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身體檢查必須提到今晚

第32章  身體檢查必須提到今晚。

窦璇玑、房判以及火速趕來的南衙護衛隊在疏散人群。

稚童的身體還軟趴趴地靠在桌邊, 南衙護衛隊的一名士兵看這無頭屍可憐,想上前斂屍。

房判剛将一衆百姓護走,回頭看到這一幕, 大叫了一聲:“別!危險——”

房判的電子音毫無感情, 情急之下帷帽之下的金屬雙唇只能小幅度地張開, 聲量卻像超級喇叭, 震得半個市集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士兵只覺眼前一花, 那稚童屍身倏然從視野中消失, 後背忽然多出了幾十斤突兀的重量, 墜得他上半身往前傾,趔趄的同時, 腦袋被一雙從身後探過來的冰冷小手卡住。

無頭屍身整個纏在士兵的背上,雙手摁着士兵的腦袋, 似乎對這顆頭情有獨鐘。

士兵大叫着用力甩動上半身,可這小小的一雙手竟有千鈞之力。

仿佛摁着他腦袋的不是幼童的手, 而是驅動力強勁的機械臂。

脖子被大力扭轉着,劇痛之下士兵臉色漲紅如豬肝。

就在他腦袋要被徒手奪走時,一道人影自左後方襲來, 寬刀斜斬,快若奔雷。

窦璇玑這一斜斬極快極狠, 是她苦練多年的必殺。

刀是砍中了無頭屍身的肩膀, 卻只傷了一點表皮, 如同砍中銅牆鐵壁,不僅沒有将它從士兵身上撕下來,反而震得自己虎口發麻。

窦璇玑立即抽刀, 刀身卻被一股力量往屍身裏吸。

房判和其他護衛迅速圍上前幫她,窦璇玑喊道:“退後!”

房判等人只能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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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璇玑雙手握刀, 用盡全力去抽。

可她一只手臂被李司捏碎了骨頭,無法使出全力。

而那把跟随了她數年的刀忽然憑空扭曲,螺旋狀向她的手腕擰過來。

窦璇玑心中駭然,立即脫手且往後退了數步,金屬刀居然柔韌如絲帶,在屍身的肩膀上飄逸舞動,而後變出一顆扁圓的腦袋,裂開嘴,尖銳的牙和抽動的信很難讓人不聯想到毒蛇。

下一息,刀果真像蛇般上半身猛然往前蹿,對着窦璇玑彈射過來。

窦璇玑反應神速,閃身躲開。

與此同時,士兵的頭被硬生生扭斷,安在了幼童的身體上。

成年男子的頭顱配上小孩的身子,極不協調中帶着讓人心跳加速的詭谲感。

饒是心理素質極強的窦璇玑,看到這幕都冷汗津津。

“啊。”

異獸轉了轉脖子,血跡還在,但不影響它靈活擺動。

它開心地撿起士兵的長矛,“呼”地舞動,火光熊熊。

“腦袋很好,身體不行。”異獸的言語很簡單,用成年人的嗓子說出懵懂孩童的言語,它興奮地對窦璇玑道,“你很強壯,你的身體給我吧?”

不會要把這男人頭拼我身上吧?

窦璇玑渾身汗毛倒豎之餘,立刻讓房判和所有護衛退到更遠的地方。

黑魔方不會通過血液等途徑傳播,機械義體才是它們的土壤。

在場的所有精兵渾身都裝備了最尖端的義體,哪個人身體被奪更會非常難對付。

聽說黑魔方驟然出現在市集,所有東市商家和尋歡作樂的百姓,只要沒爛醉如泥雙腿能動的,全部奪路而逃。

沖出市集後看到高門大戶,立即擂門。

這些大戶人家都有護院,有些院落還經過機械師精心改裝,防禦能力強大,要是能進院中,比他們慌不擇路到處逃竄要安全得多。

居住在東市這種寸土寸金附近的,自然非富即貴。

聽聞“黑魔方”這是三個字誰都雙腿哆嗦,但百姓更是手無寸鐵,多數人還是好心腸,能救一個是一個。

從市集裏逃出來的百姓還有南衙十二衛的人護着,院門或快或慢被逐一敲開。

心驚膽戰的百姓被收容進一個個大院中,抱在一起瑟瑟發抖,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有些慷慨的屋主還會贈送安神取暖的姜湯讓大家緩一緩。

唯有一扇高門沒被敲開。

李褚的魏王府也在東市往西的坊內,銀屏金屋,坊內獨一份的貴氣側漏。

大門被拍了又拍,李褚正沉浸在全息鬥獸場裏,頭腦發熱一擲千金。

家仆火急火燎跑進來,說什麽東市大亂,有百姓上門求助,能不能收容?

李褚都沒摘頭罩,聽到什麽“百姓”什麽“收容”,立刻往後一推,将家仆給推了出去。

“沒看本王正忙?滾。”

下了血本結果輸了,李褚大失所望,将頭罩往身邊一丢,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

感覺今年流年不利,做什麽都黴運纏身,煩得很。

頭罩一摘,外界的聲響直接灌入耳中。

發生什麽事了,騷亂聲怪瘆人的。

李褚穿着敞懷的寝衣,頂着一頭沒梳理的亂發從廂房出來,聽到了震耳欲聾的拍門聲。

“何事啊?”

冷風一吹,凍得李褚打哆嗦,立即将寝衣束好。

沒待護院回答,忽然從正堂傳來一聲巨響,李褚和全府人驚詫回望。

正堂竟被從天而降的事物砸穿了屋頂!

灰土飛揚中,一位家仆捂着嘴跌跌撞撞跑出來,對李褚道:

“王爺,不妙啊!異獸掉到咱們府上了!”

李褚和侍從們異口同聲喊了一句“什麽?!”

他們在驚懼之中喊聲實在太大,傳到了門外,剛才還在用力拍門的聲音,頓時被落荒而逃的腳步聲取代。

異獸在這兒呢,速速遠離!

魏王府正堂內,用來粉飾門面的前朝陶瓶被撞得支離破碎,高價從洛陽運送來的反季牡丹被碾得稀爛。

成套的金絲楠木椅子、一盞落地古董燈、王羲之模仿賽頭籌仿品……全部變成了垃圾。

沈逆從垃圾堆裏冒出頭,捂着嘴咳嗽,後背不知道被什麽撞了一下,痛得她直不起腰,這回戒棍真的要當拐杖了。

将異獸弄到魏王府,是沈逆的主意。

邊燼不适合在大庭廣衆之下展示實力,可沈逆作為機械師,戰鬥能力有限,眼前這玩意明顯比劉吉異化成的異獸要強得多。

要是帶着工程箱,還能現場搓出個武器使使,甚至可以試試直接黑入對方系統,将異獸變成手中裏的提線木偶。

可是今天她是和邊燼一起出門閑逛的,自然不可能帶上沉甸甸的工程箱。

邊燼即便收着打,畢竟也是裝備了逆芯,在對逆芯的性能還不太熟悉的情況下,很有可能不小心将整個東市都轟爛。

到時候李渃元肯定要來找她們麻煩,追究破解邊燼記憶模塊的進度。

得找個隐蔽的地方給邊燼施展。

沈逆心道,最好是屋舍內,沒人的那種,邊燼将異獸制服,她想辦法将這玩意弄回工作室。

方才她引着異獸在屋脊上狂奔,邊燼從旁掩護。

在奔走的時候察覺到從東市逃出來的百姓,多數融入到附近各個宅院之中,每家每戶人多眼雜,都不是理想的戰場。

還以為找不到适合之地,沒想到下一刻就讓她眼前一亮。

一方極大的院中只有寥寥無幾的幾個家仆,用掌心掃描,寬敞的正堂內更是空無一人。

這深宅大院不僅能掩人耳目,厚實的牆垣還能抵消邊燼一部分的威力,不至于傷及無辜。

沈逆在心中火速評估若以此地為戰場的利與弊,忽見李褚從廂房快步而出。

一拍腦袋,傻了,這不是魏王府嗎?

那不用評估了,再合适不過。

回頭對邊燼使了個眼神,邊燼跟她前後夾擊,将異獸帶入魏王府。

砸入無人的正堂,異獸察覺到自己陷入籠中,忽然發了瘋般逃竄。

一直收着力的邊燼正好想試試逆芯和脊柱到底能讓她用到什麽程度。

念頭才起,意識比思維更快地驅動了她的身體。連殘影都看不見,只有地面上忽然爆開一個被巨大的力量蹬踏留下的深坑能證明,有人剛剛從這兒起跑。

異獸的速度快成一道肉眼只能隐約可見的黑線,在地面和牆面上高速跳躍。

從正堂蹿到游廊,價值不菲的雕梁畫棟全部被它撞碎。碎木噴濺,亂石橫飛,試圖擾亂追蹤者的視線。

應該被甩開了。

依舊保持着極快速度,異獸回了個頭,想要确定那兩人被自己甩開了多遠。

視野剛剛轉動,前方忽然一片巨大的壓迫感驟然逼近。

來自本能的心驚肉跳讓它慌忙停下腳步。

邊燼如同一道閃電,瞬間出現在前方,擋住它逃竄的路線。

異獸:“你怎麽……”

邊燼也挺驚訝。

她只是向前伸展了一個念頭,身體就自動把她帶到了想要的位置。

異獸恐懼又興奮地笑:“是我想要的身體,比我想的還要美妙……”

異獸的話讓她想起夢裏那一雙雙遏制她的手。

也是同樣貪婪地渴望她。

邊燼嫌惡時,雙眸冷意成冰。

異獸的喉嚨以一種奇異的腫脹方式迅速變粗,腫脹從脖子飛快蔓延至下巴和嘴,嘴部在一浪浪皮膚向外的翻湧中變成了一張尖細的老鼠嘴。

這是黑魔方擰出的亂體,從嘴到鋒利的牙齒都是超硬合金。

被稚童腦袋吞噬的老翁原本是一名殺鼠工,黑魔方正是從他的潛意識中感知到了他最厭惡的事物,偏偏就是要賜他這副模樣,加深這具軀體的惡念,讓異獸變得更加邪惡、兇殘。

異獸:“一口将你咬至癱瘓,然後慢慢吞噬,享用你的美味。這個主意不錯吧?”

邊燼意識到,和之前相比,異獸的語言更複雜了。

就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它的語言能力也在飛速提升。

能提供語言功能進化的……

邊燼目光轉移至它的胸口。

被亂體保護起來的核心物,莫非真是大腦?

異獸話還沒說完便突然殺向邊燼。

飛雲掣電,突然而至,定讓她防不勝防。

沈逆這時才趕到,見那異獸頂着鑽頭般的嘴邪笑着沖向邊燼,即便知道這玩意不是邊燼的對手,心依舊提到嗓子眼。

邊燼是怎麽一腳将它踢進魏王府庖廚的,沈逆甚至都沒看清。

異獸帶着門整只摔入庖廚,将李褚從各地搜刮來的私藏百年陳釀一口氣全部撞爛。

沈逆往周圍張望。

邊燼撣着鬥篷上的灰,淡然道:“沒人,都吓跑了。”

沈逆和邊燼走進庖廚,酒香四溢。

一只昏厥的大老鼠四仰八叉浸在酒液中,嘴已經被踢斷了。

剛才的确沒人,邊燼多少也收着力,不然可能這只異獸無法承受她全力一擊,被踹得四分五裂,到時候黑魔方趁機逃逸就不好辦了。

很明顯這是一只危險等級不高的異獸,以邊燼對戰異獸多年的經驗判斷,這是只燭龍級異獸。以前這種貨色邊燼都用來鍛煉新兵。

即便收着力,逆芯對于戰鬥情緒和力量的調動,依舊出乎邊燼的意料。

師尊為她打造的玉璧可以與她戰鬥天賦互通,承接她的力量,再高效往外輸出。

而逆芯不同。

逆芯完全與她融為一體。

奇妙的共振在邊燼的四肢百骸中流蕩,脊柱更是給予了最強力的支持。

原本以為自己早就摸到了天花板,沒想到逆芯為她鑿開了上限深淵的壁壘。

她看向自己天賦的潛力——幽深的潛力之池竟無法一眼見底。

邊燼踢掉了異獸的頭,将它的軀體五花大綁。

“現在它是你的了,你想怎麽做?”

沈逆察覺到邊燼的興奮,應該是因為逆芯甚合她意。

力量回歸,冷淡的師姐也會主動寵人了,沈逆開心道:“我要把它帶回工作室。”

異獸沒了腦袋,但體內的黑魔方還在蠢蠢欲動。

胸口在不安地抖動着,仿佛随時都會破開身體,尋找下一個吞噬的目标。

邊燼打開鞭子的高壓電開關,強烈的電流暫時将黑魔方的活性抑制。

邊燼道:“這個高壓電可以暫時控制住黑魔方,不過從這兒帶回家,這根廉價的鞭子蓄電恐怕不夠。”

“我看看。”沈逆将鞭子拿過來看了兩眼,說,“我有能量池,可以跟鞭子連接,堅持到家不成問題。”

這趟出門沈逆是沒帶工程箱,不過為了維持雙手內部模塊能夠正常運作,她在雙臂內置入了一塊能量池,支撐大型工程不太行,維持市售級別武器的高壓電沒什麽難度。

感覺手掌間有點粘膩,沈逆張開手,發現一手的血。

邊燼也看到了,眉心擰起,“傷着哪兒了。”

沈逆看向邊燼的手,“不是我的血。”

邊燼目光有些回避,沈逆更是确定了。

捏住邊燼的指尖,邊燼還想躲,沈逆擡眸,有些兇:

“不可以躲。讓我看看。”

有暴露秘密的風險,邊燼本不想給她看。

可沈逆那兇兇的一句話中又帶着點委屈的軟意,聰明如她,應該已經猜到自己被隐瞞了什麽。

邊燼不動了,是默許。

沈逆勾着手套的邊緣,很小心地慢慢脫下。

戴着黑色手套時很難發現血跡,手套一脫落,裹在裏面的血立即順着她白皙的指尖滴滴答答。

從手腕到手背再到手指,皮膚上的舊傷或深或淺,以鞭當武器的人手掌中有一層薄繭,邊燼也不例外。

不過她的手型依舊很美。

這是一雙千錘百煉的手,殺過敵人救過同胞,護着沈逆長大。

沈逆小心地捏着她的指尖,用掌心內置的清潔噴口幫她把血跡洗去。

再将手反轉過來查看。

傷口在掌心裏,之前手掌的傷口還沒長好,即便沈逆幫她縫合得很完美,這會兒依舊在高強度的搏鬥中迸裂。

很深的一道傷,看得沈逆心裏發痛。

“這麽深的傷,你沒感覺?”

不然怎麽會說不是自己的血?

邊燼不向不太會說謊,藏了許久的事終于被沈逆當面問了,又被捏着指尖,那讓她害怕又若隐若現期待的酥麻感,正一點點從指尖往心上蔓延。

不能開口說太多,怕會發出一些失控的聲音。

邊燼暗暗咬唇,在沉默中點了點頭。

沈逆看她的模樣很快明白了,“從安裝逆芯和脊柱之後就是這樣?感覺不到疼痛?”

邊燼眨眨眼,算是回應。

并不知曉邊燼除了感知不到痛楚外,還對她的觸碰格外敏感,沈逆無語,有些悶悶地生氣。

“你竟這般能忍,得等別人發現了才承認。若我不問,你打算什麽時候說?”

邊燼依舊沉默着。

沈逆強硬道:“不能等到明天。”

邊燼:“嗯?”

沈逆迎上她的目光,篤定道:“身體檢查必須提到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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