,沉默應對。

但是她媽不愧是她媽,這方面小動作看的透透的,先是無語地站起身叉腰,随後又是恨鐵不成鋼的戳了戳挽月的腦袋,問道:“你保留對方出櫃的證據了嗎?總不能遇到事兒什麽也不管就直接往家裏跑了吧。”

聞言挽月默默的戳了戳她弟,把手機裏保存的聊天截圖扒拉出來。

“姐姐當然有啦,她都讀到研究生了!怎麽可能這點都想不到。”弟弟趕忙替自己姐姐找補,随後把手機恭敬的遞給作為主審判官的光永。

光永接過手機看了兩眼,不可置否的又擡眼瞟了一眼挽月,然後默默将手機遞給了副審德毅。

副審感覺比主審還嚴肅,挑剔的仔細審視了一遍才開口說:“看不懂英文,但是看着兩人聊條用的表情和氛圍都能看出不對勁,一看你就是平時完全不在意這方面,說不定在你跟前都眉目傳情過好幾次了,你還傻兮兮的不知道。”

……一針見血,太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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