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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這是施施第一次見李鄢失态,他方才的神情一直很漠然,但此時卻如玉石染上髒污般,顯露出幾分陰鸷來。
神人一樣俊美風雅的雍王殿下,也會有這樣的時刻。
她的心房怦怦直跳,為自己窺見他的另一面而感到暗自驚心,只是她也疑惑他為何突然會這樣。
“七叔,您是哪裏不舒服嗎?”施施輕聲問道。
她的話音剛落,李鄢的神情便恢複了原樣,他的眉宇間透着些倦意,很是抱歉地向施施說道:“無事。”
她忍住想要問詢更多的沖動,将目光悄悄地投向了周衍。
中庭空曠,侍從們都站在陰暗處,像影子一樣安安靜靜的,如果不是雍王傳召甚至鮮少會出現在裏間。
偌大的宮室終年保持着死寂,也許不止是涵元殿……
凡是七叔出現的地方,好像都安安靜靜的。
傳聞只強調攝政王的冷酷與殘忍,卻很少會提及他喜靜寡言,這明明是個多麽鮮明的特征,為什麽很少有人提?
想到這裏施施的身形微微晃動了一下,耳珰上幽藍色玉石相撞,悅耳的聲響不合時宜地回蕩在殿中。
李鄢輕輕地拉過她的手,冰涼的指尖點在她腕間的細微紅痕上:“是不是有些疼?”
“不疼的。”她柔聲說道。
但他還是用錦帕蘸上藥膏後為她擦拭了一下,施施抿着唇,連鼻息都屏住了。
周衍端着碟子,有些無奈地向她笑了笑。
塗過藥後李鄢向後倚靠,雙手交疊在一起,輕聲地說道:“快回去吧,片刻後還有客人要來。”
他不僅松開了施施,連視線也不再朝着她這個方向落過來,那雙色澤清淺的眼睛像琉璃一樣,即使不在日光下亦能折射出流雲般的微芒。
李鄢複又沉默起來,甚至是有些疏離了。
他是她的長輩,性子有時卻又很陰晴不定,只是他甚少會表現出來。
施施覺得頗為有趣,這和她在別人口中聽聞到的他都不一樣,他不止是位低調冷漠的封王,也不止是位權傾朝野的攝政王。
他是有血有肉的活人,是她願意全心全意信賴着的叔叔。
李鄢就像立在棱鏡中一樣,總是蠱惑着她去了解他更多的模樣。
施施看向他新雪般清冷昳麗的面容,心中驀地生出一個的念頭:七叔難道想要她留下嗎?
他也會累的吧,整夜未曾安眠就要見客,還是關系不那麽和睦的客人們。
他在她身邊守了一整晚,而她一醒來就想要離開,這怎麽也說不過去,施施并不是想要離開他,她只是覺得有些微妙:七叔……也會希望有人陪伴嗎?
她一時想不出答案,但已經下意識地握住了他的手:“我不可以和您一起了嗎?”
李鄢的臉龐極盡俊美,像是由冰雪雕琢而成,高鼻深目,帶上面紗時多了幾分朦胧的美,更加柔和,幾乎是有些秀麗了。
施施像個膽子很小的小孩子,非要待在他的身邊才能汲取少許安全感。
她不太會撒嬌,也不太會讨取長輩的歡心。
父親衛國公不喜稚童,亦對家中的子女無甚感情,他們稍稍想要湊近,他便早就不耐煩地令嬷嬷将他們帶走。
施施的纖指細微地顫動,像害怕被拒絕一樣。
但李鄢沒有露出任何不快的神情,只是安排侍從再呈上些小食與瓜果。
她便也沒有再多矜持,抱着軟枕倚在榻上,像小松鼠般繼續剝着葡萄。
施施吃得用心,她不喜歡旁人來服侍,但自己做事又不甚娴熟,因此将手上弄得都是汁水。
他拉過她的手,用帕子細細地擦過她的指縫。
張賢妃恰是這時候踏進來的,她的面色比昨日還要更差些,眼中盡是血絲。
許是來之前得了消息,看見施施時她并沒有多麽驚訝。
“姨姨?”施施下意識地将手抽了出來。
她有些訝異,張賢妃和李鄢的關系并不好,甚至可以說是極差,只是因為皇帝才勉強維持面上的平和。
因張賢妃本是謝貴妃的侍女,自小就跟在她的身邊,受盡謝氏的恩惠與愛重,卻在謝貴妃的眼皮子底下與皇帝私相授受,以至于珠胎暗結,沒多久就納入宮做了才人,将謝氏的面子盡數掃落在地。
這也是為什麽父親一直不喜歡她的重要緣故。
淳道三年對謝家是極不幸的一年。
雍王李鄢扈從皇帝親征意外傷眼失明,前代衛國公謝紹戰死沙場,而內闱中又出了這樣的醜事,謝貴妃的病情一再加重,最終是沒能熬過那個冬天。
謝氏一度飄搖,自身難保。
現今張賢妃已坐穩四妃之位,故舊之事也少有人再提起。
皇帝是愛重她的,有意地封存了許多于她不利的事。
可連施施都知曉,雍王對張賢妃的嫌惡是比謝家還要更甚。
更有傳言說李鄢最忌諱樂伎歌女,亦是因為這位張賢妃,她出身低賤,母為歌女,父為樂伎,是當時的謝家大小姐将她從絕境中救出,然後養在身邊多年,連入宮時都一并帶了進去,只為她日後離宮也能活得更潇灑恣意,不必拘于原有的身份。
誰也沒想到,她竟會乘着謝氏的東風會搭上皇帝的車駕。
趁着施施思緒到處亂飄,李鄢沉默地将她的手拉了回來,換了張新的帕子重新擦拭了一遍。
她不禁有些羞赧,但眼下的情景太過吊詭。
七叔待她很好,張賢妃也很疼愛她,可他們之間的仇怨又那樣深重。
好在他們二人都城府深沉,不似她将想法情緒都擺在臉上。
張賢妃的言辭與蕭貴妃相差無多,施施垂下頭執着湯匙吃起甜羹來,極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聽了半晌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張賢妃是在替她向李鄢道謝。
張賢妃是在感念他對她的保護,施施心生暖意,但也不由地有些緊張。
風聲還是走漏了嗎?大家都會知曉她與李越的事嗎?
她心中紛亂起來,阖上眼的剎那想起的便是父親的目光。
他定然會覺得是她德行有虧,主動招惹了李越,不然他貴為太孫有什麽緣由會來處心積慮地害她呢?
施施放下瓷盅,她面上還能保持淡然,袖中的手指卻早就絞在了一起,牽動到小臂上的傷處時又是一陣陣尖銳的痛意。
她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氣,以為沒人發覺。
然這殿中的人哪個不敏銳到極致,李鄢從始至終都沒有言語,這時卻微微側過身輕聲問道:“還疼嗎?”
“不疼。”施施眨眨眼睛,心中倏然沉靜了許多。
張賢妃言辭簡練,不久便離開了,她雖容色憔悴,步履卻極是沉穩。
“別怕。”李鄢摩挲着玉扳指,像是窺破了她的心思:“除了她,不會有人知道的。”
施施跟着他站了起來,他的身形高挑瘦削,長身玉立,連脖頸都似霜雪般白皙:“此事便到此為止了,見到你蕭貴妃自會明白如何處理。”
她睜大眼睛,往回想才明晰方才為何他要讓蕭貴妃苦等,為何要讓她一起見客。
李鄢的嗓音涼薄,緩聲說道:“至于仇怨,慢慢來報就是。”
可實際上施施并未完全明白,她一直懵懂地活着,即便經歷了夢魇中的事她還是天真得過頭,她只知道觊觎她美色的太孫是始作俑者,而未婚夫薛允将她送上太孫的床榻,卻從未細想過到底是誰在背後助推波瀾。
或許她不是沒有想過,她只是不敢去想。
繼母将她教養得和柔稚弱,像菟絲子一樣必須要依附着旁人才能活。
連她的精神世界都是一片虛無,施施從未想過自己也能獨立地去尋找答案,并且能找到正确的答案。
李鄢像是察覺她的迷惘,輕聲說道:“好好想想,施施,誰能攫取最多的利益?”
“是太孫嗎?”她遲疑地答道,“他喜歡我的容色,想要将我據為己有……”
夢魇中的情景不斷地在施施的腦海裏閃過,終年昏暗的宮室焚着香料,頹敗的香氣如噩夢般附着在她的身上。
“除了他呢?”李鄢繼續問道,悉心地引着她的思緒向更深處走去。
“有些人不會去害你。”他的聲音泛着些冷意,“但若是你墜入深井之中,他們定然會投下石頭。”
他的語調有些漫不經心,卻一針見血地點出了施施未曾多想過的那片空白。
涵元殿外日光明燦,春意盎然。
施施卻被一陣刻骨的深寒所籠罩,她的臉色在瞬時變得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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