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長安蝶夢,一瞬白頭

第73章  長安蝶夢,一瞬白頭

皮肉被磨得微痛, 幾欲漏出的聲音被邊燼壓抑回去。

單手環着沈逆已經不夠,雙臂是何時箍住沈逆的軟腰,邊燼已經不記得。

只記得三師姐唱了一會兒獨角戲, 發現對面沉默着, 以為邊燼在忙別的事, 便道:

“那差不多了, 還有些細節明日再說, 不打擾大師姐啦。”

邊燼撐着理智, 平靜地“嗯”了一聲。

通話很快被挂斷, 沈逆對着邊燼笑。

邊燼微微嘆息,“戲弄我開心嗎?”

沈逆大言不慚, “開心。”

邊燼的衣襟被扯松,露出一截脖子。

沈逆還想再親, 邊燼托着她的腰,無奈道:“你這樣, 聚會那日恐怕消不掉的。”

沈逆随口胡說:“那正好,便讓同門看看你我感情甚好,免得擔心。”

邊燼皺眉道:“這不好讓旁人瞧見吧。”

“也對哦, 那你得答應我換個地方留印子。”

“你要換哪兒?”

沈逆輕笑一聲,指尖往下, 在她腿內側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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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燼眼睛微微睜圓, 完全沒想到她會劃那裏, 耳尖不受控制地迅速變紅。

觸覺指數忽然飙升到三百附近,沈逆被那數值吸引了注意力,下一刻, 就被邊燼抱起來,坐到一旁的沙發上。

“師姐……”

後面“逗你的”這三個字還沒來得及說, 邊燼便熱着臉快步離開。

沈逆側卧到沙發上,枕着自己的手背,眼眸癡癡的,自言自語般:

“好喜歡你……”

喜歡到心口隐隐作痛。

.

聚會前兩日。

邊燼聽三師妹說曾傾洛沒回她的信,完全出于失蹤狀态。

邊燼問沈逆:“傾洛有聯系你嗎?”

“沒有,自從她說要去捕殺異獸後,隔三差五會給我報個平安。這幾日卻像消失了一樣。”

“我見過她一回,先前她也會給我傳信說每日的動向,三天前開始就斷了。不會出什麽事吧?”

“不會,放心。”沈逆吃着水嫩嫩的桃說,“我幫她升級探測模塊的時候,順便給她加裝了一個監護程序,可以實時顯示她的生命體征。為了她的隐私着想,只有生命體征出現異常波動,才會自動開啓尋找模式。”

沈逆打開日志,投影給邊燼看。

“這三天的确有些波動,心率一直保持在高位。應該是追捕異獸時大量運動導致的心率上升。其他的微有起伏,但都在正常的範圍內。”

邊燼:“我給她通話,問她來不來聚會。”

沈逆知道邊燼擔心曾傾洛,只是她的說辭恐怕會嚴厲些,孩子大了,有自己的私密,不想長輩成天盯着,可以理解,畢竟她就是這麽過來的。

沈逆自告奮勇道:“還是我來打吧,別吓着孩子。”

邊燼:?

.

曾傾洛這三日過得渾渾噩噩,的确沒時間向師姐們報平安。

前幾日在帝國客棧,日夜颠倒,實在沒有精力聯系。

離開後,打了一只異獸,魂不守舍,險些丢了性命。

傷口痛了一整晚,也想了那個人一整晚。

原本疼得無法下床,可是想到答應了她要把藥寄過去,不好食言,便撐着身子起床,打了一劑鎮痛針,到附近的藥店親自選藥。

藥到手,想要親自送過去的念頭在心裏橫沖直撞着,終究還是作罷。

還是不要見裴寂,對她們兩人來說都好。

藥寄出去了,也厚着臉皮再傳了一封信給裴寂,把這些藥複雜的使用劑量和方式列了一個條理清晰的清單發給她。

一直等到晚上,也沒有收到裴寂的回信。

曾傾洛甚至疑神疑鬼去查了餘額,确定沒有欠費,飛鴿傳信處于能夠正常工作的狀态。

看來對方沒回,不是因為別的,單純不想回她。

……

嗡——

電子表忽然震起來。

累透的曾傾洛不知什麽時候睡着,猛然驚醒,以為是裴寂來聯系她。

心頭的歡愉才冒尖,發現不是裴寂,而是沈逆的通話申請。

曾傾洛立即坐直,接通之前看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重點檢查了一下露出的脖子部位,有沒有露出一些暧昧的痕跡。

确定都遮住後,接通了通話。

沈逆“呀”了一聲開場。

“怎麽覺得幾天不見,小傾洛氣色不錯呢?”

沈逆不過是想活躍一下氣氛,沒想到誤打誤撞的說中了一些事,曾傾洛面上發燙,急忙說:

“沒有啊,最近一直都在追殺異獸,根本沒有時間做別的事情,覺都睡不好,氣色怎麽會好……”

曾傾洛不會說謊,一說話就沒底氣,短短的一句話被她越說越弱聲。

話是不是故意說的,很容易分辨。

沈逆還沒問她最近在做什麽,為什麽一直不聯系,她就自己主動交代一堆,八成不是真的,心虛。

要不是一臉嚴肅的邊燼坐在一旁,像考官一樣板着臉聽着,沈逆或許會很不正經地向她打趣,問她是不是遇上桃花了。

邊燼在麽,不好亂開曾傾洛玩笑。

邊燼也聽出了曾傾洛的言不由衷,暗暗看向沈逆。

沈逆知道她想擔心曾傾洛,又不想刺探她隐私。

沈逆很有分寸道:“看了師門群了吧?六十周年聚會你可一定要來,我和你大師姐都很想你。”

曾傾洛先前掃過一眼活躍的師門群,一轉頭就忘了這件事。

被沈逆這麽一提醒,立即答應下來。

“我一定到!”

“乖了。”

又聊了一會兒,約定好“後天見”,挂斷通話後,曾傾洛涼飕飕的心因為沈逆的關心短暫回暖了一下。

洗了澡出來,躺在窄窄的單人床上。

夜幕降臨,她所租住的區域很嘈雜,時不時能聽見樓下打架鬥毆和酒鬼嘔吐的聲音。

翻了個身,緊緊抱着胖嘟嘟的兔子玩偶,還是沒有睡意。

身體很奇怪。

之前的十八年,曾傾洛從未做過那些事,也就根本沒想過。

可一旦被打開了閥門,獨處的時光便格外難熬。

前幾日一直都在做那件事,被抱着睡了幾夜,離開她,竟矯情到無法獨自入睡了。

想念她的懷抱和溫度。

曾傾洛難受地又翻了個身,拿來電子表。

【現在去找你,會很打擾嗎?】

字打上去了,但是想了想,還是忍住了,沒發出去。

別想太多,睡吧,明天準備一下,後天好好參加聚會,別讓師姐們擔心……

.

聚會當日。

中央驿站已經向平民開放,雙極樓門內外弟子一共來了進百人,浩浩蕩蕩往城郊去。

雙極樓坐落在長安城郊的東西雙極峰之中,曾經是名滿天下的第一宗門,師尊是罕見的雙S級機械師,門下弟子天賦極高,更不用說還有沈逆和邊燼這兩位帝國雙子星。

昔日繁盛的師門,因為師尊的早亡和邊燼失蹤三年,名存實亡。

同門各奔東西去謀前程,雙極樓內還留存着一些不願離去的老人打理屋舍院落。

這次聚會回到宗門,即便樓中留守打理得已經很細致,可人少地廣,一些房屋綠植維護不善,損壞枯萎,和記憶中大相徑庭,還是有種時過境遷的蒼涼。

同門一起上山,三三兩兩去故居追憶。

沈逆和邊燼來到兩人生活過的院落。

沈逆小的時候需要人照顧,邊燼就和她一同住在這兒。

屋子裏存着沈逆睡過的搖籃,落滿了灰。

後院有邊燼修葺的冰藍夜昙花園,園中花早已枯萎。

邊燼站在滿目凋敝的院子裏,久久無語。

沈逆看着她沉默的背影,知道她在想什麽。

六年前那次遠征,帶給她的不只是傷痛、失憶和罵名。

還有雙極樓的四分五裂。

沈逆凝視着她安靜的背影,心裏不禁在想,她會覺得有愧于師尊,有後悔過嗎?

邊燼往前走一步,站在院子邊上,下方就是千山萬仞。

長發飛揚,聲音卻很淡。

“物是人非,雙極樓的風依舊這麽烈……”

她來之前已經做好了準備,也知道自己足夠堅強,可看到滿目荒涼,珍貴的舊日作古,依舊遺憾。

自我封閉的性格,最擅長将痛苦封在心裏,獨自消化,不污染別人。

方才那一句感慨,已經是情感外露的極限了。

而在沈逆眼中,站在懸崖邊沿的邊燼,仿佛随時都要展袖高飛,飛向沒有她的世界。

一如六年前。

邊燼沉了沉情緒,正要提些笑容轉身,卻被身後人緊緊抱住。

沈逆的雙臂箍得她發痛,在沉默中輕顫着。

那是外露的占有和恐懼。

“春風不息,萬物會再生。”

沈逆在她耳畔輕語。

“你的一切,都會回來的。”

惡意和痛楚從不能讓邊燼投降,可沈逆溫柔至極的一句話,輕易劃破了她的心口。

就連風都聽從了沈逆的話,凜冽的山風變成溫柔的手,将望向同一個遠方的兩人頭發緩緩吹起。

還能回來嗎?

一滴淚落到沈逆手背上時,已然變冷。

無聲的冷淚墜入沈逆的心湖,激蕩起無法消散的漣漪。

這是她第一次見邊燼哭。

和沈逆想的一樣。

人人都道無情無感的大師姐,其實會心動,會開心,也會難過。

沈逆緊緊擁着邊燼,擁到兩人都無法呼吸。

……

沈逆天癸水至那個月,邊燼搬離了這處院子。

“你長大了,該有獨處的空間。”

邊燼這麽說,沈逆卻不認,依舊纏着邊燼。

邊燼後來住的那個院子,沈逆經常去,單人床時時擠着兩個人。

後來也是在那個院子裏,沈逆向邊燼告白了。

所以那處也是沈逆的心碎之地。

只有她自己知道,六年前的自己是怎麽走過漫長寒冷的雪夜,又是在何等難過的情緒中熬過沒有邊燼的九十春光。

小巧的院子裏破舊了不少,有些雜草,但觀山品茗的小樓幹幹淨淨。

六年前的她想過和邊燼或許還會有後續。

可能是邊燼回歸故裏,她們在師門重逢,尴尬地打招呼。

也可能是邊燼不再回師門,兩人踏上截然不同的人生,多年之後可能會在何處偶遇,又或者此生不複相見。

從未想過會是今日的場景。

小樓帷帳被風卷下,輕紗舞動間,坐在樓中的兩位女子擁吻着。

邊燼的唇舌已經完全對她開放,任何時候她想如何掠奪便如何掠奪。

沈逆吻得太兇,整個人前傾,邊燼一手攬着她的脖子,一手維持着平衡。

身邊就是茶案,雕花紋飾尖銳突出,很容易劃傷人。

邊燼被沈逆吻得熱意難當,同時還護着沈逆的肩頭,生怕她胡作非為時将自己弄傷。

邊燼知道沈逆為什麽這般兇,所以格外縱容。

邊燼當年的離開,讓沈逆陷入了無人可說的恐慌中。

半大的孤女,世間一浮萍,唯一牽引她的光消失了。

在無邊的黑暗裏慢慢堕落成一灘腐化的毒物,是她最可能的宿命。

但她沒有讓自己腐爛。

邊燼留給她的教養還在,心氣兒還在,渴望再見到夢中人的信念還在。

她甚至麻痹自己,告訴自己,不要繼續喜歡那個絕情人。

所以重逢最初,維持她活下來的麻木持續着,兩人維持了一段時日冷淡的關系。

至于為什麽要去北境,沈逆向自己解釋:她養我一場,我去為她收屍,此生也算是兩清。

沒想到,老天不願她們兩清。

在沈逆的所有悲觀的設想中,沒有想過如今的可能。

即便是扭曲的、僞裝的兩情相悅,都像一場離奇的夢。

她還是喜歡邊燼。

如果真的是一場離奇的夢,那她願意在這場大夢之中沉淪到底。

長安蝶夢,一瞬白頭。

.

夕陽西斜,偵查鳥将沈逆的工程箱叼來。

為了今日重返師門,沈逆特意改造了機械臂。

機械臂能變成兩只運輸犬,單獨一只能背走小件物什,兩只合力能扛走大型家具。

偵查鳥馱着裝滿零碎的包袱,陸陸續續将将老宅帶有記憶的家具全部搬走。

邊燼:“這些老家具有些都黴爛了,帶回去也無用了吧。”

沈逆:“不啊,修複一下還是能和新的一模一樣。”

“還能修複麽?”

“你居然懷疑機械師的手藝。”

三師姐來喚她們一同下山,同門就在不遠處。

邊燼往她們的方向去時,沈逆過來牽她的手。

邊燼看沈逆和自己十指相扣。

沈逆胡謅道:“人前秀一秀恩愛,說不定也能提升親密度。”

邊燼垂眸淺笑,也沒反對。

兩人牽着手來到衆同門面前。

同門之中自然有當初嘲諷沈逆倒黴,娶邊燼和娶根木頭沒什麽區別,婚後肯定沒滋沒味的六師兄。

這位六師兄當初在群裏口無遮攔,還被沈逆當面怼了回去,按理來說應該是沒臉出現在這場聚會上。

不過他這些年越混越差,而舊日同門不少在各大行當風生水起,更有官運亨通者,他觍着臉出現于此,便是想要多找些門路。

見到沈逆和邊燼攜手而來,親密無間之态,讓六師兄有些不自在。

三師姐就站在他身邊,對另一旁的師妹道:“大師姐和小師妹今天一整日形影不離,感情可真好。”

另一邊的師妹也道:“是啊,小師妹說口渴,大師姐拿随身攜帶的水壺給她喝呢。以前可從來沒見過這麽體貼溫和的大師姐。”

三師姐:“看來小師妹這寵愛,是婚後獨一份的。”

兩人聊着,也沒去瞧那六師兄,六師兄自己尴尬幹咳一聲,灰溜溜走了。

從山上下來,衆人前往今日最後一站。

西市鶴徑酒肆。

酒肆後門連着僻靜的東巷。

酒肆的酒保,以及演出的樂師、舞姬都從這兒進進出出。

今夜在此演出的兩位舞姬邊聊着天,邊去開後門。

酒肆夜裏才營業,這會兒時辰還早,裏面沒什麽人。

她倆早些來,便是要習慣一下舞臺,練一練走位。

其中一位舞姬用老板給的權限刷完臉,門“嘀”的一聲打開。

身後的同伴“咦”了一聲,緊張地拉了一下她的胳膊。

“怎麽了?”

舞姬回頭,見一個颀長的女人身影從小巷走來。

那女人穿着奇怪的緊身服裝,長發披散,曲線婀娜。

手中握着一根長長的事物,像鞭子。

年久失修的巷子燈火黯淡,詭異的氣氛下,兩人看不清來者的臉,卻被奇異的恐懼感震懾,忘記了逃跑。

當那女人走近,她們才發現不是看不清臉。

是對方根本就沒有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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